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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婉嫔 ...


  •   他的手修长分明,掌心炙热,五指微凉,眼眸轻轻掀起,指尖细细磋磨,神情慵懒透着几分打量。

      寻真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地抬眸,与他视线交织片刻,立马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怕什么,心里有鬼?”他意有所指,语气竟是带了些玩味,细长的凤眸凝成一道风景线。

      寻真闻言大惊失色,总觉得祁钧知道了点什么。但转念一想,老祖宗如果想起来了,她怎么可能还有命活着。让老祖宗断子绝孙这种事,她是打死也得带进棺材里的。

      她把头摇的跟捣蒜似的。因为脖子被他抓着,只好仰着小脸,一本正经道:“奴才心里装着的都是对老祖宗的一片赤诚忠心。”

      祁钧嘴角撇过一抹似是而非的情绪,半晌才放开她,吐出四个字:“花言巧语。”

      寻真余震未消地退了两步,捂着脖子低声清咳。余光注意到祁钧还看着她,又装模作样地朝他笑了笑。

      这时从月亮门的那头漾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噪声,公公的咒骂和女子的求饶接踵而来。

      “怎么毛手毛脚的!端个茶都不会!”

      阮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奴才蠢笨,求公公恕罪。”

      又是一串门帘乱卷的杂声,一个年老的太监弓着身进屋,生着褶皱的眼皮往上一挑,臂弯处躺了根白花花的拂尘。

      “刘公公。”李术腾地从玫瑰椅上窜起来,原本咄咄逼人的神态瞬间换了副恭敬的嘴脸。

      刘升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从小在宫里摸爬打滚,混了大半辈子,是个很稳当精明的老人。虽然年岁尚高,但从不避讳做小伏低,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笑脸迎迎道:“皇上正寻老祖宗呢。”

      “老祖宗在里头呢,刘公公稍等。”李术闻言却不着急,吩咐阮香又沏了壶茶,招呼刘升慢坐。六升也不恼,似乎理所当然,端着拂尘仿若入定。

      这几年祁钧如日中天,风头早盖过了皇帝,偏偏李玟还有心放纵,让他越发势大,宫里头办差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当然知道孰轻孰重。说句实在的,宁可得罪皇帝,也别得罪老祖宗。

      刘升来值房传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回老祖宗不是足足耽误了半个时辰,可皇帝一没训话二没惩处,到头来却怪罪他打搅了老祖宗休息。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内室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接着祁钧掀开帘子迈出来,几个人都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只见老祖宗面色如常,神情微缓。身后慢慢跟出个宫女,女子面色依旧泛红,眼尾晕染着水汽,很难不让人遐想两个人在里头做了什么。

      李术立马摆上一面看破不说破的神态,连带着多看了寻真几眼:“老祖宗,皇上托刘公公来找您呢。”

      “嗯。”祁钧语调很沉,他在内间把所有声音尽收耳底,仍旧按惯例躺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现身。寻真没有得到明确的吩咐,也不敢擅自离开,只好像块木头似的杵在祁钧床头,无数次溺亡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中。

      偏偏屋里还熏着紫檀香,她自幼眼睛敏感脆弱,每次都忍不住掉泪珠子。

      “杭州空印案闹得满城风雨,陛下为此茶饭不思,老祖宗若是有法子,还请帮帮陛下。”刘升俯首贴耳,神情十分恭顺,虽然宫里祁钧当大,但他心里终究只认李玟一个主子。

      寻真下意识抬眼,便觉得刘升熟悉。具体在哪里见过她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确实是李玟手下一条忠犬。

      祁钧没有多言,眼神似有若无地看了寻真一眼,转身被人簇拥着离开。李术定是误会了寻真和祁钧的关系,非但没有为难阮香,还好言好语地把两人送出值房。

      回程的路上,寻真说了句谢谢。

      阮香愣了一下,脸突然红了,别过头:“你说什么呢?”

      “刚刚你是故意撒了茶吧。”寻真扭头看她,肯定道,“你这个人心眼小,但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阮香抿了下唇,到了尚仪局,却依旧不认:“别觉得你很了解我。”

      白芮放下活,跑过来拉着寻真左看右看,直到确认她无事,这才询问起有没有发生什么。寻真摇摇头,叫她不用担心。哪知白芮又凑过来,告诉她从内织染局调过来了一个宫女。

      寻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竟是那次犯事的宫女。杨姑姑是宫里难得的好人,见她可怜,也没有为难,私下里给了处罚,只是内织染局是断断呆不下去了。

      李婷的风波过去这么久,尚仪局少了人,如今新人正好补上,陈尚仪也没话可说。

      新来的宫女叫小鱼,样貌不出众,性子也很腼腆,放在人群中是最不显眼的那一种人。

      寻真也很少留意过她。

      直到那一天,她和小鱼一同回尚仪局,途中遇上了淑妃。

      淑妃一心向佛,除了宫宴请安,平日里几乎不出门交涉。那天却仿佛是特地等她们似的,明明隔着老远的距离,寻真却能感觉的她恬淡的脸上现出浓浓的期盼。

      一旁的小鱼面色一僵,片刻后被淑妃拉住胳膊,还没等寻真反应过来,那头传来抽抽噎噎的哭腔。

      “你进宫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

      姐姐?

      取名字费劲:好家伙,撞上认亲现场了。

      宫斗爱好者:直觉告诉我不简单。

      小鱼缩了缩脖子,她五官寡淡,样子很难让人记住,只有忸怩的神态历久弥新。

      “是不是她们把你送进来的?”淑妃晃了晃她的肩膀,“你告诉我啊。”

      小鱼讪讪地嗯了一声,抵着脖子不愿抬头,松软瘦弱的身子被离淑晃得有瞬间的脱节。

      离淑心疼地拂了拂她的发梢,把人带入自己的怀中,眼泪湿了手帕。

      寻真觉得自己在场有些不方便,正想着怎么开口回避一下。不远处的红墙下,一行仪仗行至面前。辇上坐了个富态女子,长相浓艳,形神倨傲,眸底有着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欲望。

      似乎是觉得有些新奇,婉嫔夸张地哟了一声。原本就性子跋扈,如今有了身孕,既不行礼,又不问安。没有明面上的不敬,叫人挑不出错处。

      淑妃不和她计较,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客套地问了几句,自然拣好听的说。

      “承姐姐吉言。”婉嫔抻着胳膊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套,视线却毫不掩饰地在小鱼和淑妃握着的手上游离,“淑妃娘娘真是个活菩萨呢,和一个下等宫女这么要好?”

      “妹妹看岔了,我只是瞧着这女孩有眼缘,拉着说说话。”淑妃悄无声息地放开了拉着小鱼的手。

      婉嫔心中嗤笑一声,哪会信她这套说辞:“姐姐想和人唠唠嗑,可以来找我呀,说起来巧,近来正好有桩新鲜事。”

      淑妃心里预感不好,果然片刻后婉嫔又有所指,把几天前内织染局那件事挑出来。

      “你猜怎么着?原来是有个小宫女不会染布,下了场雨,染料全被冲走了,宫里哪出现过这种荒唐事。”

      小鱼自知她说的是自己,脑袋越垂越低,两片火烧云从耳廓飞到鼻尖,寻真见状揽了揽她的肩膀,小声凑到她耳边安慰。

      婉嫔看在眼底,当场拉高声调呵斥:“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讲话的时候哪有你插嘴的份!”

      她早就注意到了寻真。这宫女穿的朴素,五官却生的极好,眉眼美艳精致,偏偏神态藏着股清冷劲。即便是整个后宫,都是数一数二的长相。这张脸若是让皇帝看到,保不齐就领进屋了。

      “海棠,掌嘴!”

      名叫海棠的宫女凶神恶煞地撸起衣袖。

      “婉嫔娘娘且慢。”寻真跪地俯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奴才是淑妃娘娘的人,就算犯了错,理应由淑妃娘娘管教。”

      离淑没想到寻真胆大到当面拿自己做盾牌,当即心里有些抵触,再说她不想和婉嫔有冲突,理所当然想要开口否决。但小鱼突然却扯了扯她的衣袖,神情小心透着担忧,分明是在暗示她帮忙。

      淑妃叹了口气,她只有这一个妹妹,自小就依着她。

      只是她虽然品级比婉嫔高一级,但早就遭皇帝冷落,更何况家中地位贫寒,怎能和父亲在朝中任正三品尚书的婉嫔相比。

      “婉嫔妹妹,我的宫女我定会管教好,不会让她再冲撞了你。”

      她说的气势全无,可婉嫔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竟也十分受用,又想了想这是夹道上,确实不宜大动干戈。

      “成吧,看在姐姐的面上,我暂且放你一马。”婉嫔摆摆手,也没有多呆的意思,“听说那惹事的宫女罚进了尚仪局,要我说尚仪局能差到哪去,这怎么能叫罚呢?”

      婉嫔说这话的时候,车辇已经远去,声音留了一地痕迹,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到了她们的耳中。

      待辇车拐入弯道,寻真这才朝淑妃行了跪礼道谢,淑妃让她不必多礼。若不是为了照顾小鱼的感受,她也不会淌这浑水,这一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淑妃也怪不得寻真利用小鱼,毕竟那天没有她解围,小鱼或许早就被处以杖刑罚出了宫。

      眼下婉嫔抓住了她的把柄,这才是最要紧的。她天生柔弱,本就不适合人前逞能,虽然有着莫凌九七分的皮相,根骨却全然不同。

      见小鱼和淑妃还有很多话聊,寻真不便多留,道了声告辞。

      这时天边黑云翻滚,灰白的天地间被扯出一个个大窟窿,大风在夹道里畅通无阻,把红墙内的榆树樟树也吓得瑟瑟发抖。

      寻真仰头看了眼,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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