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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点星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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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陵习武多年功力虽还谈不上精纯,但终究根基扎实,若不是林越尔豁出了性命,今次是决计伤不了他分毫的。
即使到了临死之际,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栽在了这样一个黄毛丫头的手上,待袁启将他扶起来,依稀还能听到他口中含糊呢喃着:“不可能……”
反复几次,最终还是咽下了那口气,祝青荣见自家大哥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心中悲愤交加。再见到林越尔虽受了伤,却有禇晏在一旁相护为她疗伤。
祝青荣目眦欲裂,执了剑就想要上去找林越尔报仇,却被袁启一把拉住。
只见袁启眼眶通红,咬呀低声道:“禇晏此时无暇顾及我们,还不快走!”
祝青荣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他二人决计不是禇晏对手,他此时正忙着为林越尔疗伤,自是顾不上她兄妹二人,可一旦他腾出手来,她和袁启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袁祝二人当下作了决定,对着钟陵尸身拜了几拜,随即跃墙而逃。
禇晏虽然心系林越尔的伤势,却也不是全然没有留心到二人的动向,只是林越尔伤势过重,他实在无暇分心理会他们,便索性便由着他们去了。
钟陵掌力刚猛,此时林越尔已陷入昏迷,身上一时滚烫一时冰冷。禇晏只得用右掌抵着她的右掌,以自己的内力助她运转内息,护住心脉。
豆大的雨点开始噼噼啪啪地砸下来,初时还是稀稀落落,未几便已有倾盆之势。
禇晏不敢有丝毫放松,纵使大雨倾盆,依旧抵着林越尔的手掌为她疗伤。冰凉的雨水让林越尔恢复了片刻清醒,伤处的痛楚也随之而至,五脏六腑似被烈火焚烧,任这漫天的雨水也无法缓解分毫。
她此时偎在禇晏怀里,他的体温灼得她浑身都似要裂开了一般。
禇晏察觉到林越尔想缩回手掌,他急忙抓住她的手臂,厉声喝道:“你在干什么?”
“太痛了。”林越尔口齿不清地呻吟了一句,她眼中含着泪,怔怔地望着禇晏,低声道:“太痛了,师父……”说着又是一声痛苦难耐的低吟。
朦胧中她似又见到了那少年,他伏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年少俊逸的脸上满上懊悔和自责:“都怨我,带你去见他们干什么?”
很快少年也不见了。
禇晏感觉到怀里的人挣了挣,苍白的嘴唇哆嗦着似在说什么,他俯身去听,却什么也没听清。
下了一夜的大雨,天亮时却已睛空万里,一碧万顷,唯有院里一地落叶残花证明昨夜那场大雨是真的来过。
林越尔依然觉得浑身都痛,每一块骨头都像被拆下来又重新装回去的一样。但这痛较之昨夜却已不知减轻了多少,至少不再让人无法忍受到想要一死了之。
未几,便听闻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之后,只见禇晏手中端着药碗进来。
林越尔忽然发现,自从她遇见禇晏之后就总是在疗伤喝药。原因无它,不过是因为自己武功太次,在遇见他之前,她大多都是被人一刀或一剑毙命,完全没有疗伤吃药的机会。
见林越尔已经醒了,禇晏面色微舒:“醒了?”声音平直,让人听不出喜怒。
想起昨夜情急之下,自己又忘了师父教诲,林越尔心虚地觑了眼禇晏的脸色,然后迟疑着点点头。
禇晏将她的小动作瞧在眼里,只作不见,将手中药碗放到床边小几上,伸手扶她起来,又问:“还疼吗?”
为免师父担心,林越尔下意识想说不疼,结果脑袋刚摆了一下,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转,半道改作了点头。
“疼。”她皱着眉头,表情痛苦地捂着胸口,直吸气:“可疼了!”为求逼真,还呻吟了两声以示痛苦难耐。
禇晏好似没有听见一般,面无神色,将药碗递到她面前:“先把药喝了,我已经让店家去备吃食了。”
没有预期中的责骂,林越尔兴兴头头地应了一声,为了表现自己的乖顺,她接过药碗便一饮而尽,不料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处,这回是真的痛得呲牙咧嘴。
见状,禇晏点了她肩下两处穴位,疼痛顿时缓解,林越尔心中称奇,即使痛得气喘吁吁也不忘拍马捧屁:“这点穴手法好,师父何时也教我吧?”
“还没学会走,便想学着跑了?”禇晏扶着她在床上坐正,再次手掌相抵助她运转内息。
昨夜禇晏助林越尔疗伤时,她意识混沌所以并没有什么感觉,此时却觉得有一团暖流自她与禇晏手掌相接处缓缓流经周身,待得那团暖流在她身上运转三周之后,林越尔早已汗流浃背,但身体却畅然轻松。
禇晏虽不如她一般大汗淋漓,但额际也是细汗涔涔,林越尔顺手扯起衣袖替他拭干额际的汗水。
这样近的距离下,只见禇晏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侧脸如刀削般坚毅。她从小生活在林家村,见过的外人寥寥无几。初见禇晏时便惊作天人,此时近看,更觉目眩神迷。
林越尔收回手,歪着头细细端详着禇晏,许久才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师父,您真好看。”
禇晏淡淡看了她一眼,却不为所动,只是退到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问她:“昨夜你怎么会在那里?”
原本林越尔还想再夸几句,以示真诚,但听禇晏问及她去城西客栈的原由,她脑中顿时闪念飞转,答道:“昨晚我出去闲逛,不想在人群中见到一颗脑袋油光水亮的,煞是引人注目,待我一细看,师父您猜是谁?”
……
令人窒息的静默中,禇晏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幽幽,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林越尔被这目光看得心里发虚,咽了咽口水,然后讪笑了两声,强作镇定:“师父,您还没猜呢!”
“随口胡诌的谎话,我便不必捧场了吧?”
刚刚运功发出来的汗还没有干,此时被禇晏一通追问,林越尔又出了一身的汗。原本苍白的脸颊因为情急,泛起了红晕,她嗫嚅许久,最后决定反客为主:“师父,您不是也在那儿吗?”
“我是跟着你去的。”
原来,昨晚吃饭时禇晏便发觉林越尔心不在焉,于是多留了个心眼,见她半夜离开客栈,这才跟了出去。结果在城西附近被钟陵一行人发现踪影,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幸亏师父您来了。”林越尔笑得一脸真诚,“您不知道,他们三兄妹不讲武德,居然以多欺少。”
自己的遮掩犹豫和禇晏的坦诚,形成了鲜明了对比,让林越尔有些自惭形秽,心中很是不安。身上的粘腻让人浑身不适,她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子,犹豫着要不要将梦中少年的事告诉师父?
可她刚一张口,便觉得心脏倏然如擂鼓般,“砰砰砰”地在胸腔里乱跳乱撞,好似在警告着她,不可将此事宣之于口。
她觑眼看了下禇晏,见他仍是面无神色地看着自己,林越尔心念一动,倒是忽然想起另一事来:“对了师父,昨夜我从钟陵口中听说,屠杀林家村的那些人都是点星宗门人。”
点星宗?
禇晏垂眸沉思,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几个字了?
这几个遥远而又熟悉的字眼,勾起了他久远的记忆,沉吟许久,他说:“乾坤秘匙是点星宗的镇派之宝,若是知晓在你手中,那他们定是势在必得。上次没有找到你,他们决计不会轻易罢休。”
听了禇晏这话,林越尔敛下了笑容,冷然说道:“轼亲之仇,我又岂会善罢甘休?”
“近年来点星宗如日中天,想要找他们寻仇可不似如钟陵这般,随便使些诈便能得逞的。”禇晏意有所指。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林越尔忍着胸口疼痛起身跪在床榻上,说:“徒儿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禇晏双手扶膝,身姿挺拔如同松柏,看了面前那凄风苦雨、荏弱无辜的徒儿半晌,最后无奈叹息:“我几时说过要责罚你?”
林越尔一听这话便忍不住嘻嘻笑了出来,一揖到地,甜甜笑道:“师父真好,以后徒儿定当牢记在心,绝不再犯!”
她本以为这次就此过关了,谁知禇晏眉目不动,淡淡道:“你性子太过急躁,待日后修习深奥功法,不定就会走火入魔,七日后起,你每日卯时起床打坐两个时辰,不可懈怠。”
林越尔木木地看着禇晏,见他一脸正色并不似开玩笑,这才呐呐开口:“不是说不责罚了吗?”
“你不是要找点星宗的人报仇吗?为师只是督促你勤勉些,何来责罚一说?”禇晏起身掸了掸衣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越尔张了张口,却发现师父这番说辞实在让人无法辩驳,只好悻悻地闭了嘴。
门口适时响起一阵敲门声,是店伴送来了吃食。
饭菜摆好后,禇晏扶着林越尔下床在桌案边坐下,再次谆谆提醒:“吃完好好休息,七日后方才有力气打坐练功。”
“知道了。”林越尔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
禇晏刚走到门边,还未来得及踏出房门,便听她又问,“师父,您可知道江湖中何人惯以铜钱为暗器?”
“铜钱?”禇晏顿步回首,只见林越尔口中正包着一口米饭,一脸好奇地望着他,目光澄明,“为何想起问这个?”
“昨夜钟陵说师父以石子为暗器,远没有用铜钱的厉害,我心中不服,这才忍不住现身与他们争论。”涉及到那少年,林越尔终究还是对禇晏撒了谎。
“指上功夫大成者,万物皆可为暗器。”也不知禇晏是否当真没有察觉,顿了顿又说:“不过,十多年前霓霞门的弟子倒是喜用铜钱作暗器,只是后来门派调落,门下弟子散落天涯,如今以铜钱为暗器之人恐已无几。”
霓霞门?
林越尔从未听过这个门派的名号,而且禇晏言下之意,大有此门派已经灭门的意思,那她在城西客栈遇到的人是谁?
或者应该说,在她梦里出现在城西客栈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