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小白生存指南》荒惶谎晃

8、潮起三

　　“她醒了！她醒了！”陆翊白了顾箫一眼，眼睛没瞎的都看见了。
　　“姑娘，感觉好些了吗？”
　　女子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赶忙下床，欠身道谢，“香香多谢两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香香姑娘言重了。江湖道义，不必言谢。姑娘既已无碍，在下告辞。”
　　还没等香香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出了医馆，消失在人群中。

　　时翳屁颠屁颠地走向厅堂，心里想着要是把小食送给孟焱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开心，细细想来，他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可惜却不经常笑，怀着可能看见笑脸的期待时翳不由地加快脚步，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春儿凝重的表情。
　　时翳前脚刚步入厅堂，大大小小的盒子朝自己砸来，伸手抵挡已是不及，盒子散开，里面的香包七零八落地打在脸上，时翳被熏得喷嚏打了一个接着一个。春儿晚了一步进来，只看见香包散落一地，时翳笔挺地站在厅堂正中，手上依旧拎着小食但不再冒着热气，随时翳时不时的喷嚏前后摆动着。
　　春儿跪地收拾起香包，“谁都不许动！”，孟焱突然出声，把时翳和春儿都吓了一跳。
　　春儿立马停止了动作，退到一旁。时翳依旧直挺挺地站着，低头看着鞋尖，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但依照自己多年挨骂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保持沉默、低头认错就对了。
　　孟焱看着时翳低着头、不吭一声的样子，心里更是恼火。孟秦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谁让你买这些有的没的？”买了这么多东西单单没有爷的份。
　　“谁让你在外面那么久的？”在外停留的时间太久才会被人盯上，身陷险境。
　　“谁让你和春儿兵分两路，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春儿出了什么事，你担当得起吗？”孟秦觉得孟焱最后这句的转折着实生硬，到底是谁人生地不熟，到底担心谁会出事，孟爷的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偏偏自己没发现，而时翳更是个呆头鹅。
　　“爷，对不起，是我错了。”孟秦听了这句话顿时无语了。只见一旁的孟焱听到时翳这么说，一下子没了脾气，语气顿时柔软了许多，“那你下次注意。”
　　此时的孟秦打从心里觉得这两人真算是天生一对。
　　见孟焱心情稍有好转，时翳把小食呈了上去，“爷，不知道买什么给你，这小食可好吃了，但有些冷了，要不您尝尝。”伸手不打笑脸人，时翳脸上一直挂着笑看着孟焱，但孟焱却面露冷色，没有说话。
　　“放心，没毒。”说着，时翳拿起一个放进了嘴里，奋力咀嚼后咽了下去，“爷，还没凉透，挺好吃的。”说完，又看了看孟焱。而孟焱拗不过时翳的软磨硬泡，尝了一个，确实很甜，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了，刚想再尝一个，时翳已经把小食捧到了孟秦面前，孟焱终是无奈地笑了。
　　暴雨过后，风平浪静。时翳捡起了地上的香包，收拾了一下，把它们一一分给了家仆和婢女，而剩下的全都塞给了春儿。时翳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香包的颜色和香味对应，只要把佩戴不同颜色香包的人放在一起，然后在放出不同的消息，那么就可以找出内奸。而时翳的心思似乎是被孟焱看破了。当晚孟焱就在房里等着时翳，“我劝你别干蠢事。”，时翳虽是门客，可从小自在惯了，一直等候差遣向来不是她的风格，“那我们总要做些什么吧。难道就任由内奸泄露消息吗？”
　　孟焱没有回答，毕竟还不能完全相信时翳，自己的计划还是不说为妙，“只要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就好。”
　　时翳也知道孟焱尚且不信任自己便低头不语，想着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看着时翳失落的样子，孟焱起身去了书桌边，把床榻让给了时翳，“早点睡吧。”
　　一连过了几日，一切都十分平静，除了问安之外，孟焱没和时翳多说一句话，时翳也一直安分地待在房里。这日，用完午膳后，实在熬不住了的时翳便在院子里乱晃，一会儿弄弄花草，一会儿和奴仆们聊天，只是午膳过后就不见孟焱的身影。
　　春儿在一旁忙碌着，时翳想过去帮忙，她也不让，于是只得在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终于，春儿发话了，“小石头，我这儿走不开，你能不能去一趟城西那家裁缝铺，你的衣服做好了。”时翳十分欣喜地听见春儿喊她“小石头”，四处张望，原是四下无人，时翳亦开心地回道，“好的，姐姐。”说完便兴高采烈地出门去了。
　　一路上的风景虽与之前并无二致，但时翳依旧看得很欢喜、很认真，因为这儿的烟火味是无名山上所没有的，想起无名山就不由地想起了大师兄，心想着回去之后定要问问孟焱是否有了大师兄的消息。再走一条街便到裁缝铺了，而时翳的目光却被一条灰暗的巷子夺去了。
　　这条巷子位于繁荣的街道却阴暗异常，巷子里没什么声音，甚至没什么人气，探头看去满眼皆是饿殍死尸，不免让人心惊。时翳恍然明白，纵是繁荣昌盛的地方亦有阴冷黑暗的角落存在，前几日只看见了乞讨之人却忽视了他们的身后是整个地狱般的陋巷。
　　这时，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吃力地爬到时翳的脚边，拽着时翳的裙摆，苦苦哀求着给些吃的、给点水喝。时翳知道，如果不拉她一把，她就会坠入那黑暗，于是买了一碗粥，半抱着小姑娘，一点一点地给她喂了下去。突然腰间一冷，时翳拿碗的手一顿，转而笑了，这世道总有些人喜欢玩弄别人的善良。
　　时翳冷静地把碗放在了一旁，看着小姑娘沾了血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没事儿，姐姐没事，这不怪你。只不过利用别人的善心是不对的，为了银子去伤害别人也是不对的，你知道了吗？”怀中的小人慌乱地点了点头，泪水糊了一脸。时翳看了看刀口，周围有些发黑，拿着手帕擦了擦小姑娘的泪水，又帮她擦了擦手，就把帕子交给了她，“这刀上有毒，你手上可能也沾到了，不要乱碰其他地方。”时翳一直尽力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喘了口气，继而说道：“姐姐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识字吗？”，小人摇了摇头，时翳笑了笑，说道“姐姐识的也不多。”呼吸越来越沉重，“那黑心钱咱不能要，你拿着这块帕子往东边一直跑，最后一条巷子里门口有石狮子的那家，把这交给那家主人，他会帮你的。听明白了吗？”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话让时翳感到有点累，好在小姑娘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倒数三个数，你就拼命跑。”时翳一边扶小姑娘站起来一边数着，最后一声“一”，小人奋力冲出了巷子，冲进了人群，时翳也把手放在插在腰腹部的刀柄上，倒在了地上。
　　闭着眼睛，等待着从一开始就在远处盯着她们的人现身。察觉到身边的空气微动，一阵香味传来，那是许多香包混合的味道，时翳的心死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温柔的百般照顾自己的春儿姐姐要这样对待自己。时翳眯眼看着一蒙面男子正探着自己的鼻息，时翳果断地拔出刀，扎向那人的脖颈。
　　蒙面男子躲闪不及，手捂着喷血的伤口，颓然倒下。此时，他身后的身影才渐渐显现。那身影慢慢靠近，逐渐变得清晰，时翳捂着伤口起身，拿着刀，毒药开始见效，时翳艰难地维持着迎战的姿势。只见那身影伸出了一只手，“这是解药。”是女人的声音。惊奇之余，时翳保持着冷静，“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想帮他，”女子声音温婉却带着哀怨，“帮他减轻罪孽。”说着，把解药递给了时翳，便转身走了。
　　时翳吃了解药，简单处理了伤口，休息了片刻。时翳不敢看自己的手，不敢看那把杀死别人的刀，她的脑子里一直绷着根弦，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要清理尸体，要掩饰身份。好在天色渐晚，好在巷子够深，时翳处理完一切，穿上了蒙面男子的外衫，随手绑了个男子的发髻，出了巷子，隐身于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