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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七章 砂.花(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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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张开双臂阻在前方,拿加则一直保持着半跪的姿态。
月苍蓝就那么安静的站在这两个人的面前。
俊秀的容颜如同冰雪雕刻而成。
那对属于创世神衹的紫色眼睛此刻正危险的眯成一条细缝,他在打量眼前的两名青年。
平静的表像下是火山在燃烧着。
突然,月苍蓝抬起了左手。
凯紧张的看他抬起手来,道:“不管你自己承认与否,你现在的这个身体是紫陌陛下,所以你不能离开!”
他不确定再次醒来的苍蓝记得多少,他只知道飘浮在海潮中的那个蓝色冰精一样的人儿一直在用冷冻的视线观看着一切,那是紫陌灵魂中的另一部分,是属于月苍蓝的部分。
那个部分一定将世界的灾难和恐慌都看在眼里,然后更加认定了自己这一方对人类的危害。
但是,苍蓝,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完全是你看到的那样!
拿加一直半跪着,他仰起头,直勾勾盯着月苍蓝抬起的左手:“陛下,如果你真的下得去手,就打死我和阿凯,我们没话可说。但是,请您不要再任性!偶尔一次的任性是可以毁了一切的,您自己知道!”
他是在对紫陌说话,却全不顾现在在他面前的是苍蓝。
人类总是在不停的重复着错误。
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完全不汲取教训。
他们付出良多,得到的却是少得可怜。
他们以为征服了世界,却让自然渐渐的死去。
他们以为梦想能拥有一切,最终才发现自己求的不过是一握月光。
当幼小的月苍蓝站在那高耸天立的祭坛之上时,他就明白自己想要的不过只是有人的爱护和疼爱。
然后他遇到了迪斯基,米斯迪,阿优姐姐。
再然后他遇到了美尔,遇到了狄刻女神的人间使者,再遇到了五位神将。
一路走来,他一直看向自己前方的路径,从来没有想过这命运的螺旋竟会再一次逆转。
顶着这副不属于自己的皮囊,眼睁睁看着幻灵界的御影不过一人之力便可以让天地变色。
耳里听到他们的声声呼唤,叫的却是远古已经消失的一缕幽魂。
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因为眼前这两个人而心生软弱?
我为什么会以这样的一张脸孔回到人世?
为什么是幻灵界的御影,却熟悉的像是多年前就认识的朋友。
是不是,我的一切,我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都会因为这张脸而发生不可预知的改变?
月苍蓝的疑惑写在他自己的眼底,那么浓那么深,没人看到。
拿加自说完了方才的话后,便一直一直低着头,维持着之前的那个姿势。
他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而苍蓝本来举起的手也没有要落下的意思。
素叶凯也是直保持着张开双臂阻挡的模样,只是他看不清苍蓝黑发掩映下的那双紫眸中的情绪。
紫色与黑色本是近色,当紫色沉到了极处,便如同墨染一般,看不分明。
素叶凯认识的巡王托卡,有一双明媚的紫眸,清亮,优雅,美丽的像是山间的流泉。
不是这般不知情绪的深浓。
紫陌从来都不会用这样浓洌的颜色染上他的那一对瞳子,也不会这样站在他们面前。
记忆里,除了洛夜翔,其实紫陌最宠爱的当成了弟弟一样的人还有恣意妄为的拿加。
神的力量会慢慢成长饱和在某个特定的阶段。
做为创世神祇的御紫陌和御紫纤,是在素叶凯诞生之前就随着宇宙的诞生而诞生的。
当素叶凯以素叶凯的模样第一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就是模样如人类二十岁上下的紫眸青年纯静而幻丽的笑容。
然后那个青年在自己的面前伸开修长的五指,像是握住了一束月光,他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膜:“绿影,叫做凯,素叶凯,喜欢这个名字吗?”
喜欢,当然喜欢!
一握月光,一个名字。
如同他对自己的不同一样,七御影使中除了最末位的洛夜翔是以人的身份升神格,被他给予了份外的紫色眼睛之外,只有自己蒙他所赐,拥有那一对绿玉耳钉。
是他掌中那一握月光所化。
索伦说过,阿凯你其实像是另一个我哥哥。所以紫陌对你好偏心的说。
彼时的自己不曾见过已经在御紫阡身边的素月是(卡西迪),但是听左使的口吻,就像是给抢走了最心爱的糖果的小孩子。
自己真的那么独得陛下的喜爱吗?
是不是要在现在这种情形下赌上一赌,赌自己在这个人心中的地位!
素叶凯的眉眼一凌!
月苍蓝在后退!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不进反退。
他已经退到了角落里。
他本来不用退的,只要抬手,祭出力量,击上这个看似文雅却着实鲁莽的银发青年的胸径,便可以在拿加明显呆掉的眼神里看到绝望。
谁叫你小看了我,具然想不使用力量将我拿下的?
可是,竟然下不了手。
是因为那银发青年看似狠绝却凄然的眼光吗?
欺我不会对你出手?
欺我会对你心软吗?
我是何人?
我是月苍蓝!
我是在高台之上被至高神亲自选中的月苍蓝啊!
于是长眉向上一轩,冰冷的气流如同流水直泻而下,再不留情面。
但是,彩色的光晕挡下了他:“你对素叶凯还真下的了手呢,紫陌。”
机会稍纵即逝。
我不是傻子。
月苍蓝收手。
绯翼虹和乔加,翔已经赶到。
拿加震惊的看素叶凯捂着胸口笑得清浅:“陛下,如果您真的只有月苍蓝的记忆,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呢?因为您知道,七御影不可或缺吧,否则这个世界会再次逆转向不同的方向,您的那样重视的朋友,还有如我这些同伴一样,会再度因历史的洪流给吞没到不知道哪个时间和空间去,陛下,如果只是月苍蓝,他是不会知道这些的。现在,您还想要否认您身为巡王托卡转生的意识吗?”
凯直望进月苍蓝震惊的眼里,躬身:“陛下,您现在想要杀了我们还是可以的,以您那副容貌,我们是不会对您无礼的。我们只是想挽回远古失去了的,陛下也不肯给吗?您一定要看一花一天堂,一砂一世界吗?您不愿意与我们共同生存在你所创造的宇宙之中吗?您选择的是神族,而不是我们……您要的只是您的弟弟,而不是我们?”
月苍蓝咬住了唇。
无数的意识随着素叶凯的诘问铺天盖地而来。
他迟缓的开口:“阿凯,你为什么要逼我……”
声音是纯银铸成般的清亮悦耳,紫眸明亮如同晨曦。
脸上的神情柔和而宁静。
除了不在场的朱丽与索伦,其余五人齐齐拜倒:“幻灵界彩影”“绿影”“青影!”“暗影”“紫影叩见巡王陛下!”
长长的叹息之声,御紫陌再次以神魂相授,只是气质的改变,就如同改变了一个人的相貌。
他微微摇头:“起来,我和你们有这样的生分过吗?”
双重影相之中,分明着两个御紫陌的身影。
隆隆的雷声在天际翻滚而过,倾盆的大雨黄豆粒似的泼天而下,云积得厚厚的,伴着间歇的闪电,一再一再显示着无比的威严。
原本清新大气的朱丽女爵府内低气压盘旋着,所有的仆众都在自己的侍者室内,并没有出来招呼贵客。
小二层的书房内,靠窗而立的青年凝视着顺着窗玻璃淋漓而下的水柱,久久的没有言语。
他不说话,其他的人也就不说话,只是大家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他,看他的一举一动,一个挑眉一个抿唇的小动作都能让人十万分的着紧。
青年沉默着,让人误以为他会沉默到时间的尽头。
挂在雪白墙壁上的挂钟十分尽责的敲响:下午四点整。
钟声清亮,回音悠长,是最上品的瑞士手工制作的成品钟,在全世界亦不出十个。
这钟声让青年抬起头,收回了一直望向窗外雨幕的眼神。
明亮的紫色像藤花的清艳,他波光流转间看进所有人的心中。
其他人等也一并抬头,直直的望回到那双明媚的紫眸中。
相逢的时间总是短暂的,短暂到来不及欢喜,来不及心疼。
绯翼虹紧张的握着拳头,用力之大骨节都泛着青色。
她的声音急切而燥动:“紫陌!”
只是唤着他的名字。
御紫陌的眼睛像是越过了所有的人,只看着遥远的彼岸,但随即,他便绽开个初春阳光也似的笑容:“我得走了。”
轻轻笑着的青年吐露的却是让人心碎的话语。
洛夜翔大着胆子揪上了御紫陌的衣摆:“托卡哥哥。”
宠溺的摸着黑发少年的头顶:“翔,你长大了呢。”
洛夜翔用力蹭过来,只差没抱住御紫陌的腿,低声道:“别走嘛。”
一千八百万年的寂寞,让这个曾经活泼好动的少年失去了自己的姐姐,自己的好友,自己仰慕着的神祗,他不想再失去。
他不想要荣华与长生,或者是永恒了,他只要他仰慕的这个青年留下。
御紫陌的笑容变得有些虚幻,素叶凯和乔加看到那本属于月苍蓝的端正脸容闪现了一下,紫陌安抚少年道:“翔,不要任性。”
他环视着自己昔日的部下,昔日的同伴,昔日的亲友,再次荡漾开个灿烂的笑容:“我与你们同在。”
他的隐语是:“我与宇宙同在。”
但这种同在,不是他们想要的同在。
于是,几乎是立刻拿加与乔加异口同声道:“陛下!”
御紫陌眨一眨眼,眼角像是带出无比的温柔:“我与你们同在的。”
“可是,紫陌你不能这么自私丢下我们!”
绯翼虹突然吼道:“我不许你走!”
御紫陌仍然轻轻笑着,笑得温柔:“时间的洪流不可逆转,你们要做的便是向前看,亦只能向前看。虹,你知道的。”
“我不管什么历史,什么洪流!”绯翼虹颤声道:“我只要你!”
“真是天真!”
御紫陌的声音骤冷,眼神里的那点温柔明媚消失殆尽。
绯翼虹全身突然一抖,本能的有些畏惧,但是她更惊讶于自己的怯懦。
自她在世间诞生以来,他从末对她假以颜色至这般的严厉。
她关心之余却忘记了面前的这个男子有双重的灵魂。
洛夜翔感到自己面前的气息有变,一向灵动的他见机得快,立刻从御紫陌的身边撤开。
那对明紫色的漂亮眼眸,现在是金色的,如同两轮小小的太阳。
拿加一僵:“翔!”
他叫喊的同时,与乔加,素叶凯同时结印,瞬间张开了远古时才使用的封禁:“右使阁下!”
绯翼虹秀丽的眼角凝起寒霜,一字一句:“你不是月苍蓝,你是御紫阡!”
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本来与御紫陌一般无二的笑容却是毫无温度。
洛夜翔一手指着面前分明是御紫阡神魂相授的青年,一手按向了腰间,星光鞭就盘在那里,掩在衣下。
御紫阡笑了。
他的容貌从远古时代就与自己的孪生兄长几无差别,只是笑容却从来都显得疏离而高傲,他是真正的神衹,高贵的不可方物,不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他都是高高在上的至高统治神,连带他所创造的神使也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高悬于天外,只管吹响自己的号角。
他与紫陌,从来就不是一路上走来的人,哪怕他们曾经比肩而立。
洛夜翔因为他的那个笑容手抖了一抖,按上腰间的手便没能抽出鞭子来。他害怕,他莫明的就感到了害怕。
绯翼虹用自己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笑得疏离的青年,挥手的同时,拿加与凯,乔加同时收回了力量。
在至高神衹的面前,满涨的是愤怒。
绯翼虹说:“紫陌呢?”
至高神挑起唇角:“他不就在这里?”
手指抚上胸口,眼神里充满了玩味。
绯翼虹接道道:“你让他出来,我还有话没说完。”
挑高了眼角:“放风时间已经过了。”
暴涨的怒气夹带着彩色的气流,绯翼虹是在笑,有礼有节:“什么叫做放风时间过了?”
“他是我的囚奴,我心情好时会放他出来望风……”
“紫陌他不属于任何人!”
“我是神衹,而他是输了的囚奴。没资格属于任何人类。”从薄削的唇间吐出的是带有羞辱性的语言。
“啪”的一声脆响,是洛夜翔丢出来的那只骨瓷杯给打碎。
御紫阡转过侧脸,淡淡一眼斜睨过来,金色的瞳孔里是阴暗的光芒,看得翔全身打个冷颤,但仍是不怕死的瞪回去:“御紫阡!你才是囚奴!你是给囚在神位上奴隶!你眼睛里只看到你的神位,根本不配做托卡哥的兄弟!”
“我与他共分灵魂,谁长谁幼似乎是由不得你们来评论的吧……哥哥……”
冷笑着,捂上自己的胸口:“紫陌,别挣扎,你应该已经累了。”
他胸膛中的心脏在急促的跳动着,那是属于生命的脉动,却不属于神衹。
哼了一声,放弃了控制这个身体的主导权,金色的眼瞳在黯淡。
身体摇晃了一下,便向地面萎落。
素叶凯及时伸手,捞住下滑的身体。
绯翼虹全身都在发抖,盯着刚刚占据了苍蓝身体的神衹,那一点明亮的光源所在,一字一句:“御紫阡,你永远不可能成为紫陌,也不可能明白我们对他的感情,你就冷冰冰的一个人在你自己的神位上与天地同在吧!”
冷笑声近得像在耳边:“是吗?那你能夺回他吗?哈哈哈……。”
冰冷的神座。
流水是冷的,云是冷的,天也是冷的,流砂还是冷的。就连脚底下匍伏着的神衹也是冷的。
这至高的王冠是冷的,连自己的手指也是冷的。
御紫阡从高高的神座上向下望去,跪伏在脚下的是各司神祇,是自己创造了他们,给予了他们生命,然后,他们向自己称臣,供奉着自己。
自己是种种传说中永远的最高的神灵,但是,真空虚!
他挥手:“消失!”
眼前的神祇消失了。
再挥手:“消失!”
神座下空无一物。
他走下神座,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没有心的自己为何还会痛呢?
绯翼虹的话还在耳边萦绕着:你就冷冰冰的一个人在你自己的神位上与天地同在吧!
我不想一个人……
我很寂寞啊,紫陌。
大家围坐成一圈,谁都不肯开口。
苏左看右看,最后拉了拉坐在自己身边的美也娜的衣角。
美也娜看了看艾玛,对方摇头。
再看看毒舌的希伦,那边的人还是摇头。
最后,在摇来摇去,你推我推了半天之后,是艾琳打破了沉默。
她并不知道哥哥他们遇到了什么,但是这些家伙从几天前就在东奔西跑着,然后又发生海啸,地震之类的恐怖事件,活像很多年前老胶片里的灾难电影。
艾琳小小声道:“阿优姐姐最近要过来,说顺便去看看美尔的墓地。”
卡琳达像是给火烧了一下。
多罗西咧开嘴:“阿优啊……可真麻烦了。”
他想,如果不告诉她苍蓝现在的事情,那位大姐一定还是会满世界的周游寻找,可是告诉她,就等于给她一个希望再在她的面前敲碎一个希望。
月苍蓝,不管他自己的意愿如何,他现在的处境是什么人也伸长了手去够不到的存在。
想要得到他的人太多了,不是要他月苍蓝的身份,而是要他创世神祇容器的身份。
多罗西始终不愿意去承认月苍蓝是那个传说中的创造神的转生,他宁可相信他还是从前那个冷面热心的海雅.克里斯琴,也绝不接受他成为了容器的事实。
他是一根筋的人,与希伦和艾玛那种商业经济头脑不同。
在这一点上,他相信,苏是绝对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苏眨眨眼:“阿优姐啊,干脆告诉她苍蓝就在这座城市里吧!”
艾琳猛得跳起来:“啊啦,海雅他在这座城市么?他还活着啊!”
美也娜和艾玛不约而同的向苏瞪了过去。
苏搔搔头,小小声对希伦嘀咕:“怎么艾琳不知道吗?”
希伦点头:“是啊,根本不知道啊,你这个大嘴公!”
站在车来车往的街道上。
阿优觉得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是个异类了。
她发现自己除了旅游方面的知识,其他的完全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她的目标就是找回苍蓝。
她觉得苍蓝就在附近,但是却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她绝对不相信苍蓝会死,那个她一手带大的,并且向她承诺了今生的孩子怎么可能背弃诺言?
她可以在世界的任何角落流浪,可是她想见苍蓝。
阿优站在人行道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完全和世界脱节了。
虽然飞速的车辆伤不到她分毫,却带给她足够的惊吓。
直到,司掌光阴的希伦停止了时间,将她从人行道上解救下来。
是十分热情的朋友们,是苍蓝的朋友们。
阿优十分的放心,于是听从安排的休息,将一切烦恼丢给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