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月光小掬

8、第 8 章

　　冬天给人的感觉永远是既短促又漫长。因为地上积了厚厚的雪，所以我每天穿着厚厚的外衣步行去学校。我终于还是像个笨蛋一样再一次求程卓然帮助丘絮岚。他对我不理不睬，可是很快，我在电视上再次看到了丘絮岚的身影，她深情款款地为一只偶像剧演唱主题曲，那首歌是卓然做的。
　　随后，我又看到了丘絮岚与环球娱乐传媒续约的消息，双方都称几周前的纷争是一场误会，现在前嫌冰释，共图发展。
　　娱乐圈，真是个匪夷所思的地方。
　　通过这次事件，我发现，其实程卓然的心也很软。为此，我包下了给他洗衣服的工作。而萧可，为了答谢我，包下了演出结束后送我回家的工作，这一次的利益分享，让大家皆大欢喜。

　　天越来越冷，转眼就是十二月中旬。一天，程卓然递给我将要邮寄给程非凡的钱，突然问：“非凡有来电邮吗？”
　　“那个……，”我一时语塞，我很久没查看我的邮箱了。
　　“那个？”他皱起了眉头，“那个什么？你们多长时间没联系了。”
　　“没有。”
　　“你敢说没有。你刚才不是说那个？说明你林飞飞又想编瞎话了。”
　　我嘟起嘴，心里不快，有必要吗？分析我比我自己都透彻，“这阵子学习太忙，没时间查看邮箱。”他一听更气了，扯着我的小辫子把我拉到电脑的旁边，“什么没时间，我看你一天到晚上像个游魂一样怎么可能没时间？现在看。”
　　我只好打开了电脑，再打开邮箱，因为心里对程非凡的疙瘩还没有解开，所以脱着滑鼠就是没点邮件，“看了，他说一切都好。”没想到他一直盯着我的手，“骗谁呢？你点都没点，自己编花呢？”然后他走过来，决定监控我。我不快地向他翻翻白眼：“网络私隐保护你懂不懂？”
　　没想到他说：“这几天我看你不太正常，为了保证你不会精神上出轨，所以收回你的私隐权。”我正想反唇相击，没想到他帮我把邮件打开了，只见程非凡的邮件里只有几个字：“一切等我圣诞节回去再谈。”
　　看了这几个字，程卓然终于满意了。转身走开。我趴在我的电脑桌上看着他走上楼去，心中突然一片茫然。对喔，他明确的身份是我的男朋友的哥哥，一个用金钱锁定我留守感情的人，我怎么可以对他动心呢？而且，如果他知道我精神出轨是因为他的缘故，他又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下午，我给程非凡寄了钱后就去移动通讯公司换回了以前那个大家都熟悉的手机号，我暗下决心，在圣诞节的那一天，要给自己和程非凡那段感情最后的一次机会。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圣诞节到了，我，程卓然和我那位一厢情愿的好友杜心儿一起布置了房间，然后程卓然就催我把自己打扮好，到程非凡的小屋里候他弟弟的大驾。
　　我一身光鲜亮丽地走出家门，心中想着有哥哥真是好，程非凡是个幸福的人。一路上慢慢地走着，看到四处都是一片狂欢的气氛，我慢慢地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起来。一路走一路玩一路张望，中午的时候才到了程非凡的小屋，班机就那么几趟，我的等待其实很简单。
　　房间空寂安静，因为没有人住的关系一走进去就有一种滞闷的感觉。这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打开了朝南的几扇窗子，然后站在窗台上发呆。我承认我是个很别扭的人，可那是因为我在害怕，我害怕安静，怕一个人独处，害怕不可知的未来。我喜欢坐地铁，因为地铁总有很多个出口，也就是说，人们可以有很多个希望。我不敢想过去，因为回忆就会让我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爸爸和妈妈为了让我生存下去，在那个另人窒息的空间把唯一的氧气瓶留给了我，而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我而去，瞪大双眼，流着豆大颗的泪，但是，无能为力。
　　那是个寂静又漫长的下午，我一个人立在屋子南边的阳台上，像一只候鸟一样等待着，后来，天慢慢地黑了，天空中又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我等待着当天的最后一班飞机，百无聊赖。
　　我给萧可打电话，他还要一个多小时后才会演出，于是我们在电话里边胡贫乱侃，说一些不用经过大脑的语言，说到后来他都不知我在讲什么了，就在电话那头喊：“喂，林飞飞，你是不是神经了，要不要我喊二楼的程先生把你送进医院去？”
　　“我现在不在家里，我在游荡。没人管我。”
　　他不愿再和我搭话，说：“你要是很精神就上街看看人民怎么狂欢呢，如果很神经就赶快上床睡觉。我得上场，你这丫头，害得我现在嗓子直冒烟，呆会要是唱不出来了，你得给我赔偿。挂了。”
　　我也合上了手机，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和他讲了一块电池的电。于是我打开包包换上手机电池，心中想着在家里我才没功夫和他发神经，因为我在程卓然的楼下。程卓然，一直是个可以给人安全感的人。
　　手机亮起来，我突然发现时间有些不对，这是几点啊？后来我一观察才发现原来房间的挂钟在我不知不觉间已经停掉了。
　　最后一班的飞机早已降落，这说明程非凡并没有回来。
　　我望着窗外的白雪飘飞中的万家灯火，泪水潸然落下。

　　******

　　离开了那间冰冷的小屋，我漫无目的地乱转，四处一片欢声笑语，可是那些洒落的幸福并不属于我。晃了一圈，我来到了地铁站，那里的人也不少，下晚班的人们正急匆匆地往家赶。我的家，在哪里？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喂。”
　　“飞飞，程非凡到了吧。”是程卓然。
　　我的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哽咽着无法回答。
　　“到了吧。你吱一声我就挂了。”
　　“他，嗯，你挂吧。”
　　“你声音怎么了？你哭了，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并不紧逼，清晰稳定。
　　“程非凡没回来，我等了十多个小时，他没回来。”我终于撑不住哭出了声来。
　　“你别哭，你在哪儿呢，我马上过去。”
　　当程卓然穿着一身轻便的夹克跑过来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经稳定多了，不想哭，只是很郁闷，所以我对他带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其实你不用赶过来的，我没事。”
　　他没有回答我，坐在我的身边，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两个滚烫的热奶茶，一瓶放在我的怀里，示意我喝。然后他又问：“明天早上你想收到什么礼物？”
　　“礼物？”
　　“对啊，”他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长长的袜子来，“只要是能装在这个里的东西就行。”
　　“那我要这么大块的黄金行不行？”我一本正经地问。
　　“不行。想我倾家荡产吗？你怎么这么贪啊。”
　　我笑了，他看到我笑了，自己也笑了。于是我们开始肩并肩吸溜吸溜地喝着奶茶。这时候角落里响起了流浪艺人的小提琴演奏声。他就凑过头去听。
　　我忽然想起杜心儿，就用肩头捅他：“你前妻呢？你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家了吧。”
　　“我把她留家里干什么？她早走了，可能是参加哪个艺术品拍卖会去了。”
　　我点点头，这倒是符合杜女士的性格。程卓然喝完了奶茶，突然转头问我：“你想听我拉小提琴吗？”
　　我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他已经径直地走向那个流浪艺人，跟他聊了聊，然后从他的手中接过了小提琴，试了试音，然后开始演奏。他拉琴拉得非常棒，琴音淳厚而嘹亮，让处在很远地方的人都可以清晰地听到，于是，很快，他的周围就聚集了许多来欣赏乐曲的人。这首小提琴曲是马斯奈的《沉思曲》，乐曲缠绵依恋。我站起身，发呆地望着他，望着他穿着一身轻便的夹克，出尘的气质几乎淹没了身前身后的雪花，微侧着头保持着一种很高贵的姿势立在我的面前，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是在为我演奏。
　　我的泪又流了下来。我现在非常强烈地被眼前的男人盅惑了，我可以确定，我的感情已经停泊到了他那里，即使，需要遥望。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打开手机，然后听到程非凡的声音响起：“飞飞，对不起，因为有个项目，所以今天没有赶回去。”
　　“没关系的。”
　　“圣诞节快乐。”
　　“圣诞节快乐。程非凡，我想，我们得分手了。”
　　“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我们真得分手了。”
　　“我听不太清，好好，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他那边挂断了。
　　我捏着我的手机，甩甩头，喃喃地说：“一切都会好的，飞飞。”这是我的父母临终前最后对我讲的话。
　　我知道，有他们的祝福，一切一定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