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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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那张精致的面容依旧沉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他碧绿色的眼眸，进藤看了又看，只有黑白两色。
“你究竟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塔矢亮一皱眉，一瞪眼，眉梢眼角都是风情。修长纤细的指节在随后棋盘上叩响：“这盘我会赢你五目半。”口气淡淡地，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刺中了进藤光的心。
“五目半！你做梦！”进藤光咬牙切齿。长着这样的脸，根本就不应该下围棋！
终盘，塔矢亮果然赢了进藤光五目半，竟然真的赢了进藤光五目半。
虽然在正式的头衔战上进藤光对塔矢亮输多赢少，但私下的对弈基本是输赢各半。即使输，也是一目半目之争，六目半这样的大比数，简直不可思议。
自己今天确实不在状态，但进藤光知道，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塔矢亮变强了。
十二岁才开始学习围棋的进藤光，年仅十六岁就以职业三段的身份取得了本因坊头衔，一直被誉为天才。而从小就浸润在围棋中的塔矢亮，人们觉得他的成功更多是由于家庭熏陶和自身的努力。
只有每日与塔矢亮对弈的进藤光才深深地感受得到，如果说他自己是天才，那塔矢亮更是。他的天才不仅是指他的围棋天赋，还有他的内心。
不顾一切取得最终胜利，坚定走向目标的决心与勇气。对绝大多数人需要反复磨练才能拥有的东西，他与生俱来。难道这不是一种天生的才能？围棋是技术与精神的双重较量，而顶尖棋手之间，其实精神力的战斗往往是左右胜负的关键。
进藤光知道，塔矢亮这种改变是源自内心。
塔矢亮的心，究竟是放下了什么，还是拥有了什么？
今天，塔矢亮的心情显然很好。到了终盘，他没有像平日一样冷嘲热讽，而是一个人静静地开始收拾棋子。
这说明，塔矢亮不想复盘。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进藤却觉得自己明白这种心情。起身，推开椅子，进藤准备离开。
“进藤”塔矢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却并没有挽留他的意思：“你很快就会知道。”
推开门，空气清新。
进藤光双手插在口袋，慢慢地往地铁口走去，目光漫无目的地在人群间来来去去。手机响了。进藤光看也不看，直接按下接听，却一愣，是明明的声音。
“阿光，你在哪里？”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打过电话给他了，即使是打，也是打家里的电话，而不是他的手机。
“我在塔矢家的棋会所。”其实已经不在了，进藤光却不知不觉地这样说。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会，明明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明白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下意识地，进藤光问到：“明明，怎么了？”
电话的另一边，熟悉的声音坚定地响起：“我有事要对你说。”
进藤光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居然是告白。
塔矢亮对明明告白。
怎么可能是塔矢亮！怎么可能是塔矢亮！他明明——他明明只喜欢围棋！
原来，塔矢亮也会喜欢另一个人，喜欢到对她告白。
突然之间，心如刀绞。
一直以来，进藤光都以为他知道的，塔矢也应该知道，那些从来没有开口说过，却一直存在在东西。一切的一切，果然只是自己的幻想，包括那个或者根本没有存在过的亲吻。
为什么？进藤光一次又一次问。
明明第一次看见这样惊慌失措的进藤，就像找不到妈妈的迷路孩童。
原本清澈的琥珀色眼睛，此时此刻写满了焦虑与不安。
记忆回到进藤生日宴会的第二天。
因为前一晚参加阿光的生日宴会弄到了深夜，加上还要照顾醉酒的濑奈，等把她送回家安顿好，已经是凌晨了。
路灯明亮而街道寂静。
独自一人在街道等待出租车，明明的心情不是害怕而是寂寞，是寂寞。
如果现在身边有一个人……如果这个人是进藤光，即使是醉得不省人事的进藤光。
路灯下，有一个人慢慢地走过来。
不疾不徐的脚步，沉稳而有教养。
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孔，在路灯下渐渐展现，是塔矢亮。
明明很惊讶，塔矢君为什么会在这里？
“藤崎小姐，我是塔矢亮。”相对于明明的惊讶，塔矢亮倒显得非常放松：“只是碰碰运气罢了，结果真的遇到了你。”
“塔矢君，请问……”
还没有等明明说完，塔矢亮就开口了。他说：“藤崎小姐，和我交往吧。”
“明明，塔矢亮喜欢你吗？”进藤光觉得自己说话都结巴起来。
多么希望，进藤问的是“明明，你喜欢塔矢亮吗？”看似一样的意思，关心的重点其实不一样。塔矢亮喜欢你吗？你喜欢塔矢亮吗？主动与被动，选择与被选择。虽然，早就已经知道，进藤光关心的重点，在十二岁的那一年，已经不是自己。
“为什么？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他——”进藤光忍不住，双手扶着明明的肩膀，越来越用力。
明明却发现，这双眼眸虽然透过了自己，看的却不是自己。
进藤光，他真正关心的是——
“明明，你会答应他吗？”进藤不等明明回答，又问道：“你会答应塔矢亮吗？”
“阿光你希望我答应吗？”明明淡淡地问。
“我……”进藤光结巴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答应。”明明一字一顿地说。
进藤光沉默，他放下按着她肩膀的双手，转过头，逃避她视线的追问。
明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阿光，我喜欢你。”明明伸手扳过进藤的脸，强迫他看着她：“藤崎明喜欢进藤光。”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明明在进藤光眼睛里看到了恐惧，还有欲言又止的为难。
居然没有震惊，这么说，进藤早就知道了。明明微笑：“算了，我明天会拒绝塔矢君。”然后，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明明！”进藤开始慌张起来，手忙脚乱地在房间找抽纸：“你……我……”
“够了，你给我滚！”第一次，明明是第一次对进藤光无缘无故地发这样大的脾气，突然之间。其实，也不是无缘无故吧，自己喜欢他这么久，如果他早就知道，如果他真的知道，为什么还要浪费自己的时间！
真正的温柔，是直接击碎而不是一点一点剖开。
进藤一点一点退后，迟疑地，又坚定地。
他知道，这或者是他最后一次来明明的房间了，这个粉红色的，空气中总是飘着馨香的小天地。
脚步很沉重，心情却轻松。
进藤光知道，明明现在很伤心，以后就会很快乐。
但是他自己就……
“塔矢，你向明明告白了？”再一次来到棋会所，进藤光平静地问塔矢亮，口气平淡得像说起天气。
“嗯。”塔矢亮甚至懒得抬头，动手把棋谱收起来，准备和进藤开始今天的对弈。“猜子吧。”
进藤和塔矢的平静的对白却在棋会所引起了骚动。
“塔矢老师也终于到了这个年纪了啊。”
“一定是很可爱又很优秀的女孩子吧。”
“啊呀，我还希望等自己的孙女长大后介绍给小老师呢。”
“我一直以为，会是女孩子们主动缠着塔矢老师不放呢，主动出击了啊。”
“啊，小亮也喜欢女孩子吗？”但是，市河小姐是震惊。
“不然呢？你认为我喜欢男孩子？”塔矢反问，目光锋利地看着进藤。
进藤静静同样静静地看着塔矢。“今天，我要赢你五目半。”
塔矢亮一愣，然后微笑：“其实……我也希望，不过仅仅是今天。但是，我不会手下留情。”终盘，进藤光问塔矢：“明明今天拒绝你了吗？”
塔矢亮微笑：“当时就拒绝了。”
进藤反而有一丝惊讶：“真的？为什么？”
塔矢佯装苦恼地说：“是啊，为什么呢，我这么好。”
“塔矢”进藤光认真地说：“以后不准再找明明告白，也不准找和谷、伊角他们。”
“为什么？”塔矢亮反问。
没有回答，进藤光起身，推开椅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塔矢亮微笑着目送进藤离开，一个人收拾棋子。
这是第二次，他和进藤下的又一盘不需要复盘的对局。
五目半，进藤果然做到了。
果然，只有这个人的围棋可以令自己恐惧，只有这个人吧——收回棋盘上的目光，塔矢再一次转头看向门外，心思回转。
差一点，差一点点就可以了。
又一次，进藤光走在熟悉的地铁站口。
手机再次响起。进藤光知道是塔矢亮，他的来电铃声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犹豫了很久，在进藤决定接听的时候，塔矢已经挂了电话。叹气，进藤光决定打回去。不用调出联系人通讯录，进藤将烂熟于心的数字一个一个慢慢地往下按——
塔矢亮的短信来了，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混蛋塔矢，你应该跟明明说这句话。”进藤看着，自言自语地说到。
抬头，天空是蓝蓝的一条线。
塔矢，我要承认，这一局你赢得很漂亮。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告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