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歌不到天堂（明星文）》鸢天

2、1. 灿烂之城.

　　1.灿烂之城。// THE CITY OF WONDER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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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忆中的海城，是充满高楼大厦的地方。
　　所有的水泥建筑物都仿佛高耸如天的巨人，
　　让人恍惚，好像身置一座石头森林似得。
　　但也是一座极度璀璨明亮的城市呢。
　　因为所有年轻幼稚但是固执的梦想，
　　而散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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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因为是靠着海边，冰冷的空气里都带着咸咸的味道，仿佛盐洒在了被冻僵的脸孔上，有点灼烫的疼。不断来回搓着的双手没有回暖，反而因为皮肤的摩擦而有了被刮伤的感觉。

　　“啊，真的很冷啊……”辰一跳着脚小跑着，往眼前那栋在凌晨还没有熄灯的大楼快步走了过去，手上因为拿着汽水瓶子而不能插进口袋里，几根指头都被冻的通红，在跑的时候，可以感到风如刀一样地割在皮肤上面，痛的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在晚上，公司的周围是有点可怕的。长长走道两旁的玻璃窗上反映出浅浅的人影，脚步声突兀而空洞的回响着，有时候总会觉得眼角有人影闪过，回头看去，望到的是自己苍白的脸，和迷惘茫然的瞳目。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好希望有一张温暖又柔软的床。

　　辰一咬牙喝着甜的发腻的汽水，按着因为饥饿而微微疼痛的胃想到，但又马上用力地摇了摇头，因为一旦这样胡思乱想的话，肯定会变得全身无力，再也练不出舞步来。

　　转身推开门，闷热而充满汗水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和外面刺骨的寒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慢慢地走到了角落，冷眼看着在教室里零散的同伴们。

　　海兰文化公司的第三层楼里，都是练舞的教室。而他们这些培训生总是会练舞到凌晨还不离去。仿佛只要咬着牙，忍着困意忍着饥饿继续跳着舞，就会离舞台更加接近，就会离现在的窘境更远。

　　有人靠着墙在看乐谱，有人在钢琴旁边练习，还有人已经疲惫不堪了，直接拿背包当枕头，背靠着墙微微打鼾。

　　不大不小的教室内，音乐从从不同的角落里传出，有爵士，有嘻哈，有流行歌曲，也有民族乐，杂乱又哄闹的旋律搅浑在一起，听到的只是杂声，却丝毫影响不了几堆在练舞的少年们，或许他们已经听不到音乐了，只是身体做着习惯性的反应。

　　每当辰一回忆这段时间的时候，总是觉得头上的白光灯好似从来都没有熄灭的样子，教室里总是弥漫着闷热和压抑的味道，音乐早就失去了旋律，只是跟着节奏而回响着拍子。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旋转，跳步，再旋转，再跳步，在这之间还要保持脸部的表情，要跟着歌词摆出深情或者冷酷的样子。

　　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出头啊。

　　捂着微微刺痛的胃，辰一咬着牙又喝了一口汽水。从家里带的馒头已经吃了，几个小时练舞下来，怎么都会饿的，但口袋里的钱只够买这种便宜的冒牌汽水。其实味道如何无妨，只要把胃撑起来，不再感到饥饿就好。

　　这个汽水的牌子叫做什么？八喜？

　　举起瓶子看了看，如果不是面部已经因为疼痛和寒冷僵硬的话，可能辰一会笑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道呢。他微微叹口气。有点羡慕地看着不远处舞蹈班A级的学生们。

　　自己的舞蹈级别和他们虽然只差了一级，但仍然可以看出巨大的距离。

　　他还记得上次策划部的人员看着他的资料，有点惋惜有点恨他不成器地皱眉道，你的歌唱成绩已经很好了，但舞蹈方面还有所欠缺。如果过了这一坎，可能就可以出道了吧？再加油练习吧，多多学习别人，看A级的学生几乎都是凌晨三点才回家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多练习呢？

　　他沉默不语，低头向那个高层培训人员微微鞠躬，轻声说我会努力的。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那个时候，是很愤怒的，但因为已经是接近绝望的状况了，反而变得漠然。

　　早上和下午打工，傍晚上课到凌晨。三份苦力工作两份临时工，有时候累得巴不得睡死在课堂上，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听课练声，要不然每两个月的淘汰考试，自己必定不会通过的。

　　已经拼到沥心呕血的地步了，但还是要继续努力。

　　咬着牙还不够，最好把嘴唇舌头一起咬着，这样才不会绝望的嘶喊出声。

　　有时候辰一会想为什么要这样拼命的、疲惫的、忙碌的生活着，然后他很文酸很煽情的发现，像他这种人，只能在这样的经历下找到存在的价值。

　　如果离开了舞台，他好像什么都不是。

　　至少梦想是个生存的理由。

　　他的歌声虽然好听，但也不是一鸣惊人；跳舞如果不是天天练习，可以说是毫无看点，而容貌虽然比平常人出色一点，但放在帅哥美男成群的偶像公司里，马上会变得毫不起眼。

　　特别是，当海兰文艺公司有这样的人存在的时候……

　　辰一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看向在墙角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另外一个少年。

　　简直就像天使折了翼落到了人间里，这样的人就算不会唱歌不会跳舞，光凭着这样一张脸就可以出道了吧？他有点泛酸的看着坐在离他不远处，苍白着脸，微微闭眼歇息的尚光。

　　那个少年有一头柔软的头发，细碎的落了下来遮住了眼睛，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说他长相女性化吧，却可以在轮廓之间看得出挺拔和霸气；说他看似妖娆柔弱吧，偏偏有着一双冰冷的瞳目和总是紧抿着的嘴唇。这样冰火合并的气质，不要说女生了，连身为男生的辰一都忍不住一直看着他，即使那人只是靠在墙角闭眼养息而已。

　　谁说上帝是公平的？真TMD扯淡。

　　搁下手上的瓶子，再揉了揉微微隐痛的胃，辰一转过身去准备热身继续练舞，却听到身后哐啷一声。回头看去，却见几个低级的培训生正围在尚光的旁边，手上热水瓶里的水已洒了一大半在那个休息的少年的身上，因为滚烫，正从他衣服上冒出淡然的烟雾。

　　“呀，真是对不起呢！”拿着热水瓶的那个人漫不经心地说道，眼角斜斜地向尚光看了过去，原本清秀的脸孔不知为什么忽然就让人看着恶心了。他怪声怪气地笑道：“反正A级第一名的尚光马上就要出道了吧，不会介意我弄湿了你的衣服吧？”

　　辰一忍不住皱眉，胃痛的感觉弄得他很不舒服。

　　只见尚光微微抬眼，有点妖娆的眼角忽然闪过了冷厉的光亮，还没来得及让人眨眼，只听碰！地一声，那热水瓶已重重地往那人的肩膀上撞去，甚至可以听到骨头碰撞的声音。

　　“呜！”那人捂着肩膀往后倒去，脚却绊到被别人丢在地上的书包，免不了撞倒了饮水器，整个人都摔在地上，好不狼狈。

　　“你！”那人的两个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同伴立即变了脸，一个上前去扶摔倒的人，另外一个就要冲上去，却被人扳住了肩膀。

　　回头看去，见到的是辰一严峻冰冷的眼光：“闹够了没有？”

　　“你又是什么东西？！”对方一拳挥来，却被辰一接了个正着。

　　“还不滚么？”辰一淡然问道：“大家都在努力练舞，不要打扰我们……”又看了看旁边的尚光，冷冷一笑：“特别是，你们这些D级的废物。”

　　“你说什么？！”那人怒的满脸通红，右边的拳头却被辰一抓的极紧，不得动弹半分。

　　“算了，别闹了，那是辰一啊。”后面另外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轻声说道。那人一愣，其他前来挑衅的人也都顿时变了脸色。

　　全公司最会打架的少年。

　　竟然是一个长的这么清秀阳光的人。

　　前来找碴的几个人顿时都呆在了原地。又看看旁边正在脱下湿外套的尚光。

　　一个是最被公司重视的未来艺人，一个是曾经单身撂倒二十多人的培训生。

　　都是惹不起的主。

　　“哼！”辰一用力甩开那人，冷峻一瞥：“还不快滚！”说完看都不看悻悻离去的他们，转身在裤子上擦着自己的手，仿佛刚刚碰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妈的，真让人反胃！”

　　烦躁的心情加上怒火，原本空荡又酸痛的胃更是强烈的抽搐起来了。他紧蹙眉头捂住了胃，忍不住冒出了满额的汗珠。

　　“你还好么？”身后传来了冷淡又礼貌的声音，尚光手上拿着脱下来的衣服，毫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问道：“胃不舒服？”

　　“还好。”咬牙忍住，辰一勉强地站了起来，却是靠在墙上：“可以帮我……？”在确定自己走出一步就会头昏脑胀之后，他指了指搁在不远的汽水瓶子问道。

　　“你要喝哪个？”尚光很是疑惑地看着他，却还是帮他递了过去：“不是胃痛么？”

　　“汽水有二氧化碳，空气可以撑胃……”辰一喝了一口，果然感觉好多了，便看着手中的瓶子苦笑：“至少可以减少胃痛，直到吃饭的时候。”当然，什么时候可以吃饭他倒是不知道，希望至少在明天早餐之前，不要被痛得不能动弹就好了。

　　尚光不语。毫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中的瓶子，一双漂亮的瞳目没有丝毫的情绪，半晌才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还要继续练舞么？”

　　“嗯？”辰一微微蹙眉，这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回想过来，自己哪里还能跳什么舞？胃痛到这种程度，能够走回家就该暗笑了，要继续练习的话，估计明天要爬着来公司了。于是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了，我要先回家。”

　　“那好，陪我买点东西吧。我怕他们还要来找我的麻烦。”尚光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立即这样说道，也不等他的回答，便淡然地转身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什么啊。凭你刚刚向对方扔热水瓶的那蛮力，要对付三四个人，应是绰绰有余吧。辰一在原地苦笑着想到，却也弯身拎起自己的东西，跟着他走了出去了。

　　两人并肩走出公司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了。

　　空气稀薄，星光明亮，一轮霜月吊挂在天，皎洁闪烁。

　　冬天的道路上有微微结霜，月光一照，地上便仿佛被铺满了银子一样，晶莹剔透的。

　　两个少年沉默地走在路上，既不打闹，也不交谈，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的交流。都安安静静地走着，好像对方不存在似得。

　　“啊，就是这里了。”忽然尚光出声说道，撇下辰一不管，自顾自的往前面一家还开着的小杂货店跑了过去。

　　辰一在原地愣住，也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正在疑惑的时候，尚光已经抱着一个正冒着烟的纸袋子跑了回来，却也不跑到他的身前，反而向他招了招手，在旁边的街角蹲了下来。

　　“诺。”在辰一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把整个纸袋都推进了他的手里，又抱怨道：“走那么慢干嘛？都快冷掉了！”说完又满脸不自在地往别处看去。

　　“？”

　　打开纸袋一看，却是好几个热腾腾的包子，虽然肚子立即咕噜噜地叫了起来，辰一的脸却有点僵硬，再经过半天的思想挣扎，他才别过头，狠心地说道：“我才不需要你的可怜！”

　　尚光也转过头来，眼光里也有不服，他冷哼一声：“我刚刚也不需要你的帮助吧？”说完又把那袋子往他那边推去。

　　“我也没说肚子很饿啊！”辰一紧蹙着眉，又把纸袋推过去。

　　“喂！你才几岁啊！？装什么傲气啊？肚子填饱最重要，难道你不知道么？”

　　“那也用不着你来救济吧？”

　　“谁说我在救济你啊？本少爷心情好请你吃东西，别人求还求不到呢！”

　　“这不是救济又是什么啊……？”

　　两个人推来推去，纸袋子里的东西太满，包子免不了在推挤之间落了出来，滚在马路上面。

　　“啊！！包子！”两人都齐声痛心喊道。

　　然后又都是一愣，相视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

　　都蹲在路边不顾形象的狂吃起来。

　　过了很久的之后，在脱口秀上面记起这件事情的两个人，说起来都忍不住狂笑。

　　“那个时候的辰一真的很讨厌啊。”尚光笑着对主持人说道：“我好心拿仅剩的一点钱请他吃东西，他竟然为了面子而把袋子挤来挤去，结果包子就掉到地上了。想到那些钱，我真的好想揍他……”想着想着又笑了：“不过那个时候，他真的很帅呢，小小年纪就那么骨气了，宁愿喝汽水，也不愿意吃包子。”

　　“我也很讨厌尚光的，当初还说什么本少爷请你吃东西，你竟敢不要，这样的话。”辰一也笑道：“真的好想一拳打过去呢……真不知道后来怎么变成了好友。”他边笑边摇头。

　　的确，那个时候，坐在街头啃着包子的两个少年并不知道，命运是有先知的能力的。

　　那种奇妙的力量如包子的香气一样，隐隐约约漂浮在空气之中，把很多人连接在一起。

　　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当时所有隐藏潜意识里面的情感，无论是友情、信任、依赖、还是希望，都是只是为了日后的故事而准备的伏笔，因此，它只藏在那些说不出的微妙好感之中，轻轻的微笑。

　　或者，不是我们不知道，而是不敢去抱着希望猜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