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细无声》阿闻文

25、第 25 章

　　“思齐，你真的不用我陪你逛吗？”
　　叶思齐的眼前是王府井，她下了车，转身向谈雅婷道谢，谈雅婷降下车窗问她。
　　“不用不用，我自己逛就可以了。你搭我出来就已经麻烦你了。”
　　叶思齐微微俯身，再次回绝，朝她笑笑。谈雅婷没再坚持，趴在车窗跟她指了指附近哪里比较好逛，随即离开。
　　目送谈雅婷走后，叶思齐环顾四周，忽然觉得很轻松，先前担忧的陌生感一扫而空，转换心情，立刻划开手机搜索推荐，开启独自一人的自由漫步。
　　和平菓局的风格吸引了她的注意，复古氛围正中下怀。老胡同里别有洞天，商店、录像厅或是棋牌室一下把人拉到八九十年代，有些场景隐隐约约出现在她的儿时记忆里，让人怀念。咔嚓几下，叶思齐溜进绿皮火车拍了些照片，便上楼逛Hamleys玩具店，买了好几个小小毛绒玩具。
　　走过天主教堂，有一家不起眼的书店。叶思齐站在外面观察片刻，想着自己一个学外语的，不进去必然是不行的！拾级而上，手里不知不觉就抱着一些原版书和英语用书。最后到了四楼，拿了几张碟。
　　好充实！
　　从外文书店走出来，叶思齐这样想。
　　没有太多的逗留，她脚步加快，赶到中国美术馆。还好去得不算迟，没闭馆。
　　徜徉馆内，她觉得很静。
　　从一个世界抽离，又沉浸到另一个，从静到动，再到静。她好似浮游生物，漂浮着，感受着阵阵潮水向她涌来，哗啦哗啦。
　　很静。
　　或许是一连串的喜好得以满足，叶思齐的大脑寻得安宁。
　　在美术馆待的时间比书店要久，出来时恰好到了入馆截止时间。不远是叶思齐要去的咖啡馆。
　　参照网友的指示，她径直上了二楼，点一杯梅子苏打美式和一份蓝山蛋糕，随手拿一本刚买的书翻开。
　　思绪又开始飘荡，记起谈雅婷的问题，触碰到冰凉的杯子都不自知，待咖啡入口才惊觉其中的寒凉。
　　叶思齐用口腔温度温了温，缓缓咽下。
　　刚刚想到哪了？
　　她想，要是马上让她和程然结婚呢？似乎没什么可以拒绝的地方。
　　那她突如其来的犹豫是为什么？
　　叶思齐又拿起咖啡，没有丝毫缓冲地饮一口，凉气直直冲进胃里。
　　她隔着厚厚的外套按在胃上打圈。
　　低头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屏幕有推送，上面赫然写着“知情人士透露：谈雅婷婚期将至”。
　　指尖轻点桌面，叶思齐有些明朗，大概是拨开云雾之感。
　　离开安全地带本来就带着不确定性，叶思齐和程然相处得很好，只是在陌生的地方频繁遇到陌生的人，她感到不适。
　　他们都挺友善的，看起来跟程然的关系也不错，但不同世界的人带给她的只有迷茫。
　　这两天和明星接触的经历，她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能说可以相处，但并不能融入。而所谓礼貌得体的相处，不过是自身职业所训练出来的本事。
　　那么以后可能还会有这样的见面，她能否接受呢？
　　第二天还要去谈雅婷家里做客，她的老公还是位公子，想必是没什么共同语言的吧。
　　叶思齐拷问自己，能否把这一系列想法归为自卑，亦或是其他情绪作祟。
　　后来又否认了。
　　她和程然能谈下来是因为程然很少把工作带回家，家里的程然就是个普通人，在很多方面和她合拍。而其他人总会让她有种难以靠近的感觉，所以她也下意识地想要疏远。就像方助一直说谈雅婷人很好，像个大姐姐。她确实感受到了谈雅婷的热情好客和真诚，但热闹过后还是自己一个人更舒服。
　　归根结底，是不是程然把自己从工作中剥离得很好呢？
　　那方助和陈哥又怎么解释？
　　事实上，方助和陈哥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叶思齐也有些紧张，好在大家都是打工人，几次见面交流后，谈的不是私下的程然就是家长里短，她对他们就不再有距离感了。
　　叶思齐呼出一口气，突然觉得胃很凉，便强行掐断了脑中所想。见时间差不多，她起身往门口走去。程然那边还没有结束，先前方助发消息给她，说今天可能会收工比较晚，需要回去再联系他，她就干脆自己回酒店。方助再三确认，最后叮嘱她回去跟他说一声，打车记得给他拍车牌，还要转打车信息给他。她一一应下。
　　头顶天空是渐渐浓厚的黑，路灯也亮了。有些冷，她缩着脖子，耸起肩，因为手头拎着今天采购的东西没法插袋，只跺了跺脚。
　　朝地铁站走着走着，她感受到一股暖流。
　　不好！
　　叶思齐大脑率先作出反应，飞速算了算时间，然后接受自己忘记周期这件事情。
　　接下来便是找超市存储好东西，进超市买卫生巾，再到附近的厕所解决问题。
　　地铁还是打车？权衡之下，她还是选择了地铁，毕竟这个时间点的北京会是大堵塞。她给方助发了消息，对方过会儿给她回ok的表情。仔细想想，好像学生回家给她报平安。
　　叶思齐盯着门上的地图，聚精会神地研究北京路线。大概是人太多，挤得她紧贴着开合门，很不舒服。好不容易换了一条线路，她才得以在夹缝中坐下。不多久，那一小块蛋糕和一杯冰咖啡带来胃部的不适，有点饿，又有点痛。再一会儿，小腹的胀痛控制了身体，让她捂着肚子蜷起。
　　还有些精力思考，她瞄了一眼路程，让酒店准备一份热的肉粥，待会送到她房间，又询问她们能否帮忙买点胃药。
　　地铁里很暖，叶思齐额头却开始冒冷汗，她握紧手机，明显感觉到嘴唇发干，开始蜕下血色，后悔刚才去超市没买点吃的。
　　出了闸口，叶思齐忍着胃里的抽搐，拖着几个袋子，爬进电梯里。她嘴上还留有口红，但是她知道口红下的唇色一定白得吓人。
　　到了。
　　把袋子甩到桌上，踢掉鞋子，门外有人送来救命热粥和胃药，叶思齐哑着声音道谢，不知对方听到了没有。
　　明明很饿，却不能狼吞虎咽，她趴在桌上，手臂枕着自己，偏头搅动皮蛋瘦肉粥散热，再一口一口地咀嚼吞咽，填满胃的空缺，粥是什么味道她并不记得。拆开药盒，皱眉把没有糖衣的药就着最后两口粥服下，无法顾及消化问题，马上缩到床上用被子包紧自己。
　　痛经随之而来的是头晕脑胀。
　　她想，是不是今天撞到风了。
　　拿过手机，看到方助两分钟前打了个电话，往前翻，还有几个未接，这才想起忘了报平安。刚要拨过去，电话又进来。
　　“喂，方助。”
　　那边接通了电话显然松了一口气：“叶老师，你回到酒店了吗？”
　　“刚回到。”
　　“那就好，我们这边现在刚收工，准备去吃饭。你吃了吗？需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叶思齐显然已经不太能思考，迷迷糊糊嗯了一声，似乎听到方助问她要不要带什么东西，撑着补了一句：“帮我买点布洛芬和感冒药，我有点不舒服，先睡了。”便再也无法坚持，不管有没有挂断电话，直接昏睡过去。
　　“喂？叶老师！”
　　方助耳边忽然没声，立刻拿开看屏幕。显示通话中，对面却很安静。抬眼见程然过来，慌乱的表情没收住。
　　“怎么了？”程然问。
　　方助把刚刚的对话跟他说了，又把手机递给他。
　　程然脸色有些不好，接过手机，连上蓝牙，一把拿过大衣套上，沉声叫方助快去开车。
　　一路上都很安静，车里也没开音乐。方助趁红灯间隙思索片刻，斟酌着开口：“叶老师可能不太适应这里的天气，着凉感冒。感冒也容易头晕嘛。”
　　程然双手抱胸，闭着眼睛，放空大脑听耳机传来的任何声响，“嗯，你待会问问酒店有没有她要的药。”
　　酒店离片场不算远，一下车，程然便直奔电梯。
　　站在叶思齐门前，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却发现自己没房卡进不去，想打电话给方助，而他的手机握在自己手里。
　　程然焦躁地摸了摸后脖，靠在门边等人上来。
　　估摸着过了十分钟，方助拿着药姗姗来迟。他明显比程然还要大喘气，嘴里还问：“怎么不进去？”
　　程然扯了扯嘴角：“没房卡。”
　　“哎呦我去。”方助无意识地翻了个大白眼，把两盒药塞到程然怀里，扭头又搭上了下去的电梯。
　　好在他刚去问过药，眼生的前台记得他说朋友身体不舒服，让他签字，押了个东西就把备用房卡给他了。
　　程然进房后，看到叶思齐蜷紧身体躺在床中央，便叫方助还完房卡回去休息。
　　走到她旁边替她掖了掖被角，探手去触额头，没发热，有未擦干的冷汗，于是赶紧替她擦去。握拳护着肚子的手，趋向正常体温，脚却冰冷如常。
　　程然脱掉外衣，又把室温调高两度，瞥到桌上的餐盒和一盒药。拿起来一看，是治肠胃的。
　　叶思齐也有肠胃问题吗？他问自己。
　　旁边还有袋子，程然扫了一眼，是一些小玩偶和书，他想起什么，弯了弯嘴角。袋子里还躺着一包卫生巾，他立刻明白为何要买布洛芬。在她家见过，但她很少吃。
　　程然爬上床，躺到她身边，把她的脚夹在腿间，给她取暖。面对着叶思齐，程然拂开她被汗液黏住的细丝。
　　她很安静，只是蹙着眉头。
　　面色还是青的。
　　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给她吃了什么东西，诱发了这些。印象中叶思齐经常说她去学校操场跑步锻炼，或许真的是水土不服。感冒、胃痛和痛经齐上阵，确实难以招架。
　　程然深感自己照顾不周，被愧疚笼罩，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