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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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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一丛丛新生的绿意铺满了这座北方的城市。我回到学校继续我的学业,不知死掉了多少脑细胞才终于把落后的课程赶上了。
小不点是第一个发现我失声的同学,于是,那一天的413寝成了泪水的海洋,整整浸泡了我一个晚上。
孤儿,又是个哑巴,我真是可怜得快要掉渣了,想起这个我自己都觉得心酸。第二天,放学后回到家里,我在厨房里找到了程卓然,在电子记事本上写下:你觉不觉得我是个非常可怜的人?
“你可怜?搞错了吧,你是我程卓然喜欢的人,你要是可怜,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是不是该去自杀?”他斥之以鼻。
我瞪着他,一时无字以对。他有没有必要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啊!
不过,我还是喜欢他的答案。
晚上吃什么?我再写给他看。因为我一直用块板在他面前晃,他有些不耐烦了:“飞飞,你可不可以也学点必要的哑语和手势,就算写字也写得工整一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这不是谋杀我的眼球吗?”
我一下子收回了手中的板,再写:不要,那样我就真是哑巴了。我终有一天一定可以说话的。
他转头凝望着我,然后微微地笑了,用夸张的嘴型说:“苦瓜汤。”真是的,又是这个,不知道哪个乐坛的大哥说多吃些苦瓜有助于开嗓和发音,他就天天弄苦瓜汤,还逼着我喝,害得我这些日子常到413寝去避难。
又是苦瓜汤,我不要吃饭了。我飞快地写给他看。他摇摇头:“看不清,什么乱七八糟的。十分钟后吃饭。”太可恶了,气得我用记事本用力地打他的后背。
吃完饭后,我装了一肚子的苦瓜汤去收拾厨房,看着那一碗见底的汤水突然心中升起一丝感动。其实每一次做这种汤,都是他喝得比我要多。
真是该死的,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可以说出话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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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里,心情低落了好多。程卓然正在讲电话,我坐在他另一侧的沙发上,盯着他发呆。他讲电话时总是一个表情,蛮不在乎,对人家也爱理不理的,嗯,哼地蹦字,非常地嚣张。
这次的电话讲了好久,好像是人家在求他去什么地方,他不想去,那边就一直求着,最后他耗不过,就答应了。他放下了电话,盯着我看,欲言又止。
嗯?难到事情与我有关系?我瞪大了眼睛看他,眼中蕴满了询问的符号。
“瞪那么大眼睛看我干什么?没什么事,只是萧可要开歌友会了,主办方请我去做嘉宾。飞飞,你想去参加吗?”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歌友会?萧可?
缓缓地,我用力地摇头,那段在熏衣草恋人组合评选活动中的种种遭遇对我来说是一种痛苦的回忆。失去了萧可这个朋友,对我来说比失去声音更让人难受。不过,这是我自己选的。而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做得一定还是相同的选择,让他,可以回到丘絮岚的身边,回到他的爱那里。
程卓然盯着我,用一种探索的目光:“飞飞,在那次评选活动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究竟受到了什么伤害?”
缓缓地,我继续摇头。告诉你什么呢?告诉你你的前妻杜心儿发疯般的爱着你,还是告诉你我因为要给你爱的证明甘愿被人捉弄。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幼椎和疯狂了,男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而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呢?
泪水无声地滑动,我垂下头,看着自己大颗大颗不争气的泪坠落在地板上,一漾一漾地化开。
他走过来,把我的头揽入他的怀里,我听到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地说:“我不会再问你了,可是如果有一天我能够知道事情的真像,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白地被伤害和愚弄的。”
我听了他的话,心好像被融化了一样。有了这一句话,一切就已足够。
萧可举办歌友会的当晚,天空中下着蒙蒙的细雨。我思虑再三,还是打车来到了电视台。萧可,我们曾经在一起互相扶持打拼过一段艰难的时光,就当我的这次的到来,是对你的一种默默的祝福吧。
走下出租车,细细的雨帘斜织着暗暗的夜空,我望着眼前熟悉的建筑,下意识地按低了我的帽子。
拜托,不要有人认出来我,我只想静静地听听他的歌,静静地在角落里送给他我的祝福,因为是我把他硬拉入这个五色斑斓的娱乐圈,我希望他可以一路走好。
其实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那个在一场歌唱比赛中唱过两首好听的歌曲的林飞飞只不过是人们娱乐生活中的一点细小的泡沫,在如此煊烂的视觉海洋里连过客都算不上,所以无论是歌迷还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没有理会我。我随着一群萧迷走入歌友会的演播大厅,手中握着他们发给我的荧光棒,渺小而平凡。
这样就好。我坐在演播厅的一角,一个最不被人注意的地方,安然地等待着。
工作人员正在做着最后的整理,安排座位,音响师还在试音。后来,我看到演唱嘉宾,媒体及娱乐嘉宾坐上了嘉宾席。
程卓然和杜心儿随着一干乐坛知名人士走入了会场,他们两个在那一群人中显得卓尔不群,让人眼前一亮。咦,他们走得那么近,是在向所有的人宣告,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入场吗?
原本平静的心因为看到了这一幕变得很不舒服。我用力深呼吸,扭过头不再看他们。突然想起,萧可不是跳槽到了别家公司吗?那杜心儿又是来捧得哪一门子的场啊,多半是冲着卓然来的,这个乱七八糟的女人,真是一点原则也没有。
“啪!”舞台上的彩灯亮了起来,摄像师也各就各位,伴随着舞台上的声控门缓缓打开,“唰”地一下,一只灿白的灯柱打在了从门里走出来的男孩身上。
“萧可,萧可,萧可……”萧迷们激动而又整齐的呼唤声像风中起伏的麦浪一般一波一波地向舞台中央传递着,瞬间,我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眼前是如此熟悉的场面,曾经,我立在那圆圆的舞台上,台下也有着如此热情的支持的声浪。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这个舞台,我对自己说我不在乎,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也许有着痛苦和许多自己无法预料的变故,我还是珍爱着这个舞台,珍爱着那一段五光十色的星路。
如果不是我现在失去了发声的力量,我,一定还会唱下去的。
歌友会温馨而浪漫,已成了歌星的萧可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一种清爽,坦白而干净的气质。我心中漾着一种甜蜜而温暖的感觉,恍惚地感到自己也成了一位萧迷,一颗麦浪中的麦穗,可以随着他的微笑舞起我手中的荧光棒。
直到,那一双目光袭来,像一道破浪而来的舢板,直直地落在我脸上,然后,一晃而逝。
那是演唱嘉宾丘絮岚的目光。
我如同在迷梦中惊醒,挺直了我的背脊,望着台上仪态万方的她,她正演唱完一首歌,向台下的歌迷挥手作别,然后转身退下了舞台。
她认出我了吗?就算认出来又有什么呢?她总不会连让我看一眼萧可都不许吧。不过,这可没准,我身边这些女人都是长了九条尾巴而且处事不择手段的。正胡乱地想着,一个工作人员穿过粉丝群,迤逦地来到了我的身边,把一张纸条递给了我:“请问您是林小姐吧,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请随我来,丘絮岚小姐想和你见一面。”
来得好快啊。她又想干什么?我接过那张纸条,只见纸条上用一种娟秀的字体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心头一震,茫然地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工作人员:“她在哪里?”
电视台的休息室狭小而凌乱,丘絮岚裹了一只毛毯坐在一张折椅上,没有卸妆,昏暗的光影中,显得憔悴无比。她看见跟随着工作人员来到后台的我,脸上泛起一个淡淡地笑,站起身,对那工作人员说:“谢谢你小周。你去忙吧。”随后走过来,拖了我的手,笑容变得苍白而苦涩了:“没想到你真得肯见我,这儿乱,我们到走廊里聊吧。”
走廊的拐角处,有一线残光从后窗斜着倾泄下来,映照着丘絮岚雪白的脸儿越发青白。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向我示意一下,“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我茫然地摇头。
“对不起,那天的事,我不想的。”她点上烟,在暗蓝色的夜光下吞烟吐雾,“可是那是我离开环球的唯一的机会,而且如果我不答应她的要求,我就完了。算了,我说你也不会懂。”她突然掐灭了烟头,细细地打量着我,“小可说你长得很像我,别说还真得蛮像的。”
我和她很像?记忆中萧可是说过我很像一个他的朋友,就是丘絮岚吗?那么,他说她早已离开,不见了又是什么意思呢?
“刚才在歌迷的团队里看见了你,说实话,我吓了一跳,差一点连台都下不来。回到后台就想,我一定要和你见面,和你说说话,就算你不肯原谅我,可是,起码我自己的心会安稳些。你知道吗,自从入了这个圈子,我做了很多说出来都让人恶心的事,可是哪一件都比不上那一次,我骗小可离开你让我心里难受。先是你,你竟然一点儿也不给自己辩解,只是张着你的大眼睛瞪着我看,当时我的心好像都要从心里跳出来了,我想不通你为什么在被人捉弄了后一点反映都没有,那几个晚上我提心掉胆地连觉都睡不着,然后我就发现你消失了。你为什么会这样,你简直让我无法理解。还有小可,退出那个电视活动后他就后悔了,他好多次都对我说他不相信你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了,他的话让我心里更是难受。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就是小可,最爱我的也是他,可是我配不上他,早就配不上他了。他曾对我说,你非常的像我,像那个他记忆中的我,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可是我还在把他心中的这张白纸画花了。”
她闪烁着眼光,好像不敢看我,可是又不停地瞄着我的眼睛,想必是内心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是因为良心吧。我突然觉得她好可怜,便握住了她的手,指指了自己的咽喉,再向她摆摆手。
她望着我,美丽的脸更是苍白得不见血色。好像是懵了,又好像无比震惊。我只好掏出我的记事本,在上面写下:我失声了,所以不能说话,但我已经原谅你了,我希望你和萧可在一起会幸福。
她望着记事本上那一行字,细细的眉纠集,我看看盈盈的泪光在她的眼中闪现:“失声了?也就是说那一天你没办法说话对吧,所以你只能任凭我捉弄你,冤枉你对吧。你因为无法再演唱,所以就任由我把小可带走对吧。你怎么这么傻?”
她看起来很激动啊,我只好再写下:事情已经过了好久了,不要再提了。我是萧可的好朋友,为了好朋友,有什么傻不傻的。他好就行了。
看着我写下的字,丘絮岚苍白的脸变得绯红,她细白的牙齿下意识地咬着自己的红唇。随后她抬眼看我,眼中蕴含着好大颗的泪,又像蒸腾着一种奇异的火焰,这一刻,她所有的美丽好像都燃烧了起来。
突然,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拉着我快步走出走廊的阴影。
她要带我去哪里啊?我用另一只手攀着她的手臂,拉阻着她,心头一片混乱。
“和我去见小可,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他听,我要告诉他我是多么混蛋,而你又承受了多大的委曲。我还要告诉所有的人,杜心儿是个多么阴险可恶的女人。”
丘絮岚一边拉着我走,一边低喊着。
别说性格还真是像我啊。可是不行,我不能让她这么做,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已进入了轨道,还去翻那些沉年旧事做什么呢?这样子所有的人都会受伤害的。还有,这件事一定不可以让程卓然知道,他本来就对他的前妻很反感,知道了真像后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想想他在乐坛上那种翻云覆雨的力量就心寒,他会弄得环球公司垮掉都说不定。
可是,丘絮岚的力量真是好大,我几乎被她拖着走,我又讲不出话来。该死。
拐角处的四号演播厅正人头撺动,那里是电视台开发布会的场所,丘絮岚把我用力地向那里拉去,想来,萧可会在那里进行他歌友会后的发布会吧,那里会挤满了媒体和记者。
不要,我不要去。
心中一急,手下的力量立刻变大了,我竟挣脱了丘絮岚的掌握。努力维持身子的平衡,我转身就跑,可是没跑几步,我就撞上了一个人。
镁光灯闪烁,他是一个公众人物。萧可。
“飞飞,你怎么在这里?”他好心地扶起我,满头的雾水。
天啊,真是好死不死的,我怎么撞到了他的怀里。
“萧可,你知道吗?飞飞在五进三那场比赛后就失声了,而我也做了一件很可恶的事,那一天……。”丘絮岚的声音在我身后清晰地响了起来,没有她歌声中的甜腻,而是清亮亮的,像一串银铃。
可是我决对不能让她说出来啊。我转回身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用力摇头,摇得头发飞散。我盯着她,心中狂喊着不要说出来,不要说出来。
“那一天怎么了?”萧可走过来,疑惑地望着我和丘絮岚。
“那一天她跟本没有打我,是我演了一出戏给你看,目的就是要骗你退出比赛。”
天啊,她终于还是说了。
我废然地松开了双手,突然觉得好累。眼前的絮岚,全身都散发出了一种可以称之为光芒的东西。
萧可楞着,缓缓地问:“真的。”
丘絮岚用力地点了点头。于是我看到了萧可的手高高的举起,下意识地,我拦在了絮岚的身前,那一掌,重重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萧可呆了,丘絮岚也呆了。
不远处的娱记们蜂拥而止,像一股潮水,迅速地把我们三个人冲开了。而我,被无数晃眼的镁光灯照射着,逼到了左近的墙边。我的脸热辣辣地,麻酥酥的痛楚像电流一样在面部乱蹿。
“林小姐您现在失声了吗?”
“林小姐对刚才的事情可以说点什么吗?”
“当初你和萧可的演唱组总决选时候退出了比赛是不是有什么内幕?”
“林小姐……”
气氛混乱得几乎令我要滞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