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恨》旧时书

27、第二十六章（完）

　　七天后，我又一次嫁人了。
　　这次我是以洛朝的嘉白长公主的身份嫁给洛朝君师秦怀若。

　　哥哥亲赐了府宅作为我们新婚的礼物。

　　元桃为我梳妆，为我戴钗插簪。我突然就想起那日他在南竹山下为我插簪的情形。

　　眼泪就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泪水沾湿妆粉，也成了淡淡的胭脂色。

　　“长公主，今天不能哭。” 元桃在一旁提醒道。

　　我轻轻用帕子蘸去眼泪，又一次问道：“殿下可跟你说过什么吗？”

　　元桃摇了摇头，说：“没有。”

　　“我这么做，是对他不忠…… 他会不会怪我，会不会恨我？”
　　我鼓起勇气，终于问出了这个藏在我心中这个巨大的、愧疚的疑问。

　　听了我这个疑问，元桃也终于不再是那副冷静的语气了，也多了些应有的、伤戚的情绪。

　　她说：“不，殿下不会怪您，更不会恨您。他理解您的……”

　　元桃的话宽慰了我的心，外面……又下雪了。

　　我踏着雪坐上了花轿，从长公主府到君师府。

　　“嘉白长公主嫁人了，嫁的是备受陛下倚重的秦君师……”

　　“是啊，谁会想到这尊贵的公主以前是哲王的姬妾呢…… 这让陛下的脸往哪搁呢？”

　　“快别说了，当心掉脑袋……”

　　外面仍是议论纷纷，纵使我已经坐在了去君师府的花轿上，这些风雨仍不能平息。

　　礼成之后，我被扶进了屋里。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我听到了开门声，来人脚步很轻。

　　一双手猛然扯落我头上的喜帕，抬头间我看到了来人的脸。

　　竟是成蓝郡主，她一身素衣。

　　“怎么是你？” 我满是疑问。

　　“怎么不能是我…… 你还以为是秦怀若吧。”
　　她脸上净是冷意，不比外头寒风逊色。

　　“成蓝郡主不在外面饮酒做客，却跑到我的喜房里来…… 这恐怕不合规矩。”

　　成蓝郡主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原来长公主还知道规矩二字，你怎么能现在就跟别人成亲呢？你对得起哲王殿下吗？”

　　我的心猛然一震，声音有些发飘。

　　“我为什么不能成亲……”

　　她似乎对我的话大失所望，眼中的冷意转化成了浓浓的恨意。

　　“哲王殿下他…… 你，简直好狠的心！”

　　成蓝拂袖而去，我愣在原地。

　　“你别走…… ” 我踉踉跄跄的追上去。

　　“他怎么了？求求你…… 快告诉我。”

　　“好啊…… 你跪下来求我，我就告诉你。”

　　在那一刻，我没有半刻犹豫……
　　然而在我即将跪下的那一瞬，她又将我扶起。
　　她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三天前，哲王自刎而死…… 等人发觉时，他的血都结成冰了。”

　　在这一瞬间，我的心似乎被一双手紧紧的压着。想哭，却又流不出眼泪。
　　我在雪地里奔跑，我要去见他。

　　这个念头在此时无比巨大强烈，任谁来都不能阻挡我。

　　繁重的婚服将我数次绊倒，那我便脱掉它。前厅的一众宾客就这样看我在数九寒天里着单衣而疾。

　　“你想去哪？今天可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秦怀若挡住我的去路，厉声质问我。

　　“让我走，我得去见他。” 这句话我说的理直气壮，秦怀若愣住了。

　　我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抵他的脖颈。

　　“让我走，不然我们就一起去死……”

　　他垂下眼，为我让开一条路。 “备辆最快的马车，送长公主去柳州。”

　　我突然浑身没了力气。果然啊，他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我硬撑着上了马车，身旁元桃为我披上一件大衣。

　　马车停在了哲王府，我几乎是摔下马车的，因为我已经没有一丁点力气了，一点都没有了。

　　开门的是佟修……

　　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就看到了远茗厅停放的棺椁。

　　其实在那一刻我还抱有一丝幻想，幻想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他故意骗我的……

　　可惜啊，并不是。

　　我真的彻底的失去他了，我拼尽全力也还是没有保全他，真是没用啊……

　　他此时就静静的躺在那棺椁里面，面色苍白如纸，仿佛风一吹他就飘走了一样。
　　我握紧了他的手。

　　我说：“殿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我给你焐焐吧。”

　　“这比你送我的手炉还要暖和，对不对……”

　　当我的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脸庞时，我失声痛哭。

　　佟修告诉我，殿下知道我一直在给他绣荷包，他想都带着那个荷包走。

　　我自作主张将他和那枚荷包葬在了虞山，就在那个亭子旁。我死后也会葬在那个地方，和他葬在一处。

　　从那之后，我缠绵病榻，病情时轻时重。

　　哲王死后的第一个清明，佟修来找我，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几封信。

　　我费力的坐直了身子问佟修：“为什么拿给我？”

　　佟修说：“因为…… 佟修觉得你应该看。”
　　说完他就走了，春日的暖阳很是醉人，我慢慢将信拆开。
　　这是他写给他母亲的信。
　　从这些信中，我才认识到一个真正的他。

　　他渴望得到他父亲的认同，所以不惜与黎懿同伍。为的就是暗中借用黎懿在朝中的力量与怀王抗衡，为自己和他的母亲争得一席之地。

　　他无法选择，因为只有黎懿愿意帮他。
　　后来我的出现，让他几度乱了阵脚。他害怕我得知这一切，所以他萌生出了退出的念头。

　　黎懿以解蛊毒为条件，才肯答应他离开。所以他才去找了顾老头儿，求他帮忙。

　　他也将我的仇恨放在心上，他有将我的仇恨放在他的计划里。

　　但延朝覆灭的太快了，他根本没有时间。

　　最后一封信，他只用了一句话来解释他自刎的原因。

　　他说，他不想屈辱的活着，他的朝亡了。

　　哥哥蛰伏多年就为光复洛朝，他这样的情感不难理解。

　　他的信我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就想是看一个真实的他一样，一个往日我不曾看见过的他。

　　盛夏的时候，我一日就没有多少清醒的日子了。
　　我总是在做梦。梦到我爹，我娘，顾老头儿，还有以前延北的人，唯独梦不见哲王。

　　有天晚上，元桃将我叫醒，我听见窗外的蝉鸣。

　　“长公主，佟修来信说春园里您种下的芍花开了，是雪白色的……”

　　我点了点头，我好像看见了那年哲王在雨中为我打伞，在亭子上拉着我的手奔跑，在月夜里为我提灯……

　　我又做了一个梦，我终于梦见了他。

　　我对他说秦怀若没能娶成我，我还是你的。我永远都是你的。

　　他说，他的园子里已经开满了花，他要带我去看。
　　我去了。

　　在那个开满花的园子里，我看见了那个白发苍苍的他……

　　全文完。

　　到此为止，《有恨》已经写完了。这是我的第一本书，再加上没有大纲，所以里面一定有许多不足。非常感谢大家的观看，真的很感谢大家。

　　下本书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争取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