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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切都朝着闫姚计划的目标有序进行。姚淑宇是赞成女儿结婚的,她这一辈子顺顺当当走过来,没尝过婚姻的苦涩。所以当闫姚说起来结婚时,她想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也该离开父母了,天天被家里惯的没个样子。是以她双手赞同,一来男方条件确实是没的说,二来也离不开闫姚的稍加润色。
      “小徐是哪里人?”姚淑宇开始盘问。
      “本地。”
      嗯,离家不远,见面方便。她心里给出评价,嘴上不停:“作什么工作的?”
      “民警,就在北街派出所。”
      姚淑宇脸上略带笑,身子也朝闫姚倾了倾,还算满意。虽说是忙忙叨叨,收入不高,但起码黄赌毒不会沾,大多数也人品过关,更没时间出去乱搞。
      她当年也曾担心,闫姚会被人诓骗走入歧途。毕竟社会上保养女大学生的小老板实在多如牛毛,她不得不怕。话头总离不开“学生要以学业为重,不能瞎搞”云云。
      不过闫姚一毕业,她的态度似弹簧绷紧后松手的急速反弹:“不找男朋友就剩在家里了。”一年多来始终只有这一句,但话里的语气从好意提醒变为了无奈嫌弃。
      还好女儿终于懂事了,姚淑宇顿感欣慰:“职业也不错,离你学校也近。”没等她继续往下问,闫姚长叹,开口打断:“独生子,父母经商,有车有房。”
      姚淑宇朝她脑袋敲了一杠:“你这东西,我是在帮你把关。”
      “嘶,”闫姚肩膀一塌,摸摸脑袋。
      也不怪姚淑宇上手,理想和现实差得太远。当初得知肚子里怀的是女孩,可把她高兴坏了,心心念念都是要像小公主一样养着。不过渐渐地,姚淑宇发现这孩子心眼儿怎么弯弯绕绕的,和美丽大方的公主实在不沾边,便告诉自己现实里哪能养出小公主,童话都是骗小孩子的,暗恨自己一孕傻三年。
      接着又问了两人的感情问题,比如怎么认识的?相处多久了?
      闫姚凭借着多年的文学素养,在详略得当的基础上又一番添油加醋,这要是一部文学作品拿去参赛的话,能评一个年度最佳。
      以至于在姚淑宇眼里,小情侣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窦初开的年纪却懂得以学习为重,后来又有情人终成眷属。
      想到这心里便开了花,笑眯眯道:“下次带回家吃饭。”

      煮熟的鸭子飞得了,那一定是因为“不熟”。
      结婚之路磕磕绊绊并不顺利,闫姚安慰自己好事多磨。本以为亲妈嘴里“下次带回家吃饭”就是走个程序见见面,与等额选举的唱票环节没区别,谁知现实却给她来了个平地摔。
      姚淑宇身系围裙,碗洗到一半冲出来:“你搞什么?瞎胡闹?对自己也不负责?”手里紧紧攥着海绵布。
      “妈--”闫姚拖着声音叫人,没明白她是哪来的鬼火。姚淑宇没作声,胸膛一起一落,闫姚又向另一边求助,“爸--”迫切希望气氛回缓。
      “咳”闫翔清嗓打破沉默,“我去把碗洗了,你们娘俩聊聊。”他弯腰扣出姚淑宇手里那可怜的海绵,碰了碰她胳膊,“好好聊,别赌气。”

      “爱情不是婚姻的全部,但是,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不幸,”姚淑宇忍住气急败坏,“你现在奔着物质条件草率结了婚,几年以后日子过不下去了,到头来还是一个离。”
      闫姚无辜,却也不好在亲妈气头上反驳这“语重心长”的咒骂。
      “不是—我没,哎呀,你这是从哪得出的结论?”有点撒娇哄人的意思。
      闫母端坐,背挺得板正:“你的样子,能让我相信这是要结婚的情侣吗?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看是相对无言!”她冷声一哼,突然想起闫姚是在自己提到和朋友儿子见面吃饭后没两天便宣布要结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结婚是什么?应付差事?你应付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闫姚乐了:“我怎么就应付了?前两天你也觉得挺合适的。”
      姚淑宇沉坐着拖开椅子,地上传来的摩擦声响把闫姚话里玩闹的气氛压得再度严肃。闫姚心知肚明,不趁此刻解决问题,过个三五天,自己从小到大让她不顺心的事还得再被翻一遍。紧追两步上前拦:“哎别生气,真不是你说的那样。”
      胳膊被人缠住,姚淑宇想抽开,甩了几下摆不脱,冷眼看向闫姚。
      闫姚有点犯懵,分辨不出亲妈这意思是让她松手还是等她继续解释。她硬着头皮:“我们结婚是因为…相处得久..感情到了。”
      对视中,闫姚始终未移开视线,掩盖心虚的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亲妈的反应,试图探寻她眼底闪露的松动。
      “不说了?”声音似从冰窖了传出,姚淑宇见女儿没再说话,冷眼扫向胳膊,示意她松手。
      闫姚绝望,虽不是表演专业科班出身,但一年多来的班主任经验也磨砺出了苦口婆心技能,到了自己亲妈这怎么油盐不进呢。
      但输人不能输仗,空城计也得接着唱。
      闫姚面上故作不惭:“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这次是你看走眼了。”扭头不再理会亲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盘起腿嗑瓜子,演了一把浪荡叛逆。

      鸭子飞了也怨不了别人,毕竟她俩确实“不熟”,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次是小学,12.9接力赛,原先第一棒的体育生请了病假,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责任心和集体荣誉感,闫姚从自己的第二棒顶了她的位置。
      结果可想而知。
      闫姚记得自己跑了个倒数第一,周围人对她指指点点,小雅一路安慰她到教室,以及连同一包纸巾递来的小纸条:别哭,你很棒。
      从那以后,闫姚视角下的学生时代,多了一个同学的名字。
      但也仅此而已,感动来得快去得更快。接力赛过去以后,她和小雅的目光又回到了班长身上,欣赏他白嫩清秀,瞻仰他品学兼优。

      第二次是过年时,班长攒了个饭局。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当你开始怀念青春,就说明你已经老了。
      闫姚大概也不再年轻,她怀念幼稚童真的自己,主动拉小雅一起去缅怀青春。
      当天,肉包有些腹泻症状,小雅心焦难耐,带她去了宠物医院,临时放了闫姚鸽子。
      不过闫姚倒因此有了观察别人的“闲情逸致”,一桌人或客气或疏离,或势利或虚伪。有人手举酒杯,高谈阔论,吹嘘成就;有人恭敬添酒,小心讨好,点头哈腰。
      包厢里酒味呛人、烟雾弥漫,熏得闫姚精神出走。
      午饭过后,班长提议唱歌。人混好了话自然也有分量,哗啦啦一帮人又朝ktv开进。
      这给了闫姚脱身的机会,她上班以来就再没踏进过酒吧歌厅的大门,校领导要求她们为人师表,并在每个假期前三令五申。
      众人嘴上纷纷表示:理解理解,下次再聚。但闫姚从他们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分明看到八个大字:还来干吗?装模做样。
      她道别,心骂自己花钱找罪受。
      大口吸气,又深深呼出,浑浊烦郁在一吸一呼中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城郊新鲜空气。

      “滴——”
      身侧传来鸣笛声。
      闫姚下意识回头,黑色轿车已停在身侧,车窗缓缓下落。
      车上,徐扬手扶方向盘,以极熟络轻松的语气,邀她同回:“我送你。”
      “你不和大家去唱歌?”闫姚没上车,站在马路牙子上弯腰问他,副驾将两人隔开。
      徐扬轻哧,没有正面回应:“人民警察也需要觉悟。”
      闫姚懂了,也乐意省下打车费用。

      班长选的是个依山傍水农家乐,离城区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美其名曰风景秀丽、就地取材、新鲜有机。
      但闫姚看来纯粹就是形式花哨浮夸,内容乏善可陈。
      这里装潢自然雅致,服务生个个皮鞋领结,上菜前一套套不重样的说辞。等菜上来了,服务生掀开盖子,一阵水汽消散后,定睛一看,只是些摆盘精美的绿菜叶子。
      抛开一切,单从闫姚摊的钱上说,也足以证明这地方就是个披着农家乐外衣的“狼”。
      世人皆说时间是把杀猪刀,闫姚认为对班长一类人来说,这把刀毁了容貌又剔掉人性。
      不过它对徐扬倒是格外温柔,可能是相由心生吧,眼前的徐扬好像渐渐与曾经递纸条的人重叠起来。可能因为饭桌上闷的一口酒,闫姚觉得徐扬在发光,人性光辉的光。
      但下一秒,现实就告诉她什么叫人性复杂,社会阴暗,处处是坑。
      眼见前边就要左转拐进小区,她道谢:“门口靠边就行。今天感谢老同学专车,”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加个好友吧,有需要我的,开口就行,只要我帮的上忙一定不推辞。”边说边把二维码举到他面前。
      “好,”徐扬照做,手上一划,拇指触碰屏幕,手机对准,动作慵懒随意。
      一声提示音“滴”轻微响过,闫姚胳膊收回来,目光重回屏幕,打算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后就此告别。不料左侧幽然传来一句:“我确实遇到点儿事,你也肯定帮得上。”
      就这样,闫姚出现在了徐扬家的饭桌上,以“徐扬女朋友”的身份。被徐父徐母热情招待的同时也被问了个底朝天。
      一顿饭后,闫姚对商人的认识更加立体全面了。她感叹家庭熏陶是如此潜移默化却影响深远。

      当天晚上,闫姚还在消化这一天的跳进的种种大坑,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受工作性质的影响,闫姚整天接触的都是学生,琐事繁多但大环境相对单纯。
      成绩拔尖的整日醉心学习,就连自己的衣食也无心顾及。
      成绩中流的有人温温吞吞、有人咋咋呼呼,都少有违规逾矩。
      至于那几个吊车尾的,考试每每拉低平均分拖班级后腿。平日里逃课约架,什么花样也都敢招呼。
      想到学生,闫姚的情绪如过山车般起伏,短暂欣慰后立马又咬牙切齿,但归根到底,还是关切占了主导。
      在她眼里,孩子们涉世未深。作为语文老师,她希望全班的语文成绩能再提高点,把学生送进本科的大门。作为班主任,她负责班里一切事务,课堂情况、班级卫生、学生矛盾。作为成年人,她想手把手把每个孩子领到社会的大门口,叮嘱一番再送他们远行。
      上任一年半,闫姚很满意自己的职业,环境简单却让人充满动力。

      不过今天她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温水里待久了,并且“人民教师”的工资,实在少得可怜。
      闫姚翻了一眼转款,还没收。315,真是讽刺,她想。
      又想到徐扬轻飘飘那句“我确实遇到点儿事,你也肯定帮得上。”直呼社会人脸皮厚又顺坡下驴,这话说的,面上轻松巧妙,实则暗藏杀机。
      帮不帮都是欺诈。
      帮了,是共犯,可怜了这天下父母心。
      不帮,是个犯,是给徐扬开空头支票。
      不论怎样,脑袋上都躲不过一顶“人品有瑕疵”的帽子。
      事情已经发生,闫姚也想开了,吃一堑长一智嘛,做人不能太较真儿。
      给小雅去了条消息:“肉包怎么样?”
      那边秒回:“禁食观察中。折腾一天刚完事,老母亲不好当啊!劳心劳力还伤财。”
      闫姚想让她发个视频过来,奈何手速慢人一步。
      “怎么样?同学变化大吗?班长还是奶帅奶帅的吗?”
      一连三问,闫姚隔着手机屏幕感受到了她八卦的脸,把回复简化成“不怎么样”、“大”、“油”。
      “啊”
      闫姚猜测她想表达“啊,咋会这样?”或者“啊,不会吧。”
      总之是一个二声的“啊”,不是疑问就是惊讶,刚好是吊人胃口的时机,像猎人抛出诱饵:“但是徐扬好帅哦,我差点没认出来,你没见到真可惜。”
      下一秒她的恶趣味却被扑灭,干脆、彻底。
      “徐扬?也咱们班的?没印象啊。”
      闫姚失语,觉得自己对牛弹琴,没好气地说了句“睡觉!”便不再理她,开始睡前惯例:检查闹钟。
      屏幕上方消息提示:转账对方已接受。
      又一条消息提示:闫老师,今天的午饭……
      闫姚回到微信页面。
      “闫老师,今天的午饭算上酒水、开厢费、服务费,还得再转给我315。”
      ......!
      中途离开那会,有人留她“这里偏,学生不会来”云云,她给人留了面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看到飘走的人民币,她悔得肠子都青了,大骂:“应该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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