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银烛温夕

16、第16章

　　在香港度过了七日之久，叶弦依旧忙碌，在这几天里叶惜逛了逛周围，但能去的地方有限，他又觉得无聊得发闷。

　　在叶弦参加商业酒局的这一晚他和维愔出去逛了一圈，但都是前几日来过的地方，维愔也兴致缺缺，百无聊赖地走了走，拿出手机给叶惜看：“这条街很热闹，要不要去？”

　　离这里不算太远，叶惜看向蒋叔，征求他的同意。

　　蒋叔一时没回答，很谨慎，给叶弦发去消息询问，但叶弦忙于工作时不会看手机，叶惜说：“不太远，您放心好了。”

　　等不来叶弦的回答，看了下地址确实不是偏远的地方，蒋叔只好同意。

　　不知道这条街当晚有什么活动，人很多，路两边全是小店，有些二楼处阳台设置了酒桌，不少人在那儿喝酒聊天，香港的温度不算低，并不冷，有人穿着角色扮演的服装在门口跳舞，一看就是属于年轻人的狂欢胜地。

　　叶惜几乎没来过这种地方，看哪儿都觉得有趣。一个男生穿着兔女郎的裙子跳着钢管舞，看见他后伸手挑了一下他的下巴，叶惜吓了一跳，身子往后躲了躲。

　　维愔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指了指男生身后的店：“酒吧。”

　　叶惜望去，发现是一家男同酒吧，惊讶道：“还有这种店？”

　　没等维愔回答他，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进来玩会儿？”

　　维愔没说话，叶惜摆了摆手：“不……”

　　“别害羞啊，这个地方你绝对喜欢，你俩进去，全场免费，怎么样？”

　　维愔这时出声道：“我也没去过呢，可以试试。”

　　“还是不了吧。”叶惜哪里敢，越过他往前走，那男人在后面紧追不舍，被蒋叔礼貌伸手拦住了。

　　维愔跟着他往前，刚才那一句仿佛只是应付，他眼里笑意浓厚：“估计把你当成同类了。”

　　叶惜皱了眉头：“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你这头长发啊。”维愔转头看向他，小声地问了句，“不过，你是吗？”

　　叶惜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张了张嘴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是吗？他也不知道。可喜欢叶弦的他，又怎么算不是呢？

　　好在维愔没再问下去，叶惜那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越往里走人越多，好几次维愔都被挤在了身后，叶惜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防止两个人走散。

　　前面的店门口有一群人在热舞，耳边的说话声音乐声简直震耳欲聋，看着那群人身上少得可怜的布料，叶惜萌生了回去的念头，可他刚转头，发现维愔不见了。

　　他四处望了望，没看见维愔的身影，转身去问蒋叔：“他人呢？”

　　蒋叔看了一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叶惜给维愔打去电话，始终没人接。

　　他有点慌：“蒋叔，我们分头找吧，找到了用手机联系。”

　　蒋叔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这里这么乱，你自己不安全。”

　　“我没事的，这几天我也偷偷出去过不还是平安回来了。维愔跟着我们来到这儿，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蒋叔一听他说这几天也偷偷跑出去过眼睛登时睁大了，还不等他说话，叶惜已经转身推开人群跑了出去，蒋叔在后面火急火燎地跟着，扯着嗓门吼：“慢点！慢点跑！你再丢了我怎么跟你哥交代！真是要了命了……”

　　如此繁华的小街，找一个人如同于大海捞针了，每一家维愔可能进去的地方叶惜都找了个遍，可还是找不到，电话也是无人接听。叶惜站在原地茫然了阵，想到了刚刚路过的那家酒吧。

　　会不会有可能在那里？

　　手机响了，看见是谁打来的叶惜松了一口气，可听见维愔说什么后心又提了起来，安抚道：“我马上过去，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挂了电话后叶惜原路返回，蒋叔的电话没打通，叶惜收起手机朝那家酒吧跑去。

　　酒过三巡的酒场上，谈判结束，一纸合同终于敲定下来。助理握着闪个不停的手机，看了一眼被合作方包围的叶弦，按下了接听：“您好，叶总在忙——”

　　话没说完，听到那边说了什么后助理的脸色立马变了，要知道叶惜对于叶弦来说是何等的重要，他不见了这件事万万耽误不得。应了两声后助理走到叶弦身旁，低声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这场酒局在场的人酒都喝了不少，叶弦保持着一贯的姿态，静静在听身旁的人讲话。可助理的话只说了一半时他的眉头就立即皱了起来，见他神色突然变得凝重，旁边的人也跟着安静下来。

　　余澈文立马端酒杯走了过去，喝了不少的他脸和眼睛都红，但胜在酒量好，笑着向对方敬了酒，见场子回归了热闹，他转身冲叶弦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离开。

　　而此刻叶惜已经到了酒吧门口，那跳钢管舞的男生还在，见他回来了朝他吹了声口哨，叶惜越过身边的人往里走，顿时被浓浓的烟味包围，再打给维愔时，对方已经关机了，不巧的是，他的手机也没电了。

　　“喝一杯？”这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叶惜慌忙挣脱，不料对方紧紧贴了上来，“装什么呢？都来这种地方了，谁不是图个爽快？”

　　叶惜躲开了要摸到他脸的手，步步后退时撞到了人，回头看，是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那男人将他从头看到脚，像是发现了美味的猎物般，咧着嘴笑了起来。

　　四周拥挤，他很难逃脱，身旁的人来来往往，像是对于这种事见惯了，并没有人上来询问，有的只是用充满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他的男人。

　　裸露着上身的男人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太大，叶惜怎么也甩不开，而就在这时有一个身影狠狠撞了过来，男人一个踉跄，黑着脸骂了一句，抬头时又是一杯酒泼在脸上，趁着这个空隙，维愔拉住叶惜往前跑。

　　场面一片混乱，身后佩戴对讲机的人紧追不舍，几个出口都被保镖守着，他们两个人只能往上跑，跑到二楼的包间处，却无路可走了。

　　维愔把他推进一个空包间：“我引开他们，你等会儿偷偷出去，小心点。”

　　“可是你——”

　　情况紧急，他的话根本没时间说完，叶惜躲在了门后看见一群黑衣人快速跑过，见四周没了人，这才拿出手机，看见了来自叶弦的未接来电。

　　他回了过去，电话那头第一时间接通，叶弦声音紧绷：“在哪儿？”

　　叶惜报了位置，下一秒手机没电关机了，叶惜的心稍微安定下来，还好地址已经告诉了他。

　　二楼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静，越往里走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就越发清晰，其中夹杂着一些污言秽语与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哭声，叶惜听得心惊胆战，想到那群人的目的，霎时脸都白了。

　　维愔现在是否安全？

　　这些声音里，如果有他的——

　　叶惜不敢往下想了，他决定每扇门都推开看一看，也许最坏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他能把维愔救出来。

　　站在一扇门前，叶惜鼓足了勇气把门推开了一道缝，里面难闻的气息扑鼻而来，而看见眼前的一幕时叶惜大脑几乎炸开，确定这群人里没有维愔后急忙往下一个包间走去。

　　就这么看了几个包间后叶惜的脚几乎站不稳了，他甩甩脑袋，刚往前走了一步，肩膀被人从后面抓住，身后的男人笑着说：“这么有兴致偷窥，不如我们带你亲自体验？”

　　与其同时，楼下涌进了一大批身穿黑色衣服的保镖将四周包围起来，叶弦和程疏眠站在正中间，叶弦脸色沉得可怖，几乎是怒吼道：“找！立刻！”

　　叶惜被带到了一个包间内，眼见着最后一个进来的男人把门反锁，满身心的绝望冲破了头顶。为首的男人双腿大敞着坐在沙发上，一副好戏即将上演的模样。

　　在他抬起手刚要说话的时候，不知从耳机里听到了什么，脸色凝重：“谁？他妈的……他怎么来了？”

　　越听男人脸色越沉，他看向叶惜，眼神探究，低声骂了一句，伸手一挥：“把他手机收走，锁在这里，其他人跟我走。”

　　叶惜知道叶弦已经找到了这里，可面对被锁得死死的门，他毫无办法，只感到呼吸困难。他捂住了心口，努力把情绪缓下来。

　　二楼的包间被人一个个踹开，里面的人尖叫不止，连身体都来不及遮挡，只能慌乱得胡乱骂一通以示不满。在确认这里没有要找的人后叶弦转身离开，最终停在了一扇被锁住的门前。

　　他沉着声音命令道：“打开。”

　　一旁的服务生畏畏缩缩地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叶弦拎着他的衣服，把他重重地摔在了门上，一脚踹上了他的胸口：“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叶惜拍了拍门：“……哥？”

　　下一秒，叶弦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扑了上去，而叶弦把他牢牢抱在怀里，见他安全后终于放下心来。

　　“别怕，没事了。”

　　“……维愔呢？”

　　“我让人去找了。”叶弦安抚着他，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叶惜摇了摇头，没找到维愔的他还是没有办法安心：“你快去找他，我怕他……”

　　“好了，你听话，先跟他走。”

　　叶惜点头，站在程疏眠身侧，看着叶弦的身影渐渐远去。

　　找到维愔的不是叶弦，而是程疏眠的手下，叶弦来到时门口站着程疏眠的保镖，包间里很安静，他推门进去，看见了蹲在角落里的维愔，他的手正在往下滴血。

　　听到声音，维愔抬起头来。

　　他笑了：“你来了。”

　　他的衣服已经被撕扯开来，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一手拿着碎掉的酒瓶，头发凌乱，不难猜到他刚刚经历了什么。他利用这一个小小的碎酒瓶以死恐吓，撑到了程疏眠的人来。

　　他这个模样实在不能走出去见人，叶弦把外套脱掉盖在了他的身上，维愔没有站起身，低下头重复了一遍：“你来了……”

　　叶弦看着他，淡淡道：“跟我走，西西很担心你。”

　　“西西？”维愔抬头看他，眼神茫然，过了一会儿他问，“他怎么样？”

　　“他没事。”

　　不知是不是惊讶过度，维愔整个人都在抖，抓住了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没事？”

　　叶弦不想多待，转身后说：“我已经找到他了。”

　　“啊。”维愔又笑了，头上冒出了汗珠，“你，先找到他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颤，叶弦听出他的反常，转过身去，看见他疯狂在抓自己的头发，声音也从低喃变成了狂躁的嘶吼，维愔跌坐在地，碎玻璃瓶掉落在那一滩血迹里，他的呼吸急促，衣服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

　　叶弦凝神打量他：“他们给你下药了？”

　　维愔像是完全听不到一般，他眼里的四周没有了光亮，包围他的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影，他浑身都痒，浑身都痛，嘴里喃喃着的话从“给我，求你”变成了“不要，不要看我……”

　　他的手在地上摸索着，手臂上的针管痕迹落在了叶弦的眼里，叶弦微微皱眉。

　　——不是下药，而是毒瘾犯了。

　　叶弦叫来门口的保镖把看起来丧失神志的维愔带走，之后快步回到了叶惜身边。

　　“维愔呢？他怎么样？”

　　“没什么事。”看样子叶惜并不知道维愔的事情，叶弦没有多说，“跟我回去。”

　　叶惜追问：“那他人呢？”

　　叶弦说：“我让人带他离开了，会有人照顾他。”

　　他揽住叶惜，对坐在一旁的程疏眠说：“程总，看来你在这里混得也不怎么样，你的地盘，居然容得下这群人？”

　　拥有这个地段的人和他一直以来是仇家，程疏眠无奈地摇了摇头：“叶总放心，下次再来，你绝对看不见这家店。”

　　这一晚发生的一切对叶惜冲击太大，洗澡时满脑子都是他打开门看到的不堪画面，这会儿涌上来的后怕将他包裹，叶弦陪在他身边，正在擦拭着他湿漉漉的长发，看着他闭上眼睛紧皱眉头的模样，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叶惜睁开了眼，从镜子里对上了叶弦的视线。

　　他小声地喊：“……哥。”

　　叶弦看了他一会儿，一手握住他的脖颈，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也在回想晚上的事情，当知道叶惜在酒吧的那一刻，从未有过的恐惧慌乱瞬间冒了出来，他甚至想过无数可能，如果叶惜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将那里夷为平地吗？
　　又怎么够呢？

　　“还好，你没事。”

　　叶惜心头一颤，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叶弦很担心他，这么多年来叶惜感受得很确切，有很多时候叶弦没有再把他当成所谓的替身，只是发自内心的，关心他这个人。

　　“说了别乱跑，怎么这么不听话。”说是责备，话语却很温柔，叶弦想到了晚上所见的那一幕，询问道，“你那个朋友——”

　　叶弦说话很少欲言又止，叶惜看着他：“怎么了？”

　　叶弦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人挺好的，他被酒吧的人带走了，晚上他也是为了引开那些人才让我先走。”叶惜心有余悸，“他没事就好。”

　　“别再想了。今晚我陪着你，明天带你出去逛一逛。”

　　“……真的？”叶惜愣了一下，转过身看他，一脸惊喜。

　　叶弦扶正他的身体要给他吹头发，失笑道：“当然是真的。”

　　“工作忙完了吗？”

　　“是啊。”

　　叶惜终于笑了起来，这是他来到香港一直期盼的事，能和叶弦拥有这种温馨的时刻，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一晚叶惜睡得很早，叶弦洗完澡出来后看见手机屏幕显示有两个来自叶学佲的未接电话，他没打算回，打开一则短信，是余澈文发来的：你爸来香港了，联系不到你，刚刚问我你在哪，我把地址告诉他了。

　　叶弦看完后将手机设置成了静音，再看向叶惜，发现他半个身子靠着床头，看起来睡得很不舒服。叶弦蹙眉，不明白为什么最近他总爱这样睡。

　　他动作轻柔，将叶惜抱着躺下，叶惜没醒，只是往他身边挤了挤，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被子里。

　　叶弦把他的头发撩到了脑后，手指从他的眉骨一点一点往下，最终停在了他红润的唇上。

　　他想到了那一晚，叶惜偷偷亲了他。

　　叶弦叹了声。

　　他垂下了眼眸，小心翼翼的，把叶惜拥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