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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陆逸寒颤抖着双手走上前去,在她旁边盘腿坐下。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安适意抬起泪眼,看着旁边坐下的人。

      那眼神充斥着陌生与戒备,问他:“你是谁?要干什么?”

      陆逸寒一阵愕然,眼神中的一切纠葛迅速退去,浑身的温度迅速下降,心冷得像她手中的冰淇淋一样。
      犹豫了又犹豫,还是问道:“你不认识我?”

      “我们见过吗?”安适意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并没有这个人的画面。

      “你是……陶然?”陆逸寒怀着最后一丝期待。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安适意不再理她,埋下头继续往嘴里塞冰淇淋。

      陆逸寒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很是苦涩:“你跟她,很像很像……”
      “老套的借口!”安适意嗤他一声。

      陆逸寒没心情生气,伸出手:“可以给我一盒吗?”
      “自己拿。”

      陆逸寒随手拿起一盒,打开盖子,暮春的下午,气温不算低,冰淇淋的边缘早就化了。
      他没去管那一圈浮在四周的奶油,直接从中间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冰凉冰凉的,就跟那晚的天气一样冷。

      *

      那时候他还是才上高一的少年,父亲的高压教育,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在南方养病,身边所有人虚与委蛇,没有温情的一切,使他的叛逆期早早地到来,又迟迟不肯结束。

      上了高中,身边的同学又换了一批。
      但是,只要知道他的身份,不管是自己早熟的,还是家里有要求的,对他的态度立刻变得虚伪起来。

      他不想跟这些虚伪的人往来,同学们都以为他是因为身份而自傲,轻易也不敢上前跟他攀交情,他乐得独来独往。

      那是个冬天的晚上,晚自习还没下课,他写完了所有作业,就拿着篮球离开了教室。
      班长早已习惯他的我行我素,也不敢管他,任他翘课。

      陆逸寒出了教室,被刺骨的冷风一吹,一股别样的痛快油然而生。

      他熟门熟路来到篮球场的一个角落,这里的球框靠近主干道,旁边有几盏路灯,虽然昏暗,但是一个人自娱自乐足够了。

      只是今天他打着球,总觉得听到一阵一阵的哭声,断断续续,时而呜呜咽咽,时而嚎啕大哭。
      他停下来仔细找了找,终于在旁边操场上看到一个女孩儿,坐在看台边的地上哭。

      他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心想这又是什么吸引他注意的新招数吗?

      不一会儿,他发现这个女孩儿哭得很不专心,一边哭还一边吃着东西,难怪他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

      少年的他也是有好奇心的,就仗着夜色凑了上去,仔细看了看,她吃的竟然是冰淇淋,地上散落的盒子,有的吃完了,有的只挖了一点点就被扔在一边。

      陆逸寒看着这几十盒的冰淇淋,不禁打了个寒颤。

      接近零下的温度,黑洞洞的操场,刺骨的寒风,几十盒冰淇淋,再加上不为人知的伤心事,组合起来是个不错的自虐套餐。

      少年的他也来了点兴致,走上前去。
      “给我一盒。”命令的句式。

      女孩儿没想到有人,吓得尖叫起来。

      陆逸寒捂住自己的耳朵,等她叫完,自己伸手拿了一盒冰淇淋。
      打开盖子,也看不清里面的东西,胡乱挖了一口塞进嘴里。

      巧克力味,难吃。他扔到一边。

      看看地上许多只挖了一口就被扔掉的盒子,他突然明白了原因,觉得有些好笑。

      “你还挺有意思,难过成这样了,还挺会照顾自己。好吃的吃,不好吃的全扔了!”

      陶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我难受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挺有道理!陆逸寒在心里赞同。

      “说说,你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叛逆期的少年,一开口说话就让人想拍死他。
      “你这人有病啊!”陶然白了他一眼。

      夜很黑,陆逸寒看不到她的白眼,只是难得听到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他觉得有趣又真实。

      对嘛,这才是生活的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病?”他难得嘴角上挑,跟她杠上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嚎啕大哭,少女的哭声突然炸响在耳边,伤心却又婉转,把他的心炸得一跳。

      少年的他难得有些自责,推了推女孩儿:“喂,别哭啊,我逗你的,对不起啊……”

      女孩儿哭得更凶了,随手扔掉新开的一盒冰淇淋,哭得断断续续:“呜……为什么是香蕉味的……我最讨厌香蕉味的……好难吃……呜……”

      为了证明这一盒她特别讨厌,她哭了足足有十来分钟。

      陆逸寒从那一瞬间的手足无措,变得无语至极。
      他甚至开始怀疑,她坐这儿哭,到底是有伤心事,还是纯粹因为吃到了难吃口味的冰淇淋。

      再然后,又有些羡慕她,这就是真实地活着吧!
      高兴了可以笑,讨厌了可以说,愤怒了可以骂,难受了可以哭,真好!

      后来,他就坐在那儿,听着她哭。
      她哭完了,再拆一盒新的冰淇淋,是她喜欢的口味,她就默默地把一盒吃完。
      要是遇到难吃的,就哭一阵扔掉。

      循环往复。

      年少的陆逸寒,也不知道自己从这中间找到了什么乐趣,在一旁看得兴致盎然。真的达到了让他高兴高兴的目的。

      当然高兴最终也要付出代价。大冬天这么多冰淇淋吃下去,陶然开始腹痛,继而呕吐,然后开始说胡话。

      陆逸寒凑上去喊她:“喂,你没事吧?”

      陶然昏昏沉沉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还嘟囔着:“我不叫喂,我叫陶然。”

      少年的陆逸寒浑身一颤,有什么在全身上下翻涌游走。
      他觉得自己的脸烫了起来,然后又觉得自己的脖子、肩膀、全身,都烫了起来。

      最终,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靠在他肩膀上的少女的头才是热源,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额头滚烫滚烫的。

      哎!大晚上的,这样搞一遭,发烧也不奇怪。

      陆逸寒想把她摇醒,但很显然,这个刚告诉他名字的人,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他只得认命,把她拉起来,送她去医务室。

      很快他发现,陶然虽然被他拉得站起来,但是压根走不了路。
      他挣扎了一会儿,想背着她走。可是昏迷的陶然根本就配合不了,直往地上滑。
      最终他还是认命了,把她打横抱起,往医务室走去。

      少女滚烫的身躯躺在他的臂弯里,柔软的腰肢轻触着他的腹部,年少的陆逸寒知道不合时宜,却还是有了一些异样的反应。

      他低头看了看昏黄路灯下,少女酡红的脸,几缕微乱的发丝被泪水沾在脸颊,眼角干涸的泪痕横七竖八地朝各个方向蜿蜒,算不得多美好的瞬间,却是那么真实的模样。

      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就这样突然地闯进他的生活,住进了他的心里。

      一住就是好多年。

      *

      陆逸寒转头看看身边的人,明明是一样的脸,做着一样的事,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你伤心的时候就会找个地方躲起来吃冰淇淋吗?”

      安适意奇怪地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的那个人也是,即使是大冬天,也会吃上几十盒。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天,她把自己吃出了肠胃炎,高烧不退,住了好几天院。”

      “那可真是太傻了。”安适意撇撇嘴,继续往自己嘴里塞冰淇淋。
      “是啊,太傻了,其实都是些不值得她难过的事情。”

      “那她人呢?”安适意随口一问。
      “她……”陆逸寒看着流淌不息的江河,许久才淡淡地开口,“她六年前去世了。”

      安适意塞冰淇淋的手顿了一下,终于转头看他:“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陆逸寒也转头看她,“你呢?为了什么事伤心?”

      安适意又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也是些不值得难过的人,不值得难过的事罢了。”
      陆逸寒点点头,没再问。

      两人默默无语,又坐了一会儿,安适意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盒子。

      一袋狼藉,混合着两年的欺骗,一同扔进了垃圾桶。

      安适意拍拍手,擦干眼泪往回走。

      陆逸寒跟上去:“我的车停在旁边,送你回去。”

      安适意摆摆手拒绝。

      陆逸寒又紧跟两步,还想跟她说点什么,旁边突然响起汽车鸣笛声。

      两人回头看去,是安思畅。

      “适意,上车。”
      安适意点点头,打开车门坐到后排。

      “陆少今天也看到了,我妹妹没事,您的心可以放下了。希望您以后就不要到我家附近来转悠了。”安思畅话说得很直白。

      陆逸寒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只是点点头。

      安思畅摇上车窗,扬长而去。

      “你怎么跟他在一起?”安思畅从后视镜看着安适意问。
      “刚才在河边遇上的。”安适意随口答,“哥哥认识他?”

      “陆氏集团的大少爷。”
      安适意吃惊地瞪大眼睛:“那个陆氏?”

      安思畅点点头,看她那眼含兴致的模样,赶紧提醒她:“你可别花痴。这陆逸寒,刚从国外回来,已经惹了一笔又一笔的风流债了,听说这几天,梁氏千金正闹着要嫁给他呢。陆家好像不想同意,还在周旋。”

      安适意想想她刚才看到的陆逸寒的样子,有些奇怪,说:“我看着他不像这样的人啊,蛮深情的样子。”

      安思畅倒吸一口凉气:“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别人骗你,一骗一个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在你面前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你怎么知道他在别人面前不是这样?这只是他行骗的手段而已,你脑子清醒点!”

      这话说的是陆逸寒,可安适意听着,却句句都像在说林远风,她可不就被骗了嘛,被骗了两年,骗得死死的。她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安思畅看她情绪低落,又觉得话说重了,连忙安慰她:“你也别往心里去。他找你,只是因为愧疚,怕你出事。”

      安适意满脸疑惑:“为什么?我们又不认识。”
      “那天车祸,撞到你的,就是他。”

      “啊?是他!”安适意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那他刚才怎么没说?”
      “没说?那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跟他认识的一个人很像,看他说话的神情,像是他女朋友。”
      “呵!这只是男人搭讪的话头而已。”安思畅不屑地打断。

      “一开始我也以为他跟我搭讪呢,还说那人跟我一样,不开心就吃冰淇淋,还把自己吃出肠胃炎发烧住院了。”

      “你又吃冰淇淋去了?”安思畅蹙眉,“又不开心?”

      “哎呀!哥!你能不能抓对重点!重点是,真的这么巧,有人跟我一样,有事儿没事儿就去吃冰淇淋?”

      “我看啊,有你这毛病的人,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安思畅很无奈,“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跟哥哥说啊,就算我不能帮你解决,帮你出出主意,哪怕只是当个听众,也可以让你……”

      “哎呀,好啦——哥——我知道啦!下次一定找你,说到你嫌烦了为止,好不好?”安适意赶紧撒娇止住他的话头。

      “回去泡个热水澡,别又感冒了。”
      “哦!”安适意自知理亏,乖乖地答应。

      安静了一会儿,安适意又凑上来问:“不过,我还是觉得奇怪。他后来说,那个人六年前去世了,总不会有人这样开玩笑吧?”

      “六年前去世了?”
      “嗯。”。

      安思畅脸色有些古怪地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见她只是纯粹的好奇,才说:“谁知道呢,这种人,还不是什么都能顺嘴说!”

      “哥,你好像对他有意见嘛?”

      “你去打听打听他回国这几个月的风流史,保证你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印象。”安思畅没好气地补了一句,“尤其是他还老往我妹妹跟前凑!”

      “哥,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安适意往后座一靠,不再理他。

      回到家,安适意乖乖回房间泡澡。安思畅也回自己房间,锁上门,给助理程之阳打电话。

      “你去查一查,查一查陆逸寒,尤其是六年前发生的事。”

      “不着急,查不到也没关系。”

      “小心点,别让陆家人发现,尤其是陆逸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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