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幻》霂夜

14、（十四）

　　直到珞离的身体终于无力地伏倒在地，我才敢哭出声来。

　　珞离，珞离，原来我一直爱的是你。可为什么，直到你死了，我才能把这些说出口。

　　然后，我站起来，走到急促喘息着的梵眩的面前，拾起他掉落在地的剑，梵公子，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想要我死？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永远的，忠于离的父亲，那个王？那样，我便会留下诏书，然后，死在你的面前。

　　梵眩点头，再点头，眼里没有一点不舍，和感情。

　　我终于释然地笑出来，然后举起剑，在脖子上划开一道细细的痕迹。公子，我死后，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在意识的最后一秒，我用尽全身力气向梵眩说，微笑的看着我的尸体渐渐变为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然后归于黑暗。

　　可是我不会知道，就如珞离不会知道原来最终我爱的那个人竟是他一样，当初的青楼，醉梦轩，是珞离开的。他遇见我的时候如此惊讶，只是因为当时我的名字已经被老鸨改成了恋月。

　　而在我出现之前，珞离和梵眩早已密谋着谋反。只是因为，珞离再也受不了他父亲将人命当作蝼蚁，任意践踏。

　　可是一切，因了我的出现，都变得不一样。

　　可笑的是，我竟还在珞离为我而死了之后，恳求梵眩忠于他原本想要谋反的那个王。

　　我不知道梵眩是否遵循了与我的诺言。

　　只是，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当我虚无的魂魄轻轻漫步在妖红如血的彼岸花丛中，我还是听见了来自地面上的厮杀声。

　　战争，原是源于人性最深处的恶欲。

　　覆国，亦或废政，错都不在任何人。非红颜之患，亦非祸水之过。

　　而我，是一只白狐，一只有着千年修行的妖狐。为了多年前在我心底驻成了朱砂的那个名叫梵眩的少年，我花了四年的时间将自己修炼成一只绝色妖狐。

　　当年的聂将军，是被我亲手将剑刺进他的胸膛。只是因为，我看到了他背着我与别的女子行周公之礼。

　　而梵眩的父亲，也是我伪成了另一个女子，引诱着他谋反，并为他提供所需的一切。

　　我以为，他们若成了王，便会就此接纳我。但是我错了。他们本就已在打算谋反，当然不会因了我的帮助而感谢我什么。

　　若不爱，则永远不爱。

　　若爱，则永难以忘怀。

　　在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之后，我才发现。我一手谋划了一切，却也是被命运捉弄得最为可笑的一个。

　　恍惚之中，我看到佛站在五色莲花上对我微笑。他的身边是身披五色袈裟的护法，在我眨眼间变成了母亲的样子。

　　我已经透明的魂魄在佛和母亲的目光下浅浅笑起来，佛笑着点头。
　　他以为，我终于悟透。

　　我是真的悟透。只是笑着笑着，流了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