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公》俟竹

7、Chapter7

　　“距离第一环节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计时员的声音陡然响起，杨如惊了一刹，自己用的时间还是多了，看来这篇论文是有一定难度的。
　　周围环境又静了下来，她依稀能听到隔壁桌同学均匀的呼吸声。

　　4、3、2、1……

　　“考试结束，考生停止答卷。”

　　闹钟的滴滴声夹杂着计时员的话音落下，几位同学都飞速放下手中的笔，目光投向考官席。刚刚的考官一号站起来，鼓了鼓掌：“恭喜各位，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个人的发言时间，那么谁先来呢？”

　　“我先。”

　　一个干脆又清亮的声音响起，杨如慢慢转头看去，是第一排右边的那位兄弟，在小组赛的时候见过，那哥们儿是北辰附中的，叫李京宁。
　　考官一号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京宁走上讲台，开始用英语做自我介绍：“Good morning,dear examiners.My name is Li Jingning from Beichen Affiliated High School.”

　　“The paper I got was from Jesse…”

　　“I think its theme is…”

　　李京宁口语不错，他论述的比较清楚，整个流程都是中规中矩的，看起来就像个好学生。

　　杨如听个大概，这篇论文主要讲的是纳米传导与通信技术的前景与生产应用。针对未来社会具有一定的可行性，这种通信技术实现的话可以传播到社会的许多角落，这样一来，偏远地区的居民可以通过对外宣扬、推销产品、实现富足这三个层次，从而提高生活质量。

　　专业名词太多，这一篇确实有难度。
　　她在内心摇了摇头，感叹自己的幸运。

　　后面三个人依次讲述了先心病的预防及治疗、浅析青少年犯罪心理形成的家庭因素和传统文化的市场开发价值。
　　他们论述完毕之后都依次离开了，直到杨如成为全场最后一个。

　　“最后一位，咱们全场唯一的女孩子，请吧。”

　　杨如从桌上捞起论文，从容不迫地走上去，鞠过躬后，杨如嘴角沾笑，开始阐述：“Good morning,dear examiners. My name is Yang Ru from Beichen No.1 Middle School…”

　　“I just summed up one sentence for this paper.”

　　“That is, technology is more than a force, the city is more than a lamp.”

　　科技多出一份力，城市多点一盏灯。
　　她的口语很流利，整个演讲下来不到二十分钟。

　　“That's all. Thank you for listening.”

　　她刚准备下台离开，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Miss Yang, your spoken English is unexpectedly perfect.”

　　她转头看了一下，正在望着她的是正中间坐的主考官。

　　杨如站定在原地，愣了一瞬间，仅一瞬间，便开口：“That's because,I experienced a six-month tour of Britain.”

　　“Ha-ha.Thanks for your sharing. Please go to the next classroom and have a rest.”

　　“Thank you, examiner.”

　　杨如沉沉呼出一口气，拿上自己的东西出了教室，隔壁教室的F4已经聊起来了。

　　她敲了敲门，随即打开。
　　“各位好。”

　　“好久不见，杨如。”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果不其然就是李京宁。

　　“好久不见。”杨如点点头，就当打了招呼。

　　“那我来介绍一下，”李京宁转过身去，朝其他三个人说，“我身后这位美女呢，来自北辰一中，别的不知道，英语水平确实比我好，不过就一点点啊。”随后他依次向杨如介绍了其他三个人：川省九中的，苏省十八中的，海市中学的。

　　但她是一个名字也没记住。
　　杨如融入不了他们，干脆在一旁默默吃饭。现在这个点，江衍良他们应该都在教室休息了吧。
　　“诶，你们说，杨如这会在干嘛？”江衍良低头看着手里的一瓶燕麦酸奶，出神地问。
　　不等面前的段雨和张景安回答，自己又接了一句：“一点多了都，她肯定也在休息吧。”

　　“杨如？”

　　听到有人叫自己，杨如抬眼看了一下，还是李京宁。
　　她礼貌地点点头：“你好。”
　　“可以加个微信吗？”男生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和一根笔。
　　“啊？哦，那……那我给你说号码吧。”
　　“行，”李京宁飞快地写下她的号码，轻笑了一声，“真好记。”

　　那可不吗？
　　几乎全是重复数字。

　　“杨如，以后有时间了约，我请客。”

　　“谢谢。”
　　杨如象征性地笑笑，自己应该是不会去的。

　　没过几分钟，其他三个人都凑了过来，探讨着这次国赛各自拿到的题目。

　　“你们说，这次国赛组委会搞这么一出，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嗐，何止啊，我感觉纸上的字母都在我眼前群魔乱舞。”
　　“哈哈哈哈哈兄弟，你可以的。”
　　“过奖过奖。”

　　杨如猜，这次的奖项，应该也不是好拿的。

　　然后……来人了。

　　刚刚那位考官席唯一的歪果教授走了进来。
　　呜啦着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通知他们可以先行离开了，考试成绩将在一周后抵达各个学校。
　　杨如早就猜到，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起身淡定地拍拍衣服，收拾好吃完的盒饭。走到门口与教授握手，说了一句“Thank you,professor”后扬长而去。

　　活脱脱一幅“没我事了”的场面。
　　潇洒地走到一楼大厅，顺利从工作人员那里拿走包和手机。殊不知，没过几分钟李京宁就追了出来，只不过没来得及赶上她。

　　刚把手机开机，消息提示音就“滴咚，滴咚——”响个不停。杨如最先找到了傅晓蓉的微信，发消息告知她国赛规则有变，结果将在一周之后分晓。
　　结果傅晓蓉回复了一句：知道了，你稳定发挥没问题。
　　杨如心想：这老师当的，倒是真的佛系。

　　其实北辰一中的高三年级组办公室已经炸开锅了。

　　“傅老师，刚刚公布的规则，这次组委会搞什么？这根本就是为难我们的学生啊。”

　　傅晓蓉没有理会，手指轻轻点着桌子，整个人对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之后才回了一句：“杨如没问题。”

　　刚刚还同仇敌忾的那位老师才反应过来傅晓蓉是在回复自己的话，有些暗自的不爽。在心里编排着：你就能耐吧，我看这次杨如能拿个什么奖，高中学生是个什么水平我还是清楚的，拿人家斯坦福大学的学生论文翻译，能译出花来啊？？
　　事实证明，真的可以译出花来，能铺满整个教室的那种。这次办公室对话草草结束，半月之后，竞赛成绩下达到了各个学校的教导处。

　　傅晓蓉穿着驼色大衣迈进办公室，门口的绿萝叶子都飞了起来。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背着很大的一个托特包，手里提着笔记本电脑，一进来就把自己的外套脱掉仍在转椅靠背上，转过身开始补口红。

　　过了一会儿，李刚同志进了高三年级组办公室。
　　又名刚子哥。
　　他们学校的教导处主任，稀稀疏疏的头发应该还能维持几年，跟个老妈子一样，学校的角角落落他都要管一管。
　　今天食堂的菜干不干净啊，抱着手机去厕所打游戏的那个同学你过来，那边路上一男一女又在干什么，咱们学校的活动啊同学们多多参与，放假在家注意交通、用火、电器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些话，即将成为他的口头禅。

　　刚子哥站在高三年级组办公室的门口瞄了一眼，看到了傅晓蓉的背影，很好。
　　他走进去，有几个老师给他打招呼。
　　他点头示意，敲了一下傅晓蓉的桌子，笑道：“傅老师来了哈。”
　　“诶，李主任早，有什么安排吗？”
　　“没事，这个你看看。”
　　随后刚子哥从西装兜里掏出一张被折起来的A4纸，铺平，递给傅晓蓉。
　　“行，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傅晓蓉接过来，看到标题是全国高中生英语竞赛获奖名单。

　　她又看了一眼刚子哥：“成绩出来了？”
　　“是，昨天晚上发来的文件，早上我打成纸质版的了，你先看。我觉得这个杨如同学务必要和你们高三组的那个……江，江衍良同学一起好好表彰一下。”
　　“一，一等奖啊！杨如真是踏实，太争气了。”
　　“是，给咱们学校长脸！今年先进学校的名号已经提前拿下了。”
　　“那不得好好表彰，这样，我去教室喊一下她。”
　　傅晓蓉刚要走，碰到了刚好来办公室送作业的曹梓天，于是喊住他，抬抬手让他过来：“曹梓天，你去教室帮我叫一下杨如。”

　　曹梓天给刚子哥问了一句好，偷瞄了一眼傅晓蓉的桌子，看上面放了一张纸，觉得事情不对劲，出了办公室三步并作两步撒腿就跑。
　　“班长！班长！”曹梓天到教室门口大声吆喝，“傅姐找你！”
　　什么叫一呼百应。
　　明明喊的是杨如，结果全班的目光都一瞬间聚焦在曹梓天身上。
　　杨如慢半拍抬头，对上了曹梓天的目光，放下笔，离开座位走到门口：“行，我知道了谢谢。”
　　“班长，刚子哥也在，你没犯啥事吧。”曹梓天一脸大难临头的样子。
　　“嗯……我觉得我还挺遵规守纪的。”
　　“那就不知道了，祝你平安。”
　　“谢谢你啊。”
　　“没事没事，你快去去去。”曹梓天赶紧给杨如让开。

　　杨如刚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傅晓蓉乐呵呵地和刚子哥说着什么，看到她一来，赶紧招呼着过去。
　　傅晓蓉难得喜上眉梢，拍拍她的肩膀：“杨如，真的不知道怎么夸你了，要不你自己看吧。”
　　然后把纸递给她。
　　杨如看似很淡定地点点头。

　　这是干嘛？
　　傅晓蓉刚刚笑了？？？
　　夸我？你这比直接骂我还惊悚。
　　还是得我自己看，那你说了个什么。
　　怎么还有纸，这什么啊？通告处分吗？

　　她目光大概一扫，扫到自己的名字。
　　再看一眼标题。
　　？？？
　　杨如，她杨如，一等奖，一等奖？！
　　竞赛吗？英语竞赛！
　　一等奖？？？
　　意思就是……她可以保送了？！这波不用再努力了？

　　她努力捂住嘴，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江衍良口中的“呆”样子。
　　但真的压抑不住！
　　好丢脸呢。

　　傅晓蓉看着她一副嘴脸塞了鸡蛋的表情，彻底乐了，拍拍杨如：“没事啊没事，想笑就笑，我拿着这一张纸我都想笑，到时候还有证书发给你。”
　　杨如都不知道说点啥，随后还是刘辉端着保温杯过来：“我们杨如的高中生涯可以说是提前结束了啊，好样的！”

　　办公室一片欢天喜地的场景。

　　偷偷在门口观望的曹梓天脑子里翻江倒海，突然意识到什么，冲回教室。
　　“朋友们！朋友们！都听我说一句——”
　　曹梓天拖着声调，故意等全班安静下来了，才投出这个爆炸性新闻。
　　“你们知道！我刚刚在办公室听到点啥吗？！”

　　“啥啊，啥啊？”
　　“要放假了？要考试了？”
　　“诶！前面那个你白日做梦，后面那个请你滚蛋。”
　　“班长刚刚被叫走是怎么了吗？”

　　“哎！刚刚这位同学你非常给力！”曹梓天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继续说，“就是咱们的班长姐姐！”
　　“刚刚我听到傅姐说什么，不知道怎么夸她，还有辉哥，说她的高中生涯提前结束了！”

　　曹梓天话一说完，其他同学就开始纷纷讨论，说实话其实他们讨论老半天也得不出什么结论。
　　最后杨如从办公室一回来，三五成群就像那个粉丝见面会一样，走到一个桌前面，一桌两个人就要问一句“班长，刚刚傅姐叫你干嘛呢？”。
　　杨如还算客气，很耐心地一句一句回答：“期末惊喜，后面就知道了啊。”

　　坐到座位上，一旁的同桌倒是没多大反应，只问了一句：“一等奖吧？”
　　“？？？”
　　一语道破天机。
　　多没意思啊。

　　杨如不服，“嘁”了一声：“你怎么猜到的？”。
　　“简单，因为辉哥当时也是这么给我说的。”
　　“说的什么？”
　　“我们江衍良同学的高中生涯提前结束了一年啊这种类似的，呵，结果呢，还不是要被我爸摁来上学。”
　　“哈哈哈哈，那你实惨。”
　　杨如心情好，听到什么都想笑，好不真实。
　　“怎么样？”江衍良看她一眼。
　　“什么？”
　　“当Bking，感觉怎么样？”
　　“爽啊！真的好爽！”
　　“不错，爽就对了，你证书呢？”
　　“傅姐说大概下个月中旬发。”
　　江衍良点点头：“记得请客啊。”
　　“行，吃什么都行。”
　　“你说的啊。”
　　“对对对，我说的，杨如请江衍良吃饭一次，可以吧？”
　　江衍良没忍住，笑着挤兑她：“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