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王位之争》微靥

2、第二章

　　无情，无心，绝情。
　　对于大王近似讨好的唤着他作为王子的名字，清俊少年毫不领情。那个尊贵无比的姓氏，那个带着宠溺的小名，对于眼前这个少年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对于少年而言，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他叫严无情，一个伴着他十六年的名字，他熟悉的三个字，那个生下他却没来得及养育他的女子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大王似乎习惯了少年这样的态度，眼中隐约有丝黯淡的光一闪而过。
　　白衣孩童闻言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正对上少年毫无温度的眼眸。
　　如此大不敬的话，少年说来竟是这般理所当然，甚至称得上强势的反驳了当今天子。
　　对于这个姓氏所代表的尊崇如此不屑，的确令人吃惊。更让人意外的是，大王竟然没有责怪的意思。
　　没有提到“太子”二字，没有提到宫中规矩，没有提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王子的真正来历，甚至于，这个清俊少年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回应。严无情或者说二王子轩辕聿与王室的第一次接触，就在这诡谲的氛围中结束了。

　　太子寝宫
　　书房里，太子与白衣孩童对面而坐，淡淡的茶香悬浮于空中，久久不散。
　　白衣孩童轻抿了一口杯中香茗，不由道：“好茶，真真是好茶。”
　　“言儿，你没话想说么？”
　　莫言闻言缓缓放下茶杯：“恕莫言愚笨，太子的意思是？”
　　“父王让他从明儿起跟着我一起上课习武。”
　　太子并不与其他王子或是皇亲一同接受教育，而是另外由大王亲选的太傅教导，伴读皆是才智出众的朝臣之子。由此就可看出，太子自小学习的即是帝王之术，而伴读就是大王亲选的辅佐太子之人。
　　如今却要与另一个王子一同接受教育，大王的用心昭然若揭。
　　“太子，你怕么？”莫言淡然道。
　　轩辕崎一愣。怕么？是啊，我怕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我怕了么？十六年来，无时无刻不在为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储而努力的我，接受的所有教育都是为了有朝一日登上王位开创盛世的我，有什么可怕的呢。
　　只是，那个少年，比预想中强大许多……
　　“无论对手多么强大都无法做到绝对的胜，不能一招定胜负就不足为惧。真正可怕的，是自己的心。一旦心生畏惧，那么一切都成定局。败，只是迟早的事。”
　　莫言说完，并不看向太子，继续轻抿香茗。动静之间，自有一股尊贵光华漫延开来。
　　轩辕崎一怔，霍然抬起头来：“言儿所言极是！如若心生胆怯，则未战先败，实乃懦夫之举。倘若竭尽全力，便是输了，也无遗憾怨尤。”
　　竭尽全力？这帝位之争，以性命相博，竭尽全力，够么？倘若输了，真能不怨不恨么？天下纷争，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保持初心呢？

　　“如今天下征战不断，各国君主皆欲对外扩张，吞并他国。战，则民不聊生；不战，则坐以待毙。依太子与各位所见，当今天下形势如何，我国当如何处之？”
　　夫子悠然立于殿中，手抚白须，缓缓踱步，问出口的却是天下局势这道难题。
　　端坐于大殿之内的，除了太子轩辕崎和莫言，还有大王钦点的几个贵族子弟。当然，其中最特殊的要数第一次出现在这里的二王子——轩辕聿。
　　这是一个战火纷飞的时代，这是一个群雄逐鹿的时代，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并存着七个国家，千百年来，虽然曾有过无数次战争，却从未有哪个国主能一统天下，指点江山。
　　近百年来，由于不断的征战休养，休养征战，循环往复，各国原本还算均衡的国力渐渐拉开了差距，有了愈见明显的强弱之分。
　　如今，各国互相倾轧，寻机滋事挑拨攻打他国已是再寻常不过之事。
　　“我北岚在父王的治理下休养生息二十载，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加上平日练兵不怠，可谓是兵强马壮。放眼各国，论国力兵力，尚无一国能与我北岚相比，战无不可。”
　　轩辕崎矗然而立，侃侃而谈，眼中是身为北岚太子的尊贵与自信。
　　几个伴读齐声附和，道太子英明，洞悉局势。唯独莫言和二王子轩辕聿沉默不语。
　　夫子淡笑着看着太子，缓缓道：“太子勤奋好学，孜孜不倦，能将国务军政谨记于胸中，实乃我北岚国之幸啊。”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轩辕聿，“不知二王子是否有不同看法？”
　　轩辕聿仍旧安坐于位子上，透着孤傲的嗓音沉沉开口：“在座众人，可曾离开国都游历他地？可曾放下权贵亲近百姓？”
　　却不是回答夫子，反而向在场所有人提问。
　　太子伴读皆是贵族出身，自小尊贵不似平民百姓，别说游历他地亲近百姓，即便是寻常出入都有侍从跟随伺候。
　　连小小伴读都如此，更遑论太子血统高贵尊崇异常，又岂能像轩辕聿所说的那样行动自由。从小生长于皇宫之中，少有的出宫机会就是每年秋季的狩猎大会。即便是狩猎，也不过是在皇家狩猎场。至于民间种种，偶有听闻，却是从未见过的。
　　“老夫年轻时曾游历七国，后承蒙大王不弃，延揽入宫教导王子贵胄。虽未曾有机会踏遍各国山河，不敢说了解甚深，却也在各国小住过，对各国民风略知一二。”夫子看着轩辕聿，似有不解，“不知二王子言下之意，愿闻其详。”
　　“百姓为国之根本；民俗风情，山河地貌，则是战争的基础。战与不战，夫子以为何如？”
　　轩辕崎听了轩辕聿这番话，脸色立变。
　　夫子听后更是长身作揖，感慨道：“二王子胸怀百姓与天下，此等高见，老夫受教。”说罢，又是一揖到地，久久不起。
　　北岚休养生息二十载，自是国富民安，兵强马壮，论国力兵力，正如轩辕崎所言，岂是连年征战的诸国可以相提并论。比起等到有一国吞并他国坐大一己势力后来侵犯北岚，此时开战主动出击歼灭小国，看似上策。
　　然则，贸然开战，必定破坏百姓的安定生活，民心所向，实难测也。加上多年来，军队虽然勤于操练，毕竟是纸上谈兵，有沙场经验的将领大多垂垂老矣，年轻将领虽有一腔热血，却缺少沙场对阵的经验，绝大多数兵将更是从未离开过北岚的土地，加上平日练兵演习所分析的军事地图已是多年前所画，有很多地方已不甚准确，可以说对他国地势全然不了解，如果远征，行军路线如何定夺，粮草如何运送，如何避对手锋芒而攻其软肋，如何破对手伏击反设陷制敌，整个北岚，恐怕无一人能拿出良策。如此看来，倘若现在对外扩张，在内，百姓反对则极易发生内乱；于外，则很有可能落入他国陷阱。
　　几个来回间，寥寥数语已将天下诡谲局势点破，这个突然出现的二王子轩辕聿的确天纵奇才，其见识胆略乃至谋略都非生长于深宫的太子可以相比。
　　太子的聪颖在二王子仿若能洞悉一切的冷然目光中显得那么不堪一击，莫言看着一脸郁色的太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太子不是二王子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