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啼鸦

6、第 6 章

　　这时候的夜里偏冷，室内温度却不低，纪时雨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刚洗完的头发还没干，发丝上的水珠顺着暖白的皮肤淌下来，手机页面是沈宜发的答案之中一张。
　　班里多少还有点“排异反应”，尽管他和一圈的人熟悉的差不多。
　　在他转过来的前一天陶然就急着把他拉进群里，说什么先和大家熟悉熟悉。
　　熟悉没熟悉他不知道，倒是这两天大家把他讨论了个遍。
　　他倒是不在乎的，谁让他来得晚呢。

　　手里的红笔在练习本上划了几道。
　　芜浅的进度比河唐快，所以他做这些题的时候并不吃力，错的也只有一两道。
　　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强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纪时雨扫了一眼，弹窗消失后他先更正了错题，二十分钟左右，他点开弹窗，没急着同意先点了回复。
　　56：有事？
　　强：微信。
　　56：？
　　对面不知道到在干什么，好一会儿才回的消息。
　　强：班里除了老师建的几个大群之外，清哥还规定每个小组要有组群。
　　强：所以，微信。
　　两个不熟的人之间的聊天通常很简洁。
　　让纪时雨不明白的是，顾知秋是怎么知道他的□□的。
　　随后纪时雨同意了好友申请，把他的微信二维码发了过去。
　　顾知秋动作很快，微信好友加上之后，不过十分钟，纪时雨成为五组群里的一员。
　　七条新消息：欢迎新人。
　　组里空了一下。
　　纪时雨并不是自来熟。

　　有些人不必理，更多是没必要。
　　但出于礼貌，他回了一条消息。
　　56：大家好。
　　七条“好”。
　　这几个人好像就专门等着他开口似的。
　　不等他发下一条消息，对面有人耐不住问。
　　李鸿涛：这么见外，新同学？
　　顾知秋的前桌，这人倒是个真真切切地自来熟。纪时雨对他也是记忆犹新，可能是他在班里“独领风骚”的体型。
　　李鸿涛是二班里唯一的胖子，人送外号“蛋白”，虽然胖但很灵活，尤其是上学期的广播体操比赛，仅凭他一人之力让整个二班沾了光，纪时雨光是听别人讲都能想象出那画面。
　　第一印象是胖，第二印象是仗义，显然纪时雨对李鸿涛的看法后者占了上风。
　　沈宜：蛋白，客气点。
　　李鸿涛：我语气很冲吗？
　　他甩了个委屈的表情包。
　　江渚：沈姐，男人之间的对话哪需要考虑那么多。
　　李鸿涛：就是就是。
　　沈宜：江渚，你还专门从□□群跑过来一趟。
　　江渚：那是，作为副组长我当然有义务来照顾照顾新成员。
　　李鸿涛：呦~
　　江渚：行了行了，扯远了。
　　江渚：既然来了，以后就是五组人了，有不懂的就问。
　　纪时雨愣怔了下，回了个“好”。
　　退了微信群后，他重新点开昵称为“强”的微信个人信息，在“删除”的小红框上犹豫了一会儿。
　　算了，说不定以后有用。

　　双面楼里唯一让所有重点班的学生准时服从安排的规定就只有中午他们要比其他班的学生早放学五分钟。
　　用大强同学的话来说，这五分钟是最充满速度与激情的时刻。
　　彼时他正坐在学校餐桌前，面对满满当当的餐盘，直着腰打了个哈欠。
　　“我去，你昨晚做贼去了？”江渚带着餐盘在顾知秋身旁落座，转而又看向顾知秋对面的顾念，“念姐，筷子。”
　　河唐初中部比他们还要早五分钟放学。顾念每次都会从餐厅消毒柜里抽四双出来，除了他们俩的，还有一双是个她一个玩的好的小姐妹的。
　　小姑娘比仨人小一岁，生得漂亮，标准的鹅蛋脸，大大的眼睛，与脸蛋不符的清冷音是唯一和顾念的相似之处。

　　闻言，坐在对面的两个女生同时抬起头。
　　“你们两个不知道，今天上午一下课就睡，连第三节自习课他都给睡过去了”，江渚说。
　　“又打输了？”小姑娘说。
　　在游戏方面，顾知秋和江渚的好胜心很强，小姑娘和他们待久了多少知道这俩人是什么脾性。
　　和对面死磕到底的类型。
　　“瞎说什么呢，你问问你身边那个，昨晚上对我做什么了”，顾知秋仰头指了指顾念。
　　大概快十点的时候，顾念掐着一本练习册到顾知秋屋里，她掐的那本是顾知秋上学期用过的。
　　至此，顾老师课堂一开开到了一点半。
　　“我觉得你挺乐意的啊”，顾念塞了口米饭。
　　“我哪有”，顾知秋说。
　　“那你把我昨晚发你的红包还回来，我今晚就不问了”，顾念说。
　　顾知秋愣了下。
　　这可是个亏本的买卖。
　　“这，这和钱没关系，熬夜对身体不好”，突如其来的正经，“你看我的黑眼圈，时间长了会得绝症的”。
　　顾知秋一边说一边扯着他的眼皮伸头向前。
　　顾念仔细看了下说：“你有死亡妄想症啊。”
　　......
　　旁边两个人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屁啊。”

　　纪时雨除了一身便服真不像是一个刚转学来的，尤其是刚放学打铃那会儿，跑的那叫一个迅速。
　　陶然也是没想到他第一次来这儿，能把地形给摸清楚。
　　“业务挺熟练啊”，陶然看着他。
　　“芜浅可没这优待”，纪时雨悠悠开口。

　　“你想知道下一个铃的威力吗？”
　　纪时雨抬头。
　　陶然低头看表，三秒之后他往餐厅门口偏了偏头。
　　纪时雨看过去，刚说了一个“什”字，一大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冲进来，不论男女，一个个饿狼一样。他想想今天上午跑操的时候人人都像是发了三十九度的高烧，多走一步都会晕倒的样子，再看看现在。
　　“够大”，纪时雨低头闷了一口饭。
　　这个时间点能坐在餐桌前的，真是幸运至极。
　　不过上帝有时候很奇怪，偏偏爱和幸运的人开玩笑，
　　顾知秋双手环抱，靠在厕所隔间的门上“啧”了一声，他始终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样把纪时雨的餐盘打翻的。
　　这样？这样？
　　他在空中比划了两道，又做了一个跨步划刀的动作。
　　不对不对，他摇摇头，又重重靠回门上，从里面刚打开的门缝被他挤了回去。
　　十几平米的厕所只有冲水声，这些都是全自动。
　　十几秒后，顾知秋身后的门剧烈晃动起来，他被吓了一跳，看晃动的程度，里面的人及其烦躁。
　　顾知秋赶紧让开。
　　隔间的门缓缓打开，纪时雨的脸上明晃晃写着“我想杀人”几个大字。
　　“挺，挺合身啊”，顾知秋笑着说。
　　今早顾知秋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袖，外面套着校服外套，姐弟俩争辩之后，顾念强制性往他书包里塞了件蓝色加绒卫衣，现在看来还真是起了用处。
　　纪时雨并没有因为脏衣服被换下来而显得愉悦，他的脸似乎更臭。
　　“你，现在有一件衣服要洗”，纪时雨站在隔间门口说。
　　“我知道......”
　　“还有，一双鞋。”
　　“啊？”顾知秋的眼神向下扫到纪时雨的鞋上，原本统一的色调现在从中间劈开一半深一半浅。
　　刚刚的冲水声，顾知秋猛的抬起头，不会吧.....

　　纪时雨斜靠在厕所门口，他猛眨了几下眼。
　　从顾知秋说他有办法到现在差不多十几分钟，空荡荡的走廊，除了站在厕所门口的纪时雨，一个人影没有。
　　他小子不会跑了吧，他不禁这样想。
　　很烦，超级烦，烦到纪时雨恨不得把自己的脚砍了。
　　他接受不了，即使那是一个干净的池子。
　　纪时雨要是个洁癖，他现在一定会发疯，幸好他不是。
　　他刚皱着眉闭上眼睛就听到拖鞋的踢踏声，还是夏天的凉拖
　　更烦了。
　　嗯？等等，这种天气怎么会有人穿凉拖？
　　纪时雨一睁眼就看到顾知秋跟个二傻子一样，踢踏着凉拖，手里拎着鞋朝他跑过来。
　　“给”，顾知秋把鞋递给纪时雨。
　　“这谁的？”纪时雨问。
　　“我的，怎么了。”
　　纪时雨低头看了看他脚上的凉拖。
　　“从宿管老师那儿借的。”
　　“脱了”，纪时雨叹口气。
　　“啊？”
　　“我穿这个”，纪时雨指指顾知秋的脚。
　　顾知秋愣愣。
　　不给你穿是怕你冻着。
　　“行吧。”

　　“你怎么穿着拖鞋回来了？”陶然盯着纪时雨脚上的凉拖。
　　“掉，掉里了？”钟霖小声说。
　　“差不多”，纪时雨冷着调子，眼神落在刚刚坐下的顾知秋身上。
　　他没注意陶然和钟霖的表情变化。
　　“你......”，陶然说。
　　“冲了下水而已。”
　　“鞋呢？”陶然问。
　　纪时雨朝顾知秋那扫了一眼，“那儿。”
　　他们俩同时看向顾知秋。
　　蓝白球鞋端端正正摆在他脚下。
　　什么神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