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似锦》过忘川忆你所忆

1、第 1 章

　　我总愿意相信，现实中所有的后果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我们这个年纪，风月都好看，爱恨都浪漫。
　　风月不是为你一人而起，爱恨却只纠缠你一人。——楔子
　　阿伺第一次遇见沈焱，是在八月末，夏日烈烈未退，凛冽秋风未起的时候。从今日算起，大约要往前数七年了。2014年，她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她刚刚开始中学生活的日子，就进了军营。开学的军训，他们是最后一届可以去军营的了，往后的小孩子都要站在没有一棵树遮挡的操场上，被隐匿在主席台阴影下的教导主任喊着喇叭训了。

　　送去军营的那天，阿伺生日，那也是第一次这么仓促狼狈的在车上吃完了自己的生日蛋糕，她不喜欢看动画片，一点也不喜欢，可是这个蛋糕是喜羊羊的造型。因为在正规的西点店里，这样的蛋糕更便宜些。

　　到了学校，按部就班的去领了军训服，爸爸拍了照片发给阿伺的妈妈，问：“女儿穿这个，是不是很好看？”，阿伺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当然好看，我女儿当然好看啦！”阿伺也是真的开心，和爸爸道了别，走上去军营的大巴，然后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终于离开了家，终于有了自由。像是很久没走出过家门般，她看着路上一排排飞速掠过的树影，心里也斑驳着点点光亮。

　　下了车，一个人在堆成小山似的行李里找自己的，然后拖到宿舍去。

　　第一天，军训开幕式，领导讲不完的话，让八月本就炎热的天气加了许多令人不耐的烦躁。阿伺记得清楚的就只剩下队列表演，军人叔叔们整齐统一的步伐，每一下都踏在阿伺心坎上。

　　隔天开始了正式训练，阿伺和班主任打了招呼，矮胖的老师和阿伺一般高，他曾经是阿伺姐姐的语文老师，听说他带的班成绩都很好。戴着黑框眼镜，一股文人气，可是阿伺见他第一面就不喜欢他，尽管报道的时候他对阿伺妈妈说，这孩子一定比他姐姐更优秀，我看人一向很准。阿伺当时的心里话是：看人这么准，为什么不去街边给人算卦，在这里待着算什么。可面上还是挂着乖巧的笑。

　　她一向如此，越是不耐烦，就笑得越灿烂。

　　你们有没有因为自己做的一个错误的决定而后悔，军训的第三天，阿伺就后悔了，本来昨天有教官来问谁愿意参加军体拳班，阿伺当时想着“和摔跤没什么两样，我才不要去！”，转天班主任就钦定了班里方阵的大队长和支书，都是女孩子，倒也没什么，阿伺并不计较，也不想知道矮胖的班主任的脑袋里那些弯弯绕。

　　女孩子该有专属于女孩子的骄傲，可是，大队长骄傲的过了头，清高里夹杂着不屑，让人讨厌。于是乎在大队长一声声的指令里，阿伺的逆反心理到达了顶峰。

　　但是，不得不说，阿伺的运气了得。下午两个教官过来，让全班的人站军姿。也没说什么，但是阿伺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个逃离方阵的好机会，所以站的很标准，纹丝不动。八月末的阳光打在女孩的脸上，汗珠慢慢悠悠的落下来，让人心里发痒，可女孩仍旧一动不动。教官走上前来问：“你叫什么名字？”，“沈伺。”两个教官耳语“是个苗子”落在阿伺的耳朵里，姑娘狡黠的一笑，她知道她的目的达成了。

　　第二天，带队教官跟她说，去队列班吧。

　　1600人里挑了18个人，人少也意味着错误被无限放大。

　　于是开始队列班训练，也正因为如此，阿伺和班上的五十个男生并不熟悉。

　　中秋节也是在军营里过，那天训练结束的早些，先是拉歌，方阵在前，队列班、军体拳班在后。好巧，14岁的沈焱坐在了13岁的阿伺身边。

　　八月之末，秋风渐渐的在天将黑不黑的时候起了。空气里烦躁的温度降了些，路灯也适时地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或许起不了什么照明的作用，但它可以让人心安些。可是少年的侧脸被这抹柔和的不能再柔和的光照耀的时候，阿伺听见了蝉鸣，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13岁的姑娘不懂什么叫做矜持，不懂什么叫做收敛，不知道感情里有的手段叫欲盖弥彰，也不知道感情里有的手段叫有进有退。就这样，慌慌张张的闯进了别人的世界。

　　“嘿，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焱。”

　　“好巧，我也姓沈，不过他们都叫我阿伺，你也叫我阿伺吧。”

　　“嗯，阿伺。”

　　一首首的军歌唱了又唱，可终究会谢幕的。

　　回到宿舍，中秋离家的想念才咕嘟嘟的从心底冒出来，等到移到嗓子的时候，味道已经变得如同烤糊了的橘子一般，又苦又涩了。

　　阿伺偷偷地拿出手机，原本手机是不允许带的，但阿伺从不拿出来，也就瞒过了老师。她想说很多话，她还想流眼泪。但是最终，她忍住了眼泪，只给爸爸发了一句：爸爸妈妈中秋节快乐！然后爸爸回了好长一段话，大概就是我们都挺好的，你一个人在外面也要好好的。然后，阿伺的眼泪哗哗哗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女孩子们的眼泪是会传染的，所以整个宿舍20几个姑娘一起哭，第二天，一个个都顶着两颗核桃眼参加训练。被教官问的时候，阿伺还有点不好意思，等到中午回宿舍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所谓了。年少时很多事情还是很容易翻篇的，等到长大了，变得一根筋了，就容易走进死胡同，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沈焱和阿伺的初识，大概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更多的交集，就只是知道对方的名字，很久以后，阿伺和我谈起这件事情，还会说，要是当时，及时止损就好了，我们只知道对方的名字，以后碰上面，也一样可以和其他普通同学一样谈笑风生，而不是像现在，说一句话也要在心里打上几十遍的腹稿，生怕沈焱不回复她。

　　军训结束的那天，八月摇摇晃晃的离开，军绿色在阳光下显得耀眼。十几岁的少年们心里的军营梦落下了序幕，每个人的目光里装的都是不舍得，不舍得那个总把儿子照片拿出来给他们炫耀的郑教官，不舍得那个十月份就要去内蒙参加阅兵，然后就要退伍的吴教官…

　　这是一场分别，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