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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若有来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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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闪闪的刀尖抵在了成吉思汗的颈边,三个蒙古近卫的动作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像是机器人突然被拔掉了电源,呆怔了两秒钟之后,眼中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但是却再也不敢做任何动作了。
在生死面前全无惧却的几位壮汉,身体却在微微的颤抖着,完全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陈灵见罗寒烟伤的严重,拿着匕首的手都已经开始轻轻颤抖,像是握不住匕首一样。
她急忙飞速来到罗寒烟身边,从怀中掏出疗伤的药物,为他服下。罗寒烟吃了药,这才提上一口气,勉强说道,“灵儿,卸了他手脚关节,再点他麻穴!否则你治不住他!”
陈灵点头,咔咔两声卸去成吉思汗的双手关节,成吉思汗咬着牙,嘴里发出一声闷哼,手臂脱臼,软绵绵的在空中荡着,虽然没有残废,但是却再也使不上力气了。然后又点中胸前麻穴,叫他全身发麻,动弹不得。
罗寒烟眼看着成吉思汗再没反抗之力,这才放下心来,把匕首交给陈灵。而自己,则重重点住全身穴道,封住经脉,勉强止住腹部的血。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黑色丹丸服下……
服了丹丸,罗寒烟惨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血色来。成吉思汗身材高大,体型壮硕,陈灵将他劫持在手中,觉得格外沉重,格外艰难,幸好,他现在不能挣扎,不能动弹。
三位蒙古近卫,立刻把刚刚包扎好伤口的拖雷王子找出来,命他主持大局。
拖雷王子看到如今的情况,也不禁慌了手脚,“放了我父汗!我可以允许你们活着离开这!”
两人劫持着成吉思汗一路向前走,陈灵冷笑一声,“拖雷王子,你说这样的话可没什么诚意啊。我们敢来此处,难道还是贪生怕死之人吗?”
拖雷额头上青筋跳动,努力压制着怒气,冷声道,“那你们要如何?你们若敢伤我父皇半分,我必踏平整个襄阳城!”
“我知道现在你们已经用军阵困住了郭靖黄蓉等人。我要你们现在立刻将其释放!”陈灵提出要求。
拖雷冷笑,“就算我答应你们又如何?现在过去那么久了,你真以为他们还能活得下来吗?我可以答应你们放了他们,可他们能不能活着从无双军阵中走出来,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
陈灵也同样报之冷笑,辛辣的讽刺道,“你真是小瞧我们宋人了。你如此瞧不起我们,但即便是最伟大的蒙古人,你的父汗,还不是落入我们宋人手中,任人宰割,如同羔羊!”
托雷被反驳的无话可说,额头的青筋跳动,眼神越发暴戾了,他从腰带上拿下一个木牌,交给随身亲卫,然后叮嘱几句,那随身亲卫,立刻领命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蒙古将军哲别,骑在高头大马上,冷冷的看着被困在无双军阵中的人,尽管对方就像是被搁浅在浅滩上的鱼,被囚困在陷阱里的狼,所做的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无功罢了。没人能突破三万铁甲卫的包围。可他还是紧紧的皱着眉头,神色丝毫没有舒缓。
他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名叫追风,毛色鲜亮,油光水滑,每次奔跑起来,黑色的鬃毛在风中纷飞,长长的犹如女子的丝发。蒙古马向来神骏,而他这一匹,更加彪悍神勇,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到背,全身披甲,除了脚踝处和马眼,马嘴处露出,就连头都扣上了头盔,这一身寒光泠泠的钢铁装备,起码有几十斤重,追风却懒洋洋的,好像感觉不到身上的重量,无聊的,用蹄子刨着地。
人马皆披重甲,最骁勇的骏马,最彪悍的勇士,强强联合,这是蒙古军中,最锋利的一把尖刃,直刺向敌人的心脏……
成吉思汗掏空蒙古军备,也不过才装备了三万人而已。而这三万人,向来在战场上横扫一切,所向披靡……
而就在刚刚,5000匹重甲兵,同时向军阵中被围困的几个人发起冲击,马蹄声踩踏地面,地动山摇,黄沙漫天,犹如惊雷震震,就像一座巨塔或者是像是个山体滑坡一般的俯冲过去,仿佛无人可挡。
而对面的人却硬生生的挡了下来!
对方竟如此难缠吗?哲别心中暗自思忖:三万铁甲兵,在无双军阵中将对方围困了整整一个时辰,居然都未能全歼!除了多年前一个叫罗寒烟的人,还从未有人能坚持那么久。拖的时间如此之长,也不知道大汗还会不会怪罪下来。刚刚他还欣赏对面高手武功,不忍全部杀死,于是没让放箭,只是叫人喊话喊了三轮,让其投降保全性命,保证荣华富贵,而对方却犹如聋子一般充耳不闻,现在看来只能下死手了!
哲别一声令下,5000个弓箭手手持铁弓,在他面前一字排开,原本铁甲兵们犹如一座座钢铁高墙,将敌人围的水泄不通,此时哲别一声令下,他们就犹如波开涛分,整齐划一的移动着脚步,给5000个弓箭手让出路来。
5000个弓箭手转眼逼到了敌人面前,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一阵箭雨,如狂风暴雨呼啸而来……
黄药师,周伯通,二话不说,立刻爆发出体内所有的内力在身前,凝结成屏障,那些飞射而来的利箭纷纷被弹开……
而洪七公经过刚才的战斗,内力已经衰竭了,降龙十八掌,威力极大,每次出掌都可以至少带走十几个人的生命,一场战斗下来属洪七公杀伤的敌人最多。但也正因为如此,对体力消耗,内力消耗也是极大的。洪七公看了看脚边,躺在地上全身酸软,站都站不起来的郭靖,顾不得自保,一心只想护着徒弟,直接提着郭靖的领子,腾空飞起,将100多斤的大男人直接丢向了东邪黄药师。
黄药师张开双臂,稳稳的抱住郭靖,在空中旋转落地。
看到郭靖被黄药师接住,洪七公眼神欣慰,他知道郭靖已经安全了。
此时利箭己经逼近胸口了,来不及躲闪了。洪七公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量,在空中发出最后一掌……
一条巨大的金龙腾空而起,那条金龙从头到尾足有十几米长,身形是那样的庞大,但是身上却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觉。明明是半透明的,但是却仿佛实物一般,像野兽一样在空中狰狞,嘶吼,翻滚,咆哮,
金龙一甩龙尾,就把那些箭支纷纷扫落,从空中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如同下了一场暴雨,瞬间落得满地都是。接着,金龙再次腾空而起,在所有人或是惊恐或是敬畏的眼神中,从空中俯冲下来,冲向面前全副武装的敌人。
那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蒙古兵,顿时一个个的被撞下马来,嘴里发出一阵阵惨呼,扑通扑通就像狂风暴雨打落了树上的果实一样,蒙古兵栽下马背的声音络绎不绝,就像穿林打叶声,暴雨打在树叶上哗哗哗。马背极高,而那些蒙古兵又个个身上穿了几十斤重的铠甲,一旦从马背上栽倒下来,个个都筋断骨折,口吐鲜血,再也难以爬起来,甚至脊背折断,当场气绝身亡。
就仿佛是一把锋利的镰刀在收割韭菜一样,金龙在蒙古军中横冲直撞,将军队整个贯穿横插,等到终于在空中缓缓消散的时候,已经有两三百个蒙古士兵从马背上栽倒,落满一地,惨叫声此起彼伏,金属铠甲保护了他们的安全,而现在也成为索命的利器,从马上坠落的时候,铠甲受到冲击,凹陷进去,就仿佛被两张铁板夹在中间,又突然受到大力冲击,内脏当场爆裂,嘴角鲜血直流,四肢抽搐,横死当场……
洪七公哈哈大笑,“痛快呀,痛快呀,没想到我老乞丐临死之前还拉了那么多蒙古兵陪葬,值了!”他须发皆白,精神却极其健硕,眼神炯炯,仿佛有一把火焰在燃烧,笑声爽朗豪迈,声音清澈又响亮。
他笑着笑着,突然,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身体缓缓向后倒去,苍老的身体应声坠地,激起漫天尘埃……
“师傅……师傅……师傅……”一直沉默的郭靖,喉咙里突然爆发出带血的嘶吼。原来刚刚的洪七公已经用尽了体内的所有的功力,这一个时辰的战斗已经让他的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内脏也受到了创伤,而他却不管不顾的,一口气耗尽了体内所有的功力,也将自己逼向了死亡。
他就像一根熊熊燃烧的木柴,在临死之前疯狂的将自己点燃,爆发出温暖和光明,而与此同时也很快化作飞灰,在空气中消散。
他用火焰点燃了自己,也点燃了敌人,而付出的代价是耗尽自己本就所剩不多的生命,气绝身亡……
周伯通背上背着一灯大师,一灯大师脸色苍白,在刚刚军队的冲击中,为了保护黄蓉,他被战马踏断了双腿。尽管体内有强大的内力支撑,但他的下半身已经被鲜血染透,膝盖骨粉碎,此生永远无法再站起来了。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失血过多随时会夺走他的生命。但即便是这样,一灯大师依然怔怔的看着洪七公,嘴里喃喃念着超度之词。
周伯通的眼里已经满含泪水,而黄蓉伏在东邪的背上,嘴里也跟着发出一声惨叫,竟然晕了过去。就连一向冷心冷肺的东邪黄药师,也颤抖的闭上双眼,不忍心看旧友死去的这一幕。
哲别看着这一幕,内心也瞬间有所触动,低声吩咐,“等会儿厚葬此人。”副将连连点头,接着,5000个弓箭手,再一次举起弓箭,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而此时,一个全身鲜血的蒙古近卫飞了过来,手上拿着托雷王子的腰牌,命令他们立刻解开包围圈让敌人离开。
哲别震惊万分,拿过木牌细细翻看,没找出任何破绽。尽管,他心中极其不服,但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最终他长叹一声,一挥手,还是下了命令。三万铁甲骑整齐划一的后退一步,让出一条路来……
“奉托雷王子的命令,放你们离开,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一向镇定的郭靖,都忍不住哭出声来。绝处逢生,漫长的黑夜中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
当所有人回到襄阳城中,虽然黄药师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而内力也早已耗尽,但他只能强撑着,立刻给一灯大师进行医治。他简单的看了一下一灯大师的伤势,腿骨断裂,膝盖骨粉碎,双腿必然是保不住的,只能截肢,否则伤口感染只会危及性命。
从今以后一灯大师永远不能再行走了……
五绝之中的南帝,今后只能永远沦为残废。
将成吉思汗交给杨过小龙女两人,陈灵赶紧扶罗寒烟躺下,掀开衣物,查看他的伤势。
将长袍撩起,陈灵嘴里发出一声惊呼,一个黑乎乎的大洞赫然映入眼帘,雪白的肠子已经流了出来,露在体外,拖拽出来足有几十厘米长,刚才罗寒烟感觉到肠子掉出来,就自己用手兜着。在伤口处甚至可以隐隐看到一些跳动的红色的器官,不知道是什么器官浸泡在血水当中,可能是心肝脾肺肾任何东西。伤口破裂,凝固着紫红色的结晶,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陈灵含着眼泪,颤抖着双手,把雪白的肠子又重新放回他的腹腔,声音颤抖的安慰,“没事的没事的,我给你做缝合,我给你做手术……”
罗寒烟身体里的鲜血已经流尽了,如果不是刚刚服食了一颗禁药,他根本不可能活着走过来。而药性的反噬,也在折磨他的身体,夺走他为数不多的最后一丝生机。
“灵儿,你把杨过叫过来……你去叫他,我有事跟他说。”陈灵眼神定定的看着罗寒烟,一刻也不舍得离开,但罗寒烟的声音虚弱而又坚定,让人无法违抗。
杨过很快就走了过来,他只看了一眼罗寒烟惨白的脸色,满脸死气,便知道他的伤势极重,已然无救。尽管他从未喜欢过罗寒烟,但是物伤其类,眼神中也流露出极深的悲恸。
“我把我的内力给你……这百年内所有的内力……”罗寒烟强撑着说,“灵儿身体太弱,她消化不了,恐会走火入魔。所以我给你……你以后,你以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杨过低声道,“师妹的安危更胜于我的性命。我一日不死便一日护她……”
罗寒烟惨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惨淡的笑,然后他紧紧抓住了杨过的手腕,“好……”
传功的速度很快,只过了一炷香,杨过就从房间里面钻了出来。
陈灵立刻捧着熬好的汤药,甚至都没空多看师兄一眼,直接冲进了房间里。
只看了罗寒烟一眼,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面前这个满脸皱纹,脸色青白,苍白如垂死老翁的人是谁?是他吗?竟是他吗?
“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咳咳……毕竟是年纪大了,要是能比你年轻就好了……你是不是也能多喜欢我一点……”不复昔日的英俊美貌,罗寒烟苍老的让人认不出来,只有那双眼睛明亮依旧。
“没有,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英俊的。”陈灵擦去眼角的泪水,想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坚强一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眼泪就像是坏了闸门的水龙头,怎么止也止不住?
“娘亲……”他的眼神越来越浑浊,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不清,突然低声喊道。“娘亲……”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很像我娘亲?她跟你一样都不太会做饭。咳咳……她很爱我的。小时候总是煮鸡蛋汤给我喝……她煮的饭不好吃,就像你当初煮给我的鱼汤一样……真难喝呀……”说到这里,眼睫微颤,两颗晶莹的泪水也随之滚落,落在了红色的枕套上,晕染开来,犹如一朵盛开的花。
“好冷,身上好冷。”他轻轻咳嗽着,蜷缩着身体,失血过度让他全身发冷,冷的像个冰块。陈灵上前紧紧的抱住他,又给他盖紧了棉被。“不冷的,不冷的,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罗寒烟声音越来越低微,逐渐变得细弱无力,仿佛是蚊子在震动翅膀,“我要死了……灵儿,我要死了……你说嫁给我做妻子的……可是我没有机会了……要是,要是有下辈子……”
陈灵紧紧的抱住他,轻声在他耳旁说道,“要是有下辈子的话,我一定对你好,一定爱着你,宠着你,护着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听你的,不让你受伤,不让你难过,也不让你害怕,也不会让你孤独。我一生一世的陪着你,给你生好几个小孩,好不好?”
“好,你不要忘记……你不要忘……下辈子,我们再……”那声音时断时续,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微弱,终于未能说完,便消散在风中。
陈灵怀中抱着的这具身体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在她怀里一点一点的冷却。
她不敢相信,将头贴在罗寒烟胸前,希望能够再听到一丝心跳,希望能够感受到一丝呼吸,可是心跳声已经慢慢平息,而呼吸也已经彻底断绝……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心跳,呼吸,脉搏,通通都消失。
面前只有一具遍体鳞伤,千疮百孔,残破不堪的躯体……
“不要,不要,不要啊……”
陈灵喉咙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仿佛被人拿着锋利的尖刀,狠狠的刺入了心脏。嗓音嘶哑,就好像锯子在锯木头,那么嘶哑,那么难听,仿佛是深夜中女鬼的嚎叫。
原来,极度悲伤的时候,心真的是会疼的。为什么心脏会那么痛,会那么难受?
为什么胸口就像是有利刃在翻绞一样?
为什么会痛的仿佛无法呼吸,像是随时会晕厥过去?
为什么像是有麻绳套在脖子上,狠狠收紧,勒的她双眼眼前发黑,双眼翻白?
为什么即使晕厥过去,也紧紧抱着他……
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发现,她原来是这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