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乱》榄亭

7、小偷

　　江闲的失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连医生他都换了好几个。
　　起初也只是有点睡不着，后来慢慢的根本就很烦，不想睡，拖拖拉拉到后半夜能睡着都是好的了。

　　很多医生建议他使用“催眠治疗法”，可是江闲哪有那么多时间等着催眠，自从换了一个医生，也慢慢的改为了药物治疗。
　　失眠这事，只有江闲和他的医生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下午六点的天空因为阴天变得十分的暗，窗外的风激烈的敲打着窗户，显得十分狰狞。
　　屋里的灯也被江闲调成了暖黄色，暖黄的灯光照在男人清晰的脸庞，他的目光有些涣散，旁边还放着瓶瓶罐罐。长长的刘海盖着额头，居家的睡衣穿在身上，显得十分的宽大。
　　他本来就很瘦，饮食不规律，自然胖不了。

　　江闲鬼使神差的点开了陆深洵的聊天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动手灭了屏幕。

　　如果当初他没有提出分手，他和陆深洵，本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或许可以手牵着手，走在公园，成为他人羡慕的对象。

　　—
　　六年前。
　　江闲还是一副少年气，脸上挂着阳光般的脸庞。怀中抱着书，他刚刚下课，打算拉着陆深洵去食堂吃饭。

　　“妈，我想放弃出国学习的名额……”
　　江闲刚打算出声喊陆深洵的名字，在拐角就听见陆深洵在和别人打电话，同时，停下了脚步。
　　放弃？那么珍贵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陆深洵穿着白衬衫，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电话里的人说话。
　　电话是外放，陆深洵今天所研究的课程本就是个冷门的课程，学生都没有几个，一下课自然是逃出教室，比兔子还快。

　　陆深洵外放电话声，是想让风也听听他的烦恼。

　　“小洵啊，这不是你所热爱的专业吗？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不好好抓住吗？”
　　电话里的那头是个很慈祥的女声，很清澈的声音。电话的那头并没有生气，反倒是有些惋惜。

　　陆深洵低眉，咬了咬嘴唇：“出国学习的机会很多……”
　　“你是知道的，在国外，你可以找到很多和你相差不及的学生，很有竞争力，国外的基础也很雄厚。”

　　“可我放不下心。”
　　“放不下心？”
　　电话的那头有些疑问。

　　“没事，妈，出国学习的机会还会有的，我先把国内的学业弄完的。”
　　“妈妈尊重你的选择，好好学吧，妈妈支持你。”
　　“还有你爸。”

　　陆深洵嗯了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一切，江闲在墙角听得十分的清楚。
　　放不下心，什么放不下心？有什么还比自己的未来还重要？为什么不出国？

　　难道是……
　　江闲的心里貌似有了答案。

　　少年的心中有了答案，便转身悄悄地离开了。

　　—
　　烦。
　　江闲心里就一个字。

　　自从陆深洵离开后，他尽量的和别人保持距离，学会演戏，将自己在别人面前包装的十分的完美，堪称滴水不漏。
　　唯一在陆深洵面前所有的假装在一瞬间崩溃。

　　【饭菜很好吃。】
　　【把钱收了。】

　　陆深洵在江闲楼下看到两条信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系统还有个温馨提示：您有一个红包待领取。

　　你看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收了，我可以考虑把我家地址给你。】

　　这条消息一出，陆深洵立马点了红包。
　　【好。】

　　红包直接是100元。陆深洵寻思着他那次做的饭也不值一百元。这家伙就是喜欢凑零。

　　【我收了，什么时候把地址给我？】

　　江闲没想到陆深洵会回复的那么快。
　　难道他一直在等他的消息？
　　不过江闲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只是碰巧而已。
　　【/微笑/】
　　江闲只是发了一个表情过去。

　　陆深洵看到这个表情后，就知道江闲是诳他的。
　　倒是自己安慰自己了，没关系，他不想说，没必要硬要他说，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密切，但总归来说不是特别僵。
　　他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除了能静静地看着江闲家的窗户，也不能上去坐坐，便开着车离开了小区。

　　江闲靠着沙发，起身将周围的瓶瓶罐罐收拾了起来，把他们放进了卧室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万一哪天跟陆深洵说了自己的地址，这些东西，自然是不能让他看见。
　　主室的灯光很暗，尤其是在暖黄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昏暗。主室也不是没有白炽灯，只是江闲懒得开而已。

　　江闲把周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尽量让别人看的更像一个“正常人”的生活。
　　这时房门外面的锁开始又被人撬动的声音。

　　江闲：“…………”
　　谁那么闲得无聊敲他家的锁。
　　江闲放在外面的锁是指纹锁，也不至于撬开，难道是对面的门？

　　江闲凭着记忆，想起对面是个老人在那里住。
　　男人穿着拖鞋慢慢地走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江闲在确定对方没有敲他家门锁时，那就想看看门外的情况。这里的小区安保还是可以的，小偷要是能进来，估计是埋伏了好久。

　　透过猫眼，楼道里什么都没有，就是对面的门口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
　　鬼鬼祟祟，猫着腰，不知道在哪里干什么。

　　江闲知道对门是个老奶奶在这里住，好像是一个人。江闲在心里不由得一叹：这年头，老人的家还真是好偷。
　　“喂……”
　　江闲打开门，说了一声。
　　但对方集中精力撬锁，随便敷衍了一句。
　　“干什么，别打扰老子干活。”
　　但是江闲比他更敷衍。

　　“哦，原来还有人专门撬锁。温馨提醒，里面反锁了。”
　　撬了半天撬不开，除了不会撬，就是门里面反锁，搞得小偷有些难弄。但是这年头的小偷，要是里面没有反锁，依旧撬不开，那就是小偷本身有问题。

　　后知后觉的小偷才发现后面站了一个人。

　　小偷的眼睛对上了江闲的那是有些疲倦的桃花眼，内心是慌得一批。
　　“我警告你，你别管闲事！”声音有些害怕，江闲一挑眉，看着面前这个小偷。
　　“兄弟，你是第一次偷东西吧。”
　　“你管得着吗？！”
　　“你等我一会。”

　　江闲绕过小偷，小偷则一脸懵逼的看着面前这个比他稍微高了那么几厘米的人。
　　随后江闲做出的动作，让他十分的不解。
　　江闲伸出手，敲了敲刚刚小偷撬锁的门。

　　“大姨，请开下门。”

　　“……？！！”
　　小偷死死的瞪着他。

　　“我说，你这个小偷有些不敬业啊……是不是反应有些迟钝 。”江闲的话都说到这了，小偷才发现作为一个专业的小偷，现在不跑何时跑？
　　但是这时候跑也没有办法了。

　　向上跑最后会累死，向下跑……
　　底下有几个值班警察直接上楼了。

　　横竖都得死，小偷做出了一个十分义气凛然的举动。
　　他不跑了。
　　并且把双手老老实实的伸出来，由值班警察拷上了手铐。

　　“谢谢了，小兄弟。要不是你，小偷也抓不到。就连这家被窃，估计明天才查。”值班的警察来了两个，其中一个对着江闲说出了感谢的话。
　　一会，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打开了门，看到门口有两个警察和一个穿的黑不溜秋的男人，旁边还有个看戏的小伙子。
　　“这是……”老人眯了眯眼睛。
　　“哦，大姨啊，他小小年纪不学好，要不是他，您家可能就被盗窃了。”
　　“哦，谢谢了小伙子，我刚刚在睡觉，没听见。”
　　“大姨，我们先走了。”

　　江闲本来打算回去的，可是那个老奶奶等到两个警察走后，说：“小伙子，要不进来坐坐，我也是一个人在家，要不是你，今晚上会发生什么，我这个老妈子也不知道。”
　　“进来坐坐吧。”
　　江闲反正也闲得无聊，毕竟对门这个老奶奶邀请，总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老人家的房间很简单也很温馨。
　　简单的木桌和几个凌乱的小坐扎，中间依旧是摆着十年前的那种电视机。
　　电视机放在酒柜上，旁边的酒柜放满了相册。

　　江闲走到相册前，看着相册里的两个人。
　　照片就算被放在相册里也有些泛黄，看样子有些年份了。照片里是一个是比较有些老态的女人，他的旁边，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瘦瘦的，两个人眉眼之间还有些相像。
　　老奶奶进了厨房，给江闲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桌子上，自己坐在了小坐扎上，打算调个电视台，给江闲看。

　　老年人老花的眼睛在遥控器上点了几下。
　　“那是我儿子和我年轻时候的，那时候，还是他考上大学的时候。”
　　“他父亲呢？”
　　照片中的男孩笑着揽着他的母亲，很开心。

　　说道这里，老年人的眼眶有些失落。“他在我生完孩子后，因为过度劳累，去了。”
　　“我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您一辈子未嫁，肯定很爱您的家人，小男孩叫什么？”江闲看着照片中的男孩，他有一个很爱他的妈妈，名字也应该很好听。
　　老年人似乎很喜欢聊这个话题。
　　“他叫潘骏，好像是马字旁的，我和他爹大字也不识几个，这个还是翻字典查到的。估计就是希望他能像马一样跑的快。”
　　“您儿子考上大学，应该有个稳定的工作吧。”
　　江闲把相册放回原处，回头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从脸上的皱纹就可以看出岁月的沧桑感，一辈子都是打工人，儿子是带领他们离开基层生活的唯一途径。

　　“大学也是一般大学，上了没几年，就下来了。已经半年多没有回来了，听说在外地做猪肉生意。他都那么大的岁数了，连个媳妇都找不到，我要是能在去找他爹之前抱上大胖小子，这一生，也就满足了。”

　　一个老人的愿望，就是那么单纯，没有任何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