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像的原型想收门票钱》地上有烟花

16、开学（4）

　　陆明七走在路上，没过多久口袋里的镜子就震动了一下，镜碎碎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

　　“主人，刚才那个人算是你的新同学，对吧？”

　　“嗯。”陆明七目视前方，看似在专心走路，其实旁人都不知道他正在心里和镜说着话。

　　“你好像还挺喜欢这人的，”镜若有所思，“这才刚见面。”

　　此时陆明七恰好已走到了六号公寓门口。他对着自己拿着的新生信息卡看了看，确认后走进去，和宿管阿姨打了声招呼，刷卡，上楼。

　　神学院的宿舍和别的学校的是不太一样的。

　　这里的宿舍普遍都是六人间，两张是上床下桌，但可能是因为学生人数比较少，居然每间宿舍只住一个人。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里，望着宿舍里这空空荡荡的六张床，陆明七这位传说中的英雄立刻又陷入到了一个痛苦的抉择里：

　　我该睡哪张床？

　　要不轮着睡？一周七天，一天一张床，最后一天打地铺？

　　关于这种独享六人间宿舍的待遇，以前上大学时陆明七只在周末享受过。舍友们周末回家的回家，打工的打工，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家可以回，又一度情绪非常消沉，独自呆在宿舍里。

　　这次好好地享受大学的时光吧。

　　他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然后坐在了右手边的下铺床板上，静静地看着空荡荡的宿舍。

　　镜又发出了声响：“主人，你怎么不说话了？”

　　陆明七笑了一声：

　　“你说刚才的问题吗？我就是觉得那孩子真正常，值得好好聊一下。”

　　说罢陆明七站起来转了转，只见在斜对面的床板上已放好了被褥这些东西，而在洗手间那里，新的牙刷牙膏之类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这间宿舍就像是个低配版的酒店。

　　镜还从未来过大学这种地方，好奇心比陆明七还要重，趁着这会儿宿舍里只有陆明七一个人，他从口袋里钻出来现出身形，在小小的宿舍里转了有几十圈，身上的配饰叮咚作响。

　　陆明七任由他这么探索着，自己先去铺好了床放好了被子，坐在床沿上满意地拍了拍，接着，他招招手让镜过来坐在自己旁边。

　　“有意思吧？”他问镜道。

　　镜开心地点了一下头，眼睛亮亮的。

　　于是陆明七告诉他，过两天可能还有军训这种东西，让他做好心里准备，这个更有意思。

　　可能是说什么就来什么，陆明七的话音刚落，新生群里有了新消息。

　　辅导员马老师：“各位同学，请于下午18点在A区负一楼礼堂集合，我们将通知一下初训的相关事宜。”

　　礼堂，又是礼堂。不过这次不是什么话剧了，陆明七盯着初训这两个字，问镜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结果镜也是摇头：

　　“神学院的有些事是保密的，外界很少知道。”

　　嗯，没关系，他今晚去了就可以了解了。

　　陆明七顺势倒在床上睡了一会儿。等他再度睁开眼时，窗外的天呈现出了橘红的颜色，广播里的曲调悠悠荡荡地和云一起飘在校园里。

　　恍然间陆明七以为自己是在别处，是在几年前的某个地方，直到他看见了站在窗前的镜的侧脸。

　　他睁着眼定定地看了会儿墙上的一格夕阳的光，然后坐了起来。

　　*

　　其实在这学校里走上一阵子，越来越能感受到它在细微处与世俗的大学的不同之处。

　　在各处的建筑物以及湖边的石头上，总是能看见一朵素净的白花的图纹，据说这是阿栖很喜欢的一种名叫遂心的花，只可惜世间诸多事情，并不能事事遂心如意。

　　不少学生都别着这种样式的胸章，一路上陆明七看见了好几个，不得不说这白色的花还是很可爱的，陆明七想着那么姑且从今日起他就喜欢上这种花了吧。

　　“同学，请问A区在哪里？”陆明七上前去问话，顺便还多看了一眼女生的耳坠——那花也是遂心的样子。

　　女生指路后好心地告诉他新生比较容易迷路，让他多注意一点。

　　所以陆明七格外小心，顺着指示牌的路走，但是没有人告诉他，去往A区负一层礼堂的路有两条，一条是从左边的教学楼走下去，直达礼堂门口，另一条就比较绕远路，从右边的楼梯下去，穿过小广场进入教学楼一直往前。

　　陆明七选择了后者。

　　原本这也没什么，多走一两分钟的路而已，可偏偏这会儿是下午六点左右，偏偏陆明七在小广场这里停留了一会儿。

　　他停下来的理由也很简单：有人在这里念诗。

　　在广场中央的花坛上，有一个男人像是雕像一样勤恳地坐在那里。他坐在自带的凳子上，对着一本书缓慢而深情地念着，陆明七站得远，依稀看见了夹着的书签的漂亮穗子。

　　这一切其实很有诗意，在黄昏中，一个年轻的男人专注地低着头，似是呢喃一样诵读文字，眼中有温柔的夕阳光亮，这些都很好。

　　可当陆明七听懂了他在念什么之后，诗意便成了矫揉造作，黄昏便成了黑暗来临前的不祥预兆。

　　他将手指按上了书页，念道：

　　“我已在这高塔中徘徊多时。

　　我试图从窗外的浓雾中窥见你的面孔，而浓雾以乌鸦的叫声回馈我。

　　你的爱人会提着剑来见你。

　　他们以为这会让我心惊，

　　却不知是我盼望已久的预言。”

　　念完这几句之后，还沉浸在诗歌中的男人缓缓抬头，并且在看见了陆明七时被吓到，立刻合上了书：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偷听我写给阿栖大人的诗？”

　　“大家都知道的，小广场这块儿地方，早上八点归小黑，中午归张超，而下午，这里是我的。”

　　“不好意思，我是新生。”陆明七说出了一个足以让他被原谅的事实。

　　然而男人并不是很愿意原谅他，还告诉他不要靠近冷雾学院的男人所占据的地方，更不要打扰他们向阿栖大人倾诉爱意，或者……以阿栖的身份，向那位恶灵倾吐爱意。

　　冷雾？也就是说，这男人是大四的学生。

　　男人还说，写诗读诗是冷雾学院的学生的必修功课，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拥有更为充沛的感情，更好地沉浸在话剧中的角色里。

　　通过下午的事，陆明七依稀知道了那个话剧是什么样子，同时他心里咯噔一下，照着这位学长所要求的离远了一些。

　　陆明七走进教学楼里。

　　他走在幽暗的长廊里，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地走向礼堂。

　　礼堂的门是开着的，也许是陆明七来晚了，老师已在发言：

　　“我希望大家能在神学院学到更多的东西……”

　　陆明七有些木然地走进去，随便选了个后排的位子坐下，然后拿出笔记本，做出了一副很认真的听讲的样子。

　　他还拿起笔，记录他进入神学院以来的学到的第一件事，写下了第一条笔记：

　　“不要靠近冷雾学院的男人，会变得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