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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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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桶水摇得咕噜咕噜响。
方见意在两性上一知半解,又彻底发挥了自己的想象,胡闹起来没个分寸。
温知真被他亲了一口,许久没有回神,静静看着他安谧的睡容。
他还是比她矮了半个头,鼻子越来越挺,眼睛细长了些,唇依旧小巧而薄,常常晃荡在太阳下,皮肤却还是很白,白得发亮。
是一个极为俊秀的小小少年。
温知真想起之前,从他书包里掉落出了几件粉粉的信封,他全然不在意,拆了信看都不看,直接扔垃圾桶。
一开始他高兴于别人喜欢他,因为能有很多便利,比如:戚奶奶喜欢他,分糖果时会多给他一个;数学老师喜欢他,时而会布置一些稍有难度的问题给他,当然,他乐于去解决;同学喜欢他,会跟他玩,会上课跟他说悄悄话,会帮忙倒垃圾等等。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喜欢有了很多种,也不那么纯粹了。
方见意不理解那种想独占的喜欢,甚至觉得有些烦恼。
那些女孩子拉着他扭扭捏捏,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耽误他课间十五分钟难得的玩耍时间。
更甚者,因为抢着跟他说话,居然当场还打起来了。
方见意被吓得几天不敢跟女生说话。
温知真摸了摸他的头。
思忖:还是个孩子,明天再跟他说吧。
不能随便亲女孩子的。
“老婆……”
他在睡梦中呢喃着。
温知真不知怎么的,竟轻笑了出声。
他很当真啊,要好好跟他说才行。
然而,事情没有如想象中的发展,都不用她说,他就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游戏。
第二天上午,程芳芳才回到家,并没有与方和一块,她满身疲倦,一向妥帖的艳丽妆容乱糟糟的,黑眼线糊成一团,眼白布满血丝,头发很乱,衣服也皱巴巴的。
方见意也刚回来——他刚刚把温知真送出院——她这个时间要去上舞蹈课,他十分担心,问她:“妈,你怎么了?我爸呢?”
她像高压锅一样炸开了,反应极大,在屋里大吼大叫,“你没有爸爸了!”
方见意被她吼得莫名其妙,她第一次说这种话,平日里对他再凶,面对方和却是一副温柔小女人的模样,完全天差地别。
而现在,方和是她的敌人,方见意成了敌人派来的卧底。
“干、干嘛了啊?我爸怎么了?”方见意哆嗦了下。
程芳芳把桌上的东西一扫而下,砸得地板乒乓响,“还问你爸,你想跟着他对不对?那你滚,你爸滚了,你也滚!你们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砸下来的玻璃杯子碎片溅起来,划过他的手背,他没有注意,心里头慌乱,“妈,怎么了啊?”
程芳芳抿嘴着,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看着趴在腿上仰头望她的方见意,她突然哭出声来。
她抱着他,抽抽噎噎,“阿意,以后就剩我们母子了,你爸不要我们了……”
她反反复复说着这些话,神志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方见意捧着她的手,温度有些烫。
又过了很久,她还没有止住眼泪,神情十分困倦,仍抱着他不松手,仿佛他是她的唯一依靠了。
方见意好不容易把她哄上床,看着她睡过去,眼角还挂着泪珠。
他出色的相貌有大半是遗传她的,她生得极好,有句俗语“人间富贵花”,用来形容她一点都不过分,这会儿富贵花遭了风雨,病恹恹的,半点生机没有了。
方见意打了盆水过来,笨拙的给她擦脸洗手,他很少伺候过人,做这些不熟练,又怕吵醒她,轻手轻脚磨蹭了很久。
又把客厅的垃圾收拾了,他回房间翻出存了很久却依旧不多的零花钱,给他妈写了纸条,出门去了。
……
程芳芳醒来,外面正下着一场瓢盆大雨,打着窗外的花,她想到了种花的人,心情蓦地又沉闷了起来。
她拿下敷在额头上的毛巾,感觉脑袋轻了不少,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温知真,她看到程芳芳这模样愣了愣,“芳姨,你生病了吗?身体不舒服吗?”
程芳芳说:“没事,阿意在你那边玩吗?”
温知真蹙眉,摇了摇头,“没有,我刚想喊阿意弟弟一块吃煮番薯。”
顿了顿,她又说:“回来时我看到,琦琦他们在摘果子,但阿意不在。”
程芳芳皱眉,站了下,她突然回到卧室,床头隔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跟泥鳅钻土一样写着:妈,我去公司找爸。
程芳芳一下子急了,公司距离家四十公里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他每次去都是由他们夫妻俩载着一块去的,他一个人,哪里知道地方?
跟进来的温知真看到了纸条,神情也不大好看。
程芳芳刚要跑出去,就被温知真唤住,“芳姨,要下雨了,带着雨衣跟伞吧。”
齐欣也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面包,她凌晨还下班回来,刚补了觉起来,见他们慌乱,询问了也跑下楼,要开车载程芳芳去公司。
两人离去后,温知真在家里坐了一会儿,穿上雨衣,出去找人。
这会儿下雨,院里很多人都被雨势耽搁在家里,见她一个人晃荡,问了情况也出来帮忙。
一时间,从院里到巷口,附近都有寻找呼唤方见意的大人小孩。
程芳芳一路仔仔细细看过来,一直到了公司,内心的焦灼与强忍的泪水在看到方和的一刹那喷涌出来。
方和正在办公室里浅眠起来,一脸困倦,见她这副模样,迎了上来,关切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你还敢问?”程芳芳暴怒,一边落泪一边瞪他。
方和不明所以,外头还有工人看着呢,半抱半拉将她带到办公室,给她捋顺头发,“到底怎么了?”
还是寻常的语气,没有半点心虚。
程芳芳怒不可遏,推开他,上来就是一耳光。
“啪”一声,在空荡的办公内回响。
方和被打懵了一刻,很快就回过神来,扶了扶眼镜,“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脑子还算灵光,不然也不可能徒手创业到现在稍有规模,仅从一个从未有过的耳光,他就隐隐约约猜出些什么来了。
“我误会什么?昨晚你跟谁上的酒店?你以为我没看到吗?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还是你教我的!”
“方和,我今天实实在在告诉你,等找到了阿意后,离婚,咱们别过了!”
方和看着她,消化着这话,过了会,他笑了起来,伸手过来要抱她,被她打掉。
他也不恼,温声解释说:“你还真是误会了,昨晚我是送客户的夫人上酒店,客户就在酒店里等着他夫人呢,303房,人夫妻俩都在,不信我打电话给你问问。”
程芳芳睨他,不语。
方和拿出手机,正要拨号,被她按住,“别打了。”
她的神情已有些缓和。
“信了?”方和说:“别听风就是雨,你都看到了,怎么不来问我?不高兴就回去哭鼻子,憋了多久了?”
他说话非常温和,对着她更是多了些疼爱与宠溺,让她一下子又哭了出来。
她出众的容貌并不能让她有多自信,何况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出身不好——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家庭,当年出嫁的彩礼让他大出血,她的文化水平很低,小学毕业,不会说话,脾气又坏,他不知道倒了八辈子楣才娶了自己。
因此,他出轨,她很久以前就乱七八糟想过,觉得在意料之中,但真真正正面对时又觉得自己天都要塌了。
“别哭了,眼睛都肿了,”方和拍着她的背,给她抹眼泪,难得的冒出一句甜得腻人的话,“哭得我心肝疼。”
“噗嗤。”
齐欣在外听了有一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推门而入。
“我并不是想打扰你们夫妻俩亲密亲密,但现在不得不提醒你们,你们的儿子还没找着呢。”
“阿意?怎么了?”方和问。
程芳芳这才想起正事来,困窘又愧疚的与两人解释前因后果。
方和无奈,没说什么责备她的话,嘱咐了公司的员工照常做工,然后也驱车出来找人。
又沿着来时的那条道寻找。
不知是父子同心还是怎么的,没多久,就在半路上,找到了被风掀得歪七扭八的方见意。那么大条道,来来往往的车辆驶过,就他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路上移动着,他正艰难支着跟棍子往前走,身上黄澄澄的雨衣被吹得鼓起来,裤子都淋湿了。
“阿意!”
程芳芳赶紧下车,将他拖过来。
刚刚他就在树下,万一一个打雷闪电,树倒了,后果不堪甚想。
方见意头发都湿了,软趴趴贴在额上,上了车,任由程芳芳用毛巾给他擦头发擦身子,一言不发。
雨中的车辆幽灵般一个一个晃过去。
方见意终于出声:“爸,你为什么不要我跟我妈啦?”
他看着前面驾驶座上的方和,眼中有故作坚强,还有浓浓的委屈。
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即便性子再明朗,被父亲抛弃也是一个毁灭性的灾难。
方和还在开车,这暴雨天气,路上不安全,得找个地方停车。
“怎么可能,”方和从镜中看他,神情很认真很严肃,“我不要谁,都不可能不要你跟你妈。”
他不得不停下来,回头注视着自己的妻儿,他性情温和内敛,这是他第一次直白表明自己的心意,“你们是我的全世界,是我的命,比我还重要。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更好的在一起。”
“我爱你们,非常爱,我离不开你们,也不想让你们离开我。”
他左胸膛蹦跳着的心脏因为这一大一小而发柔发软。
“都不准胡思乱想,我爱你们都来不及呢,哪里敢不要了?”
程芳芳哽咽了下。
方见意也跟着呜咽。
方和探身过来,抱着自己的全世界,“不哭了啊。”
他们哭着都把眼泪鼻涕蹭到他身上了,弄得他也眼酸。
这一场无厘头的都不好意思跟外人说太多的闹剧结束后,皆大欢喜。
只是,方见意进了诊所。
他淋了雨,发起了高烧。
足足烧了一晚上。
程芳芳与方和两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前者愧疚心疼的又哭了一上半夜。
幸好,第二天早上,方见意就退烧了。
这一场病,让他直接忘了那场特殊的游戏,再也没喊过老婆了。
温知真觉得自己有些坏,居然不可控的在心里松了口气。
看着他因发烧掉肉了的脸,她是绝对不会重提老婆老公的游戏了,只得补偿问他:“阿意,今天你想吃什么?”
“花生糖!要加很多糖很多花生的那种。”
他早就没事了,只是生病,很多人都顺着他,他不防再装几天。
“好,我去炒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