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弃或记起的故事》梦见了

10、第 10 章

　　回溯时光·驹前晦
　　他整个人都显得寡淡。
　　洁净得仿佛有病。

　　雨点滴滴嗒嗒地浇灌而下，陷落前可透过它瞧见微弱光斑游移在晦暗人影上，洁白，污秽。
　　水滴砸落地面，破碎成几朵花来，路旁的野花于是染上碎裂的雨水。
　　泥土现出高挑的影，他笔挺的西装被打理得很整洁。
　　裸露在外的皮肤很白，洁净光滑到令人心神恍惚的白，晃荡人群中能一眼瞥见他。
　　他没有撑伞。
　　“嘀嗒，嘀嗒，嘀嗒。”
　　浑污的雨水顺着眉骨、睫毛、下颌滴落。
　　打湿的几缕头发黏腻在脸颊一侧，缱绻不舍。
　　深邃立体的五官如抹剪影，镌刻在行人的虹膜中，仿佛宏大盛景。
　　雨飘飘洒洒地落，泯灭一般暗淡的蓝倒映着洒落的灰与白。
　　玉鸟光华隐蔽在雨伞里的绒绒的头发在风吹里沾了雨丝。
　　小动物似的，她缩在围巾的温暖中，发丝投落的阴影下，一抬头，看见的，便是他。
　　人海是灰色的涌潮。
　　而他是冷冽的刀光。
　　刀光灼然地印刻在光华的瞳孔里，强硬地昭示其存在，在灰暗中割裂开炫目的光彩。
　　光华没有料想到人群摩肩接踵间，他捕捉到她视线。
　　似乎能感受到那滚烫与冷凝，她小声惊呼：“呀。”
　　雨水顺从他眉眼流淌，光华几乎可以看清他睫毛压着弧度，密而长，旖旎地藏起瞳孔的幽邃。
　　她一度难以说明那是怎样的惊艳——仿佛、仿佛，恒远星球投来遥遥一眼，随即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心率有点快，光华暗自琢磨，脸颊不禁涌上倩丽软红，她揪住裙摆，还在片刻的对视中恍惚。
　　她终于回过神来，那个奇异的、漂亮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用“漂亮”来形容一位男士，似乎是件很失礼的事情。
　　但玉鸟光华奇异地觉得，没什么词能更好地去形容他了。
　　那样夺目，那样昳丽，好像黄昏时分影影绰绰现世的、披着美貌皮囊的鬼魅，蛊惑着将人带入斑驳陆离的世界，预备吞吃骨肉。
　　她下意识望了望天色，仍旧昏暗。
　　阴冷潮湿的天气里，那昙花一现般的身影披上诡艳而绮丽的色彩，涂抹开未知神秘。
　　玉鸟光华从惊鸿一瞥中陷落一种刺激、诡秘的心绪中，抬眼在望又隐约地有些失落。

　　天幕被密密麻麻地爬上蓝色，晶莹的一片。
　　“继续下去吧……嗯？”
　　声音响在驹前晦耳旁，因为太近而朦朦胧胧的，温热的吐息拂得驹前晦耳朵有些痒。
　　声音很好听，颤颤巍巍地，乞求一般，惹人爱怜的声音。
　　含糊不清的吐字黏糊糊地缠绵在他身边，就像游离在他腰腹上的手，很不舒适。
　　驹前晦竭力回想这道声音能对的上号的人选，然而他头昏脑胀，恹恹欲睡。
　　驹前晦张嘴，想说些什么，“……”
　　他阖眼，迷迷糊糊的、浮梦的感觉再次袭来。
　　似乎抵着对方的颈窝，他感受到皮肤温热，睁眼是，浓稠发丝与肌理细腻，交缠，往下是脊骨，光滑，削直。
　　驹前晦恍惚有被侵犯的恶心感，但，事实是，他在占有对方。
　　破碎的呻吟与低哑的哭泣下，身份错位带来的是更不堪的恶心，不论情景如何。
　　搭在对方凸出的脊骨上的手指下意识磨蹭着收缩回去。
　　那是未被他注意到的颤栗一刻。
　　低声落入他耳蜗的最后是一声叹息。

　　“宿主已达到此次任务最低要求：好感为70，综合评价为B－，收获cg［山青色］［短暂相会］［人群中流动的阴影］，可以开启您新的人生。”
　　平直的机械音响在驹前晦耳旁，念及评价声调似乎难得有些起伏。
　　驹前晦有些困倦，语调温和：“嗯，谢谢。”
　　驹前晦思绪混乱，缓慢想起山脉连绵起伏，森林荫蔽野花，湖泊如块翡翠卧居在山野。
　　心说第一张cg构图肯定蛮漂亮。
　　抬眼居然错愕。
　　屏幕上的画面不是森林铺天盖地的翠色。
　　而是一双眼睛。
　　没有广袤的森林。
　　只将盎然生机托付给翠色的瞳仁，松绿石一般绮丽、纯粹。
　　那双眼睛的主人，隔着时空遥遥望着驹前晦。
　　他托举着整片森林的宁静与喧闹，呈给驹前晦最澄澈的青绿色。
　　是雨点，是杉林。
　　是告白，是警戒。
　　是心“不要忘记我！”的呐喊。
　　是山脉，连绵不绝。
　　驹前晦小小地“啊”了一声，意味不大明晰。
　　类似于有点苦恼的小声嘟囔，或是后知后觉的惊艳，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在惊讶。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温吞柔和得近乎于撒娇。
　　9142平静而失礼地猜想，不影响机械音呆板地恭喜。
　　“恭喜宿主完成所有任务。目前，宿主可以任选三个方案，继续人生，皆可选择是否保留任务相关记忆。
　　一，直接在原来的躯体内复活，系统会为宿主做好身份保障，可持有三个系统道具或保留一个技能，
　　二，进入轮回，保证生命绝对安全至宿主二十四岁，任选技能转生，
　　三，签署与主神的协议，继续作为任务者工作，持有道具不封锁。
　　以上。”
　　“一。”
　　驹前晦安静地聆听完方案内容，就利落地做出选择。
　　实际上，有第一个选择，驹前晦就没有想过选择其他的了。
　　在选择出结果后，不停滑动的cg终于停止，停留在［人群中流动的阴影］。
　　雨嘀嗒沾湿了衣物，人群攒动，高举雨伞。
　　一柄雾霾似的灰色的雨伞融入其中，仿佛它的寡淡的主人，烟雾一般弥散。
　　似有所觉的目标人物，他在拥挤不堪中，永远地被失去了，
　　那抹昏暗、隐蔽的、泡沫般的痕迹，
　　……恋人的痕迹。

　　呼吸被唤醒，春日叶的嫩绿色压满床单洁白，仿佛泓泓眼波。
　　沉睡着的青年密而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挣扎着，蝴蝶振翅似的，繁密花纹艳丽醒目，盎然春色里，抖落磷磷碎光，欲要飞起。
　　头发弧度投射脸庞的弯曲的影，贴合肌理细腻。
　　他：“……像美丽却不动人的梦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