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恨》旧时书

15、第十五章

　　湄儿如愿的从我这儿讨到了方子，脸上的高兴显而易见。

　　“那我先回去熬药了，明天再来香沉园。”

　　她小心的合上带小麻雀爪迹的那一页，抱上书一脸欣慰的走了出去。
　　我送她到香沉园门口处，天顿时就阴沉下来。
　　她抬首望了望天色道：“要变天了，姐姐快些进去吧。”
　　我点了点头，转身回去。

　　隔窗望着那惨淡的云彩，湄儿说要变天了。可在我看来，不是要变天了。是天一直都在变……

　　——
　　年里延北王府热闹非凡。先是哲王来，然后是怀王，最后素来跟延北王不合的延云王柳芙亭也来此做客了。
　　难道这延云王已经长袖善舞到这般地步了，他竟和自己的宿敌握手言和了？
　　可眼下这两位王爷同座一张饭桌上，都是满脸的笑意，谁能想到曾经也斗的如火如荼呢。

　　“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走在我前面的湄儿转过头来问我，我道：“没什么，今日府里又来客了…… 看样子王爷很忙吧。”
　　湄儿点了点头，道：“是啊。刚送走怀王，云王爷又来了。”

　　云王爷？我听到这别样的称呼，不由得看向湄儿。
　　“云王爷…… 湄儿这般称呼延云王莫不是先前就和他认识？”

　　湄儿一听，立马摇头。
　　“不是不是，王爷并不认识我。”
　　看她一脸的扭捏，我就知这故事不简单。故意追问道：“难不成湄儿认识他？”
　　湄儿不答。只是又催促我快些，不然集上的酒浸梅子又买光了。

　　她拉着我一路小跑，终于到了摊前。她踮脚看见了富余的梅子，嘴角才弯起笑来。

　　“怎么非得今日…… 明天早些来不行吗？” 我微微喘着气，不解的问她。
　　她的眼睛始终没离开那摊前的梅子，漫不经心的说：“明日人都走了，就吃不上梅子了。”

　　我听到这儿，心里顿时明白了。看来这梅子，是买给延云王的。那延云王此番来，是不是为了湄儿才……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不合乎情理了，我立刻将它作罢。
　　我不禁暗叹自己如今的想象力，离写话本儿也差不多了……
　　买完梅子，我们又匆匆赶回王府。却见那两位王爷在门口作别。

　　“既然贤侄有如此诚意，本王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你我同为陛下效力，自应融洽。”延北王脸上和蔼万分。
　　“正是正是。往后侄儿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王爷多多指点……” 延云王在一旁拱手道。
　　见此场面，湄儿快步迎了上去。延云王回过神，略显惊讶道：“这是？”
　　“这是小女黎湄。那位…… 想必贤侄也见过吧。”
　　霎时这两人将目光都放在了我身上。我只得走近向他们福了福身。延云王淡淡的瞧了我一眼，拱手谢过延北王便转身上了马车。

　　湄儿似乎有些失望，率先进了府中。谁也没理。
　　门口只剩延北王和我。

　　“不知王爷准备如何选？哲王，还是怀王？”
　　延北王望着延云王远去的马车，背手道：“顾姑娘对这也感兴趣？”
　　“我只是对王爷的选择感些兴趣而已。这般局面，王爷不是一眼就能看到胜负吗？”
　　只见延北王转身阔步走进王府，悠然所答：“顾姑娘就那么肯定吗？一切皆有变数啊……”

　　“对了，如今天气逐渐转暖…… 顾姑娘答应本王的事千万不要食言了。”

　　——
　　我望着那密密麻麻镶嵌在油脂中如黑芝麻大小的虫卵，心里一阵发麻。这东西向来只能偶得，延北王是怎么寻这么多回来的。
　　我用温水小心的将它们化开，仔细的挑出。放入留有小孔的罐子里，底下铺上一层千雪草。静等它们成活。但油脂隔绝空气，恐怕也没几个能活。

　　“姐姐，你忙完了吗？”

　　湄儿又在院中叫我，我把它们放起来，推门出去。
　　“姐姐最近在忙些什么，整日见不到人…… 爹爹说你在制药，还嘱咐我不要打搅你呢。”
　　“在制什么药呀，是治爹爹病的药吗？”
　　我暗暗皱眉，这丫头问题太多了……

　　“最近字有长进吗？写些字来让我看看。” 我岔开话题，将她拉进了主屋。

　　她在桌前坐下练字，忙了一天的我疲累至极，竟在桌子上睡着了。
　　“姐姐…… 我扶你去床上睡吧。”
　　湄儿将我摇醒，我只觉头昏昏沉沉的。

　　再醒来时，已是初晨时候。屋里弥漫着沉香的气味。看样子，湄儿昨夜给我点了安神香。
　　刚刚清醒过来，我才意识到我忘了一件大事……那本制蛊的秘法！
　　我赶忙拉开书案下的抽屉，可里面没有。这该如何是好，会坏了大事的。想到此处，我顿时一身的冷汗。
　　不对，昨天我去了西屋。湄儿来找我时，我并未将它拿回来。它应该还在偏屋吧……
　　等我慌张的来到偏屋，只见那门竟是留了一条缝。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 见桌子上正放着那本书。还在还在，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了地。
　　我将那本书抱在怀里，再出门时，才感到一阵寒意。我这才意识到慌忙间我竟然只穿了件单衣。
　　好冷……

　　我又重新回到还有余热的被子里，整个身体瞬间就被温热裹挟。
　　“姐姐…… ”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人声音很小，看样子并没有想叫醒我的意思。
　　“姐姐……”
　　是湄儿。我背对着她躺着，没有回应她。她随后轻手轻脚的离开这个屋子。我正准备再睡上一会儿，可却听到院子里一阵声响……
　　西屋的门好像被人推开了，湄儿想干什么？我顿时想到了那条缝，还有这满屋的沉香气。
　　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立马下床，跟在她身后来到西屋。门果真被重新推开，只是半掩着。屋里的人正是湄儿，她正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不行，现在不能将她戳破。还不知她到底誊抄了多少，若此时暴露，秘法必将全部遗泄。那延北王必将为祸世间……
　　想到此处，我只好悄无声息的回到主屋。

　　“姐姐，还在睡啊…… 快起来啦。”
　　我装做一副刚醒的模样，“湄儿来了，用过早饭了吗？”
　　“用过了。” 她转身将门合上。
　　我起身穿好衣服，对她道：“最近字练的可好？让我看看。”
　　她端端正正的在桌前坐下，展开一沓抄本举笔已待。
　　“让你写些什么呢？就写…… ”
　　“槐山琥珀，取之隔水化之…… 铺以什么来着？我竟给忘了。” 我望着湄儿无奈的摇了摇头，说着走到书案前将那本秘法拿了出来。
　　在余光里我瞥见湄儿神色悄动，果然。

　　“姐姐…… 铺以后来呢，后来是什么啊？” 她还装作一副天真的模样。
　　“后来啊……” 我从腰间挟出三枚玉骨针，藏入手掌处，顺势搭上她的肩。
　　“湄儿你不是知道吗？” 话音刚落，她便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我的玉骨针已刺入她后颈的神泉穴，毫无痛感。

　　“只要你告诉我那本秘法你誊抄了多少 ，我立即就解开你的穴…… ”
　　“如若不说，只需一柱香的时间。你就会气血逆行而死！”
　　听罢，她脸上的惊恐之色一览无余。
　　“我……我抄到了第二卷。姐姐……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我俯下身，继续逼问道：“复稿在何处？你是不是已经交给延北王了？”
　　她的双眼中蓄满了泪水，又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是不是！”
　　她点了点头。

　　有其父必有其女，这般浅显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明白，竟错信了这小丫头。真是糊涂！如今局面，真是无法收场……
　　为今之计只好焚了原稿，这样制蛊的秘法才可以保全。只是糟蹋了顾老头儿的心血了，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吹燃火信点亮烛灯，看着那贪婪的火苗吞噬着泛黄的书页，我心中也是说不出的难受。
　　这火苗好比人们的贪念，欲望，恨意…… 一点一滴的吞噬掉他们的理智与良知。
　　这延北王府，我……出不去了。

　　——
　　“你烧了那本秘法！”
　　延北王双目猩红的瞪着我，我此举足以惹怒他了，不过甚合我意。
　　“对，我就是烧了那本秘法。你不如杀了我解气啊！”
　　他一把掐住我的脖颈，瞬间我的气息就被截断……
　　杀了我吧，这样你也必死无疑。黄泉路上我等等你，一起去向我父母谢罪，向那些冤魂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