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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燕 ...

  •   宋洗非征征的看着窗外的春光,有些出神。
      他启程离开慕国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天气。

      那天向来事务繁忙的父亲也来送他,他负手与母亲站在一起,表情是一贯的威严深沉。
      家里的仆人早已将母亲的吩咐将该带的东西都打包好,装上了马车。
      并没有太多的奢华奇珍,一件件都是精致的必需品。
      同去慕国的其他贵族公子都大包小包,车马浩浩荡荡,恨不得把京城里所有好玩的,好吃的都带上,在那穷乡僻壤里造出一个富贵天堂。相比之下,宋家的车马显得尤为精简。
      “父亲、母亲。”这位宋家的嫡长子极为恭敬地朝双亲行礼。
      “孩儿这便走了。”
      直到这时,那年近中年仍优雅从容的贵妇人终于维持不住平时淡定的表情,碎而快地向前走了两三步,握住了自家孩子的手。
      女人的眼眶隐隐泛红,她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只用那白嫩无瑕的双手叠在少年的右手上下,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轻轻的在手背上拍了两下。
      然后这才有些不舍的回到男人身旁。
      中年男人这才说到。
      “去吧。”

      “洗非,夫子来了。”
      来自慕国的少年思绪被一句小声的提醒打断。
      出声的是他旁边的宁泊远,一位出生燕国的世家公子,此刻他正带着满满的笑望着宋洗非。
      这是宋洗非到达白鹿书院的第二天,是他正式进学的第一天。和意料之中一样,他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
      原因无他,隔壁强国的第一世家继承人,谁不想交好甚至巴结呢?
      于是谁在他的面前,都是一副教养良好,温和又热情的样子,简直是教科书式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可谁又知道那些个“谦谦君子”脸上的笑容有几分真几分假呢,背地里又是怎样的嘴脸呢?
      宋洗非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执着于这个问题。人性本来就复杂,愿意给你当面的客气,那也是客气。对一份所谓的“好”执意深挖,总会发现的隐藏在光鲜亮丽下的杂质甚至是肮脏。
      他明白的。

      宋洗非看向门口准时到达的夫子,余光却停住在了另外一道身影上。
      那人穿着一身绣银色暗纹的黑袍,有些偏褐色的头发用红色发带随意束起。
      整个人虽然坐在偏僻的角落,那可真是显得相当突兀。
      别人都是将头发规规矩矩的全部束上去,而他呢,一头马尾相当不羁的垂落到背后;别人一个把腰杆挺的笔直,大有在进学第一天里把腰杆折断之势,而他呢,即便懒懒散散的微弓着,修长的手指还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子。
      宋洗非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又在心里暗笑一声。

      这堂课的开头,宋洗非难得的有点心不在焉。
      他对那位同窗实在是有点好奇。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想往那边瞟的目光,然后终于渐渐的进入了状态。

      待到中午去休憩,宋洗非按照昨天的约定和宁泊远一同去用午膳。
      他们面对面的坐着,饭菜入口的那一瞬间,宋洗非不免在心中嫌弃一声。
      这第一书院的饭菜怎么这么难吃?是想要人造式“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吗?
      但他面上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吃饭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平常吃的也是如此。
      对面的宁泊远显然没有这份“随遇而安”,虽然努力的想表现自己的“食不重肉,衣不重采。”后一条倒是做到了,前一条看上去显然有点食不下咽。
      吃完饭,宋洗非开了话茬,感叹了两句白鹿书院的学风。
      宁泊远断然接过,一路顺着就聊下去到了各位同窗。
      那宋家公子斜斜的看了宁泊远一眼,然后状似无意地说到。
      “那个头发没束好人是谁呀?看上去还挺……”说到这里,他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个人啊,穿黑衣坐在前排的,是不是?”
      边说着,宁泊远自以为隐蔽的观察着宋洗非的反应 。
      “好像是的吧?我也没怎么看。”
      宋洗非微微皱眉,一脸迟疑。
      宁泊远肚子里提着的心暗暗落了地,然后将早已打好的一堆腹稿搬了出来。

      “那是燕白羽,当今燕国的五皇子。”宁泊远看看四周无人,这才要又说到:“也是当今燕国皇帝唯一一个从宫外接回来的私生子。”
      这是一个挺老套的故事。
      如今的皇帝在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因为一些事隐藏身份来到民间,然后和某家小姐春宵一度,温情了一段时间。
      办完事的龙子脱下鱼服,不告而别,剩下小姐一人痴痴守望。
      那小姐虽不是高门大户,却也出生书香世家。祖祖代代家风清正,这代却出了她这个败坏门庭的女儿。
      直到十五年以后。
      燕国的这代皇子病的病、死的死,到最后竟只剩两个还算康健。那多情却又薄情的皇帝,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孩子,私下寻访,把他接回了宫。
      听到这儿,宋洗非蓦然想起了书院的座次安排。
      难怪,难怪。
      座位是按照身份地位排的,自然是君尊臣卑。燕白羽坐在前排的偏僻位置,恰是一众燕国皇子的最后一个。
      “你说奇不奇,都过去十五年了,派寥寥几个心腹私下寻访,一个月以后这回五皇子就回了宫。”
      在无人的地方,宁泊远嗤笑一声,一副颇为无所谓,甚至习以为常的样子。
      也是,宁家是燕国的开国大姓,这一代的宁国公权倾朝野。对于宁公子来说,国事有一部分属于自己家事。
      宋洗非眉毛一跳,嘴唇微张,一副吃惊的样子。
      接着他皱眉吞吞吐吐了几下,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按捺不住的问到:“那他们是怎么确认这位皇子的身份的呢?”
      宁泊远随即大笑出声。说实话,他人长得也算清秀端正,这笑却带了了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暗。
      他将手中的折扇打开,遮掩住嘴巴,靠近了一旁的宋洗非。
      宁泊远的细眉弯而高高扬起,眼瞳中闪烁着恶意。
      宋洗非神情不变,心中却是一阵嫌恶,不动声色地往后一退。
      那人一字一顿的说到。
      “他啊,身上有块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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