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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老师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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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手机闹钟把他吵醒。
柏尘竹病恹恹从被窝里爬起来,摸了摸自己额头。
发烧了。
昨晚胳膊被挠破的地方发热不止,身上满是青紫,脸上还多了个淤青的熊猫眼,一碰就疼。柏尘竹呼出口热气,自嘲地按开了手机。
才活过来不到一天,他又要死了吗?
昨晚那人分明是要丧尸化了,被他咬了的自己,还能活过几天?
各个社交平台上还是风平浪静的,一片岁月静好。他扫了眼课表,把手机闹钟全部关闭,丢到一边,继续睡。
他命都要没了,末世就要来了,还上什么学?
老天爷似乎在故意折磨柏尘竹。
他烧了两天,一直在昏睡,既没见着退烧,也没见着这病把他熬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柏尘竹头痛欲裂,虚弱得换好衣服,带着手机摇摇晃晃出门,去离家最近的医院。
医院吵得很,孩童的尖叫声,患者的惨叫声,还有家属不耐烦的声音等等混杂在一起。柏尘竹扫了几眼,不少人额头上都贴着退烧贴,人多得直接把输液区的位置占满了。
柏尘竹挂了号,验了体温,排队候诊。
门口人很多,机器按部就班报着名字。他寻了个空位坐下,颊边泛着红,身上的热度惊人,有气无力地松了几颗衬衫的扣子透风。
半睡半醒间,柏尘竹听到诊室内爆发了争吵。
“我都说了我发烧三回了!每次都给我开先锋西林的点滴,哪里的狂犬病会传播得那么厉害,分明是误诊,分明是新病毒……”声音渐渐变小,外面探头探脑的候诊人们都没能听到东西。
只听到医生冰冷的驱赶声:“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出去!别碍着别人看病。”
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年轻人满怀怨气的拿着单子走出门,嘴里还不服气地嘟囔着什么。
柏尘竹不动声色打量着擦肩而过的男人。
很年轻,穿的很随意。黑色的带帽长卫衣,还有灰色的短裤和白鞋白袜,满是学生气。
那人注意到柏尘竹,眼睛一亮,张开嘴巴正要说话——
叫号机器响了,喊着柏尘竹的名字。
柏尘竹收回眼神,起身和年轻人擦身而过,进了他出来的那间诊室。
一进房,医生就问:“哪里不舒服?”
柏尘竹道:“发烧。”
说着把刚刚护士写下来的带着体温数字的纸给医生看。
医生点点头,熟练地问:“最近有没有被什么咬过?”
咬?柏尘竹一愣,回过神来,难道官方组织已经有应对的方法了?
他迅速卷起衬衫袖子给医生看,“前两天被一个红眼睛的男人挠伤了胳膊。”
医生熟视无睹,甚至没有仔细查看,只是把开好的单子拿给他,“最近流行新型的狂犬病,出门记得小心点。你现在只是低热的程度,去排队拿药吧,回家后好好休息。”
原来是把丧尸病毒误认成为狂犬病了,柏尘竹皱眉,看不惯对方随意的态度,上身前倾认真纠正道:“不是狂犬病,是丧尸病毒。”
听到他的话,医生只是哈哈笑了两声,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听类似言论了。
医生不欲多说,满不在乎道:“别多想,去拿药吧。”
柏尘竹拿着单子出去了。
等待抓药的间隙里,他忽然想到既然来都来了,应该顺便查查原主的心脏病。他又去挂了别的科室的号,花了大半天时间把当天能做的项目都做了一遍。
等待检查结果的间隙里,他前往药房。
药房离输液区很近,输液区人很多,位置都坐满了,大家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绷带和创口贴,来晚的人只能站在过道上,自己提着输液瓶。
柏尘竹路过时,边上站着打瞌睡的年轻人脑袋一点一点的,他右手打着点滴,左手把输液瓶拎高,好让药水能顺利通过输液管流到血管。
兴许是太困了,他左手不自觉往下滑了一段距离,眼看就要垂下。柏尘竹看得眼皮一跳,一个箭步上前,托住了他的输液瓶。
“嗯?”年轻人彻底清醒过来了,他打着哈欠看着眼前人,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个大咧咧的笑来,“谢谢啊。”
“小事。”柏尘竹松开了手,才发现这年轻人有点眼熟,不就是刚刚诊室里的年轻男人吗?
他不由多看两眼。
年轻人打起些微精神,眼中困意消去,“我们学校停课了,老师最近有时间过来吗?”
老师?原主不是大学生吗?
没想到遇到熟人,柏尘竹心跳乱了一拍,脑子瞬息转过几圈,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不动声色看向年轻人,“最近身体不太好,你最近怎么样?”
“我啊?”年轻人憨憨地,抬手想挠着后脑勺,被输液管一牵,讪讪停住了动作,“我最近生了几回病,拖累了学习进度,本来还以为排名要下去了,结果老师你猜怎么着?最近的模拟考我进了前两百名!”
他骄傲地拍了拍胸膛。
“我刚听你和医生说,最近已经烧三回了吧?”柏尘竹顿了顿,“抗生素注射多了不是好事,虽然学习很重要,但身体才是根本,适当请假休息好了才能追上去。”
“是这么个理。”年轻人点点头,“这不是趁热打铁吗?大家都病恹恹的,这可是弯道超车好时机!老师还没说这几天来不来给我补习呢?”
怎么又绕回来了,柏尘竹倒抽口冷气。
“我先去拿药,回头手机联系。”他长腿一迈,找个理由迅速开溜。
年轻人在原地犹豫了几秒,屁颠屁颠拎着输液瓶跟上来了,自顾自搭话道:“老师老师,我看你胳膊那绷带,不会也被咬了吧?”
柏尘竹没能甩掉年轻人,眉眼有些无奈,“很奇怪?整个输液区不都是这样?”
“是这样啊,所以我在想,这要真是什么奇怪的病毒,保不齐我们都要觉醒啦!”年轻人思路跳得很快,已经从病毒跳脱到异能去了。
他小步跳着追着柏尘竹,絮絮道,“不过我都被咬三回了怎么还没变身?”
中二少年有些烦恼。
“别蹦,站好。”柏尘竹看着他小蹦小跳的动作直皱眉。
“啊?哦哦!”
柏尘竹视线扫过药房上方的电子屏幕,年轻人视线灼灼看着他的侧脸,等着他说话。
柏尘竹面上的冷静要维持不住了。
不仅如此,热情的年轻人把不幸当做光荣的‘战绩’,半点不避讳地撸起长卫衣袖子,给人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老师你看!”
这个不省心的家伙!柏尘竹忙给他托住晃荡的输液瓶。
拿捏不准这个‘师生关系’到底怎么样,柏尘竹只能硬着头皮,顺着他的话违心道:“真厉害,反复被咬还没事,说不定你是天选异能者呢?”
被感染了的人通常只有三种情况:异能者,普通人,丧尸。
反复感染对异能者和丧尸不起作用,但普通人被反复感染仍有变成异能者或丧尸的可能。
虽然是哄小孩的语气,但年轻人格外受用。
一听自己可能有异能,瞬间来劲了,眼睛发亮,激动道:“老师老师,你看我会觉醒个什么异能?是什么风雷水火土?还是什么空间系精神系光明系黑暗系……”
他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听起来看过不少类型题材的小说电影。
“嗯……”柏尘竹盯着眼前兴奋的脸,哪怕知道年轻人以娱乐的心态看待感染的事,仍旧打破他的幻想,认真回答道:“应该都不是。”
听到他的说法,年轻人明显不信,嚷嚷着“怎么会不是呢?”并且给他列举了很多可能性。
柏尘竹刚启唇,广播的机器声喊他的名字。
他顺势停下话,过去拿药。
没想到年轻人毫不犹豫跟着他,像个小尾巴喋喋不休。
柏尘竹看了兴致上头的家伙一眼,“就算有异能,难道不该基于人类本身就有的能力进化?怎么会凭空出现那些夸大其词的超能力?”
年轻人睁大眼睛,显然有不同看法,“怎么不会,都做梦了还不能大胆些吗?”
柏尘竹:……
他不再多费口舌。
然而中二少年竭力想要‘说服’柏尘竹,又或者他单纯只是闲得发慌,遇到个熟人就追着叭叭叭。
柏尘竹去拿心电图检查单,他就跟着,柏尘竹进诊室会诊,他就外边蹲着。
两人各执己见——准确地说是年轻人单方面叽叽喳喳,柏尘竹偶尔回一两句哄孩子的话——就“异能者会有什么异能”这个话题聊了一路。
输液结束了,柏尘竹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自来熟的年轻人意犹未尽,甚至还想跟着他回家。
柏尘竹眉心一皱,抬手抵住年轻人的额心,“打住,回你家去。”
年轻人委屈巴巴看着他,柏尘竹冷漠无情。
抵不住狗狗眼,柏尘竹叹了口气,“你不是要回去学习吗?”
据此人自述,这可是个发烧都会回去上课的狠人。
“不回了吧?我听老师的。”年轻人踌躇着,“本来我是觉得这点病熬一熬也没什么,可是学校有些人疯了一样见人就咬。可我家里不信,觉得我在说谎偷懒。毕竟还有几个月就考试了……”
他垂眼看自己被咬的伤口,抬头龇牙笑着。“小爷命金贵着呢,还是请个假吧。”
柏尘竹叮嘱他,“命的确很重要,回去小心些,说不定末世要来了呢?”
“末世?这、这应该不会吧?”刚刚还在畅想自己是什么异能的年轻人一愣,欲言又止,有些慌张不安。
他的嘻嘻哈哈仅限于相信哪怕有新病毒,社会依旧平稳繁荣的基础上。
年轻人拙劣地转移着话题:“老师你什么时候买的耳坠啊?这银杏叶怪好看的咧。”
男人带耳坠毕竟是少数,他好奇看多了几眼,就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
柏尘竹一把拍开他跃跃欲试的爪子,和人道别,带着一袋子药回家。
路上手机震了一下。柏尘竹拿出来看了一眼。
高三家教-唐钊(周六日下午):猫猫探头.JPG
原来是个高三的小鬼。柏尘竹挑了下眉,随便回了个微笑加玫瑰的社交软件自带表情。
外边的余晖暖洋洋的,路上他脚步轻盈,眸子里亮晶晶的,唇角微翘。
拿到报告的时候,柏尘竹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并且找了医生确认。
一阵微风拂过,柏尘竹抬头看着天边橘红的夕阳,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原主没有耳洞,这幅身躯没有原主的先天性心脏病……这就是他的身体!
是他二十来岁的时候年轻气盛的身躯,连身上的痣都分毫不差。只是不知为何相较他当年龙精虎猛的时候,要虚弱得多。
但是如果获得重生的代价只是体弱,那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心间乌云弥散,阳光洒满。柏尘竹微勾唇角,眼里多了几丝温度,直至此时,他才有了真正从异世活过来的感觉,连步伐都很是轻快。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表象下藏着汹涌的暗流。柏尘竹已经观察到人群里有好几个神情麻木的人了,喜悦便少了些。
低头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绷带,柏尘竹心里五味杂陈,叹了口气,他这人生怎么就不能安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