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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识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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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中午,我接到顾铭的电话:“宋律师,顾总请您今天下午五点到他办公室拿案卷。”
这次我提前半个小时到了致顾公司,为那些安全盘查留下了充裕的时间。
当我走出电梯往他的办公室方向走去时,我隐约听见了有人在大声说话。越走近声音越清晰,当我走到他办公室的外间,看到他的房门半开着,里面有好几个人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他似乎坐在桌边,只听见他有很激动的声音大声斥责:“你们怎么做的,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到底谁是你们的领导?到底谁在这个部门负责?如果别人都可以替代我做出这些决定,那还要我干什么?如果这次的事情出现什么不良后果,一切由你们承担……”
我看了看那个小秘书,她坐在那里,一副兢兢战战的表情。
不一会儿,那几个挨骂的人垂头丧气的鱼贯而出,最后出来的一个人把门带关了。
我小声问秘书:“我姓宋,顾总约我这时候过来,麻烦你通报一声。”
秘书小声地回答我:“你最好稍等一下,顾总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进去不太好。”
“他经常这样发火吗?”我又问。
秘书摇摇头:“没有,从来没有这样发过脾气,真吓人,足足骂了两个钟头。”
天啊,我生不逢时。这种百年一遇的火爆场面被我撞上了。
我只好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顺手抄起一份报纸看着。
突然,手机响了,是一个不熟悉的号码。
我接通电话,用手掩着嘴,小声地说:“喂,你好。”
“你在哪里?”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不好意思,请问你哪位?”
“他们没有告诉你下午五点钟我在办公室等你吗?”原来是顾铭。
我“嗖”的一下站起来,连忙说:我就在你门外。”
“那你进来。”他把电话挂断了。
我站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他背对着房门坐在沙发上,我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他搭在沙发上的右手,又在不停地摆弄着手机,打开、合上、打开、合上,而且,他的头顶定索绕着烟雾,他竟然在抽烟。
我小心翼翼地说:“顾总,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来拿一下案卷。”我的目光四处搜索,但没看见我的那个案卷袋。
他没有回头,闷闷的问:“你很喜欢迟到吗?”
“不是,我早就到了,但是我看到……看到……你很忙……”我字斟酌地说,“我想还是等一等。”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抽着烟,安静的室内只有手机开合的“啪啪”声。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办公室中央足足有三分钟,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顾总,如果今天你不方便,我改天再来。”
他突然伸手把烟摁灭,站了起来,转身朝向我问:“如果你星期不好,你会怎么办?”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里充满着血丝,脸上并没有怒气,却有着些许焦虑。
“我?”我不由得反问了一句。
他点点头。
我想了想,说:“我有很多办法,不过最常用的是两种,一是购物,买东西,还有就是运动。”
“什么运动?”
“我喜欢打羽毛球。”
“是吗?”他的眼睛流露出一丝兴趣,“水平怎么样?”
“一般的人可打不过我。”我一仰头,做得意状。
他转身走到书柜旁,打开柜门,拿出一个运动包,转头对我说:“那我倒要试试看。”
说完走到门口打开门,望着我头一偏,示意我随他出去。
我感到莫名其妙,瞪眼对他说:“现在五点多,哪有现在去打球的?”
“没什么不可以,走吧。”
“可我的案卷呢?”
“在车上。”
我只好随他走了出来。走到外间,他伸出左手手指,虚空地点了点秘书:“别说我出去了。”秘书连忙点点头。我看着他暗叹,派头不小。
下了电梯上了车,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没看见我的案卷。他将车驶出车库,然后对我说:“别找了,我记起来我把它丢在家里了。”
我看了看他,无话可说。这不是戏弄我吗。
他接着说:“你平时打球在哪打?”
“我们所旁边的一个场子。”
“那好,你指路。”
“我不想打,我没有这时候打球的习惯。”我没好气地说。
前面是红灯,车缓缓停了下来,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看着号码,直接按关机键关了机。然后转过脸来说:“如果你今天陪我打球,我保证你高院的那个案子改判,怎么样?”
我不喜欢他用这种方式和我讲话,反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和我做生意?我不需要靠这种方式来做案子,而且说实话,判那个家伙死刑也没错到哪里去,反正又不是我的亲戚!”
他双手撑着方向盘,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好吧,你只要把我带过去就可以了。”
绿灯亮了,他踩下油门,车子开动了起来。我就这样指挥着他驶到了球场。
两人都下了车,他锁上车门,拎着包就往右边走去。
我看到他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忍,犹豫了一下,喊到:“喂?”
他回头。
“你一个人打什么球啊?”
他耸耸肩:“也许还能找一个落单的。”
“除了你,哪有一个人来打球的。”
他看着我,没说话。
我一跺脚,朝他走去:“好了好了,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今天就陪你打一盘。”
听我这么一说,他也笑了。
两人上了电梯,我对他说:“谁输了,谁请客。”
“没问题。”他笑着回答。
我在这个球馆有全套的运动套装,两人分头换上后,立刻上场厮杀起来。
没想到这家伙球技相当不错,击球力度很大,而且由于身高,他完全占据了空中优势。我渐落下风,但还是顽强抵抗。
突然他一个网前轻调,我赶紧跑几步想把球救起,却自己把自己绊倒了。他连忙跑过来,伸手给我,问:“没事吧?”我一抬头,发现他挂着汗水的脸上有着灿烂的笑容。我握住他的手,顺势站了起来,摆着手说:“我不行了,不行了。”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打了快一个小时了,你的体力也很不错。今天就这样吧。”
两人各自回到更衣室,更衣沐浴。
我洗完澡穿好衣服,走出更衣间,他已坐在服务台前等我。
看见我出来,他两手一摊说:“对不起,我结不了账,我只有卡,没有现金。”
我连忙掏出钱包:“应该我来,本来就是我输了。”
结完账,两人走上电梯,他又问:“打完球,你一般干嘛?”
“吃饭啊,我早就饿死了,中午盒饭本来就没吃饱,不然不见得会比你差多少。”
“好啊,我请你吃。”他接口说。
“让我想一想。”我假装有些犹豫。
他果真不敢做声,等我做决定。
下了电梯,他问:“想好了吗?”
“还没有。”
“饭总要吃的,走吧。”
“我想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在想,这个城里最贵的餐馆在哪里?”
说完这话,我们两人都笑了。
我们并没有去最贵的地方,我带他去了一个郊区的小餐馆,那里由于有极鲜美的鱼头火锅,而日日生意火爆。我下意识地不想与他在太安静、太豪华的环境里吃饭,因为那样意味着我要花更多的心思来与他活跃气氛。
当他随我走进烟雾弥漫、人头攒动的小店,顿时被那架势吓住了,第一句话说的居然是:“这里可不可以刷卡?”
我心里暗笑,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应该可以。”
满身油污的服务员挤过人群大声招呼我们:“几位。几位?”
我伸出两个手指头,意思是两位。“楼上请,楼上请!”服务员大声地说,带领我们绕过杂乱的桌椅和大声说话笑闹的食客,上了二楼。
楼上相对安静些,我们被安排坐在窗边的一张小桌子上。
我根本没有看菜谱,就熟练地报出了几个菜名,然后问他,“顾总,你还要什么?”
“不用了,这样挺好。”
服务员扔过来两个杯子和一壶茶,下楼交菜单去了。
我端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满茶,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他连忙说:“谢谢。”
他的头发干干着,有几缕头发搭在了额前,这令他看上去比平常年轻许多,也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倨傲。我感叹说:“如果宋雨知道我和你做在一起吃饭,不知会不会发疯?”
“她还不知道我和你见过面?”他抬眼问。
“我怎么敢让她知道,搞不好她半夜背把菜刀,把我当西瓜切了。”我一边说,一边作切西瓜的手势。
他笑了起来,我发现他右边脸上竟有个酒窝。“你有个酒窝,好可爱!”我指着他的脸,随口说了出来。
听我这么说,他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也意识到自己太随便了,为掩饰尴尬,端起茶杯喝起来。
幸好这时火锅端了上来,我连忙扶起筷子,热情地邀请他:“来,吃,吃。”
“你经常来这里吃吗?”他一边端起筷子,一边问。
“是啊,我们做这一行,也经常要陪别人吃吃喝喝。这个城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基本都知道。”
“那不是和我一样吗?”
“也有不同,我们和那些法官、当事人,既是工作关系,也是朋友,所以有时吃得也很开心。说实话,你们吃饭的那些地方,又贵又不好吃,完全是吃排场。”
他点点头,似乎认同我的说法。
“你没有应酬的时候,在哪里吃?”我好奇地问他。
“中午在食堂,晚上基本都有应酬,偶尔有空,就回家吃方便面。”
“不到爸爸妈妈家去吃?”
“我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又另外成了个家,我很少回去。”
我忙说:“不好意思。”
他摆摆手:“没关系。”
“那你的女朋友呢?”我斗胆又问到这个问题。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终于正面回答:“她不在这边,在香港。”
我一拍桌子:“喔,难怪你说你情人节那天在香港,原来是和女朋友在一起!”我力度太大了点,桌子晃了晃,热腾腾的火锅也跟着晃了晃,他吓得躲开好远。
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这餐饭吃的很愉快,他表现的平易近人,有问必答。当然最后又是我请客,这样的小店哪有什么刷卡机。两人有说有笑地下了楼,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是他对外的那个手机号码。
我连忙递给他看,他的笑容马上凝固了,考虑了片刻,对我说:“你接吧,看他是什么事?”
我接通了电话,那个助手很焦急地说:“宋律师,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和顾总在一起?”
“顾总……顾总……”我拖延时间,看他反应。
他点点头,接过了电话,转身走开几步,低声与对方交谈了几句,然后挂断电话回事,回身还给了我。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说。
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奔驰,他开车速度很快,而且脸上又恢复了心事重重的表情,与刚才判若两人。
过了许久,他说:“今天很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公式回答。
“是真的,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我小学毕业就出国读书,回来就进公司做事,我周围的人,不是我的手下,就是我的生意伙伴。”他转头看了看我,很认真地说:“可能你不相信,但我确实没什么朋友,今天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这好说,如果下次你想打羽毛球,尽管找我。”
“好的。”他点点头。
他没有再说话,专心地开着车,一会儿车在国锐局的门口停了下来,我一边很留心地拿好自己的每样东西,一边说:“那个案卷,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我再去拿?”
“我会尽快送给你。”他回答。
“那就先再见啦。”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宋晚,”他第一次直接喊我的名字,我一转头,他正看着我,说:“有一次出差,你坐在头等舱,就坐在我的旁边,候机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你。”
“真的?”我很惊讶,已经着地的脚又缩回到车上。“我这么没有印象?”
“你当时好像心情不好。”
他这一说,我突然回想起来,那天上午,我刚跟林辉去办了离婚手续,走出民政局大门,就接到顾问单位电话,要我赶往北京,参加一个仲裁质证会。去北京的路上我一直精神恍惚,情绪低落,成出租车都报错了地址。
见我没回答,他干脆转过身,侧坐在座椅上,一手抵着椅背,一手扶着方向盘,继续说:“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可以那样旁若无人地流眼泪,你知道吧?那天我们整个头等舱里的人,都陪着你带着伤感的心情进首都,特别是我,坐在你旁边,空姐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以为我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而且,那天我不停的向你递纸巾,你不停地对我说谢谢你,完全不记得了吗?”
听他这么形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我很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可以告诉我那天是什么事吗?对不起,我也是很好奇。”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说:“那天上午我刚办了离婚手续。从林辉向我提出分手,到我们办离婚,前后只有一个星期,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没有像其他朋友一样,继续追问我细节,就让我有些欣慰。
天空中突然开始飘起小雨,落在车玻璃上,星星点点,折射出路灯的光芒
他回转身作证,摸出烟盒,点着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车厢里顿时弥漫着香烟浓郁的气味。“那天,我跟在你身后离开机场,看到你站在那里排队等出租,我其实想过顺带送你一程,因为我想,你一定是遇到了很为难的事情。不过,两个陌生人,这毕竟太唐突了。可是你给我的印象太深刻,可以,我记住了你。”
我有点发懵,努力回忆,却找不出一丝记忆。
“让你的妹妹出了那样的事,我心里总是有些愧疚,但是当我在医院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有点高兴,因为看到你活得很好很努力。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对我完全没有印象。”
他接连着深吸了几口烟,然后用力把烟摁灭在烟灰缸:“其实我不是一个好领导,也是一个很孤僻的人,我很少与下属和无关的人接触,但是很奇怪,我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你见这么多次的面?”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向我伸出手:“以后,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多了。总之,希望你生活越来越好。”
我完全糊涂了,机械的与他握了握手,说:“谢谢。”
我拎着东西下了车,一回头,他正看着我。我朝他挥了挥手,他转过头,一踩油门,车子肆无忌惮地越过双黄线,掉头而去。
当晚,我躺在床上,满脑子回旋着他的那些话,还有他焦虑的表情,微笑的样子,以及,他侧身看着我,说起和我的初遇时,那仿佛有些迷茫的神态。我的心里,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些东西,一些陌生又坚硬的东西,出现在我的心脏跳动的地方,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很久很久才合上眼睛。
早上到我站在镜子前刷牙时,宋雨披头散发,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我的身后,吓得我猛地回头,大叫:“你干嘛?”
“姐,昨天人事部打来电话,说公司决定,把我调到致顾物流的财务部去工作。”宋雨低眉垂目,很忧郁地说。
“致顾物流?在哪里?”我边哗啦啦漱口,边问。
“在火车站那边,不和总部在一起。”
“没说是什么原因吗?”
“说是那边缺一个主管出纳,财务部推荐让我过去。”
“这么说,你应该是升职啦?”我开始洗脸。心里暗想:顾铭动作可真快。
“是的。”话虽这样说,宋雨的话里可没什么高兴的意味。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伸直腰,用毛巾猛擦脸。
“我不知道……姐,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意这样安排?”
“哪个他们?有什么意?”我反问。
宋雨低下头,没有回答。我真看不惯她用这种黏糊糊的模样,一字一句地对她说:“宋雨,你要记住,不管你还在不在下个公司做事,你和顾铭都是无关的人。”
说完,我把毛巾挂回到毛巾杆上,返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坐在化妆台前,用手掌把收缩水“啪啪”的拍在脸上。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活学活用,“无关的人”这是顾铭昨晚对我的定义,今天就被我用来教训宋雨,确实,我们姐俩都需要时时刻刻摆正自己的位置。
九点,我到了办公室,管内勤的小张喊住我。“宋律师,这里有你的一个案卷,今早送来的。”
我走过去,递到手里的正是□□案的案卷。“是个什么样的人送来的?”我忍不住问。
“一个年轻男的,矮矮胖胖的。”当然不可能是顾铭,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案卷也送来了,宋雨也要调离了,确实是没有什么机会再见了。
走进办公室,我抽出资料,准备写上诉状,发现资料上贴了一张黄色的易事贴,写着:“周院长的电话是139********。顾。”
字条没有称呼,落款也只有一个姓,顾铭做了他允诺的事,但却显得疏远、陌生。想起昨晚他的笑容,我不禁有些惆怅若失。
“顾是谁啊?”耳边突然冒出个声音。
我腾地一回神,发现高鹏不知何时已俯身在我身边,也盯着纸条在看。
我忙把纸条收好,故作镇定地说:“一个朋友,拜托他为那个抢劫案子打打招呼。”
“什么人啊,挺有神通的嘛,介绍我认识认识,我手头也有个杀人的案子要上诉。”
“还不一定管用呢,我可不敢乱介绍。”我摆摆手。
“哎呀,死马当活马医嘛!我那案子要是救回一条命,家属答应酬谢二十万呢。”
我很烦他,站起身来把他往门外推:“我的儿子还不知道怎么办呢,谁管你啊。自己想办法把。”
高鹏一边退一边继续说:“只要你能帮到我的忙,二十万我和你三七开……对半开……你七我三……都归你?”
我只是一味地推他,把他推出门后,我反手想把门关上,谁知他又用手把门抵住,很严肃地问:“宋晚,你这些天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我立马否认。
“看你这几天心神不宁,家里还好吧?你妈身体没事吧?林辉没有纠缠你吧?”他他设想了很多可能。
“没事!没事!”我忙说,然后继续关门。
他不屈不挠地伸出脑袋,“宋晚,如果有什么事,别忘了我,我一直在你身边。”
“高鹏!”我叫起来:“你别恶心我啦!”。
他脸上显出夸张的受伤的表情:“别人说谎话说一千遍成了真理,为什么我的真心话说了一万遍,你还是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相信,但你现在别烦我!”我用手将他的脑袋推出门去,这才把门关上。
回到桌前,我将那张易事贴夹在了电话本里。
日子一天一天正常地过着。
宋雨犹豫再三,终于去了致顾物流上班,她的桌上,顾铭那张面目模糊的照片也不见了踪影。
我手头的抢劫案,上诉到了省高院,我也手持材料,得到了周院长一个小时的亲自待见,他还喊来了刑庭庭长,共同研究案情,基本达成共识。
我还是会去打球,会去那家小店吃鱼头火锅,也有两次,去了天一酒店请法官吃饭。但我没有再遇见顾铭。只有一次,我站在离他们公司不远的路边等出租,看见他的车从我身边呼啸而去,牌照号全是6的黑色宝马,后面照例跟着两台车,在拥挤的路上分外招摇。
我和他的世界,原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五月中旬,我拿到了高院的终审判决。法官部分采纳了我的辩护意见,当事人被判死缓,这就意味着他与死神擦肩而过,只要服刑中变现好,十几二十年后他将重获自由。那对父母感激涕零,跪在高院门口磕头谢恩。我赶紧悄悄地走开了,不然也逃不了被跪拜的礼遇。
坐上出租车,我拿出手机,想给顾铭打个电话报喜。可转念一想,他也许并不在意这件事的结果,甚至可能已经忘记了这事。为避免尴尬,我把电话拨到了助手电话上,客气地请他转达谢意。助手客气地应承了。
尽管我内心也有些期盼他回个电话,问问详情,但是并没有任何回音,果然如此,这本就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
又过了半个月,我们所的郑主任被评为了全国百佳律师,这个头衔颇花了些努力和金钱,也是我们所的喜事,所以当他启程去北京领奖的那天,我和高鹏代表所里同仁去送他。目送他进了安检口后,我们转身离开,忽见主任的小情人从我们身边偷偷溜过去,原来主任趁机带着小秘私会。我和高鹏心领神会,相视而笑。
转头,门口方向一群人涌进来,个个西装革履,煞是醒目。然后,在人群中,我看见了顾铭,他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边走边与身旁的一位老者低声交谈。
与他迎面走过去,我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和他打招呼?
算了,他根本没看见我。
还是打个招呼吧?
还是算了吧,别打扰他和别人说话。
……
正在我犹豫时,他已走到我的面前,这时,他仿佛不经意间转头,视线扫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逃不过,赶紧挤出笑容,“顾铭,你好!”
“你好!”他也微笑着点头回复。招呼打完,两人已擦肩而过。
有一段日子没见,他似乎清瘦了些,在我面前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陌生模样。我的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
高鹏捅捅我,兴致勃勃地问:“谁啊?谁啊?”
我只好回答:“就是宋雨原来那个部门的顾总。”
“顾总?就是那个顾……顾铭?”
“嗯。”我也是懒得帮他回忆,随口答道。
他回头又认真的看了看,叹到:“真够拽的!不过,这家伙确实是长得人模狗样。”
这叫什么形容词,我横了他一眼。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我:“诶?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前不久你不还托我打听他吗?”
“不算认识,点头之交。”我回避重点。
“这种人,得和他把关系搞好,要能在他们公司捞个法律顾问当当,一年就不用干别的活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停车场,高鹏最近从别人手里搞了一台二手的本田车,宝贝的不得了,我上车前,他还嘱咐我:“别急着上,把脚下的沙子跺一下。”
我懒得理他,直接坐进车里。
车子上了机场高速,他把音响开的很大,放着慢摇乐曲,脑袋还随着音乐不停的摆动,车子也跟着在路上把来摆去。就纯属晚上泡吧的后遗症,我完全拿他没办法。
车子终于到了高速镜头的收费站,我暗松了一口气。突然高鹏大叫:“完了完了,前面有检查。”
我定睛一看,收费站出口确实站了许多交警,我说:“你又没犯什么事,紧张什么?”
“我的车是走私车,没手续,惨了惨了。”
“你不是有牌照吗?”
“那是借了朋友的,挂在上面。”
高鹏左看右看,想找个地方开溜,可是四周没有任何路口,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开过去。果然,一个交警走上来拦住车,敬了个礼,要看他的驾驶证和行驶证。高鹏先掏出驾驶证,妄想蒙混过关。这里只见另一个交警走上来和检查他的交警耳语了两句,然后,检查他的交警再次向他敬个礼:“同志,我们怀疑你的这台车是走私车,请你下车,我们要把你的车扣走。”
这可真惨了。高鹏急忙下车和交警说好话,然后又到处猛打电话,想找到熟人打招呼。我也下了车,站的车边,一时也没了主张,眼见交警的拖车轰隆隆的开过来,马上要拖车了。
这时,一辆黑色的车子急刹在了我身边,带起一阵灰尘,我忙用手捂住口鼻。
车窗摇下来,我发现车里是顾铭,他带着一副墨镜,端坐在驾驶位上,开口问我:“什么事?”
“我朋友的这台车没手续,交警要扣车。”我回答。
他点点头,然后说:“那你坐我的车回市区吧。”
“不行,我不能一个人走。”我摇摇头。
“很好的朋友?”他又问。
“一个所里的同事。”我说。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然后对着电话里说:“你过来一下。”
只见跟在后面的车上下来了一个人,跑到他的车前。顾铭问我:“就是这台车吗?”
我点头称是。他对那个跟班低头交代了两句,跟班点点头,走到旁边打电话去了。
顾铭转头对我说:“他会帮你的朋友处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要么你坐我的车先走?”
还没等我回答,高鹏也走了过来,边走还边朝我喊:“宋晚,帮我想点办法啊!”
我连忙对高鹏说:“顾总在帮你出面呢,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话,高鹏的眼睛都亮了,加快脚步走到了顾铭的车前,点头哈腰地感谢:“顾总,太感谢了,太感谢了,我叫高鹏,是宋晚的同事,也是老同学,现在在同一所律师事务所工作,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我能效劳的,你尽管发话。”说着就递上了名片。
顾铭接过名片,客气地笑了笑:“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
高鹏连忙点头:“顾总,太感谢了。下次专程请你吃饭,您一定要赏光。”
顾铭又客气地点点头,转过来问我:“你怎么办?”
我知道他是问我坐不坐他的车走,我想了想,说:“不用了,我还是和他一起走吧。谢谢你,顾总。”
高鹏又在旁边说:“顾总,下次一定要专程感谢你。”
顾铭正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小事一桩,不比太客气。”说完摇上车窗,车子一油门,开出去很远,又掀起一阵灰尘。
我连忙再次用手捂住嘴,高鹏却在灰尘中感激万千:“宝马750,好车!今天真是遇贵人!”
我转身一看,那个助手也上车走了。我心里正纳闷,不是说要帮我们处理吗,怎么就走了呢。
突然听见那边的交警高喊:“哎,那台本田,走吧走吧,这次有领导打招呼,下次可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和高鹏交换了一下眼神,摆平了,这个顾铭,真厉害!”
两人立马钻进车里,扬尘而去。
第二天的上午,我外出办事后回到事务所,发现高鹏已经用劫后余生的激情,把这段经历在办公室的每一个人面前宣扬了一边,当我走进所里,发现大家都用很景仰的眼神望着我,四五个年轻女助手甚至跟着我进了办公室,把我围在了中间。
“宋姐,顾铭是不是真的很帅啊?”“你怎么认识他的?”“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女朋友啊?”“下次带我们认识认识他吧!”……,小姑娘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我都不知从何答起。
“你们发什么神经?”我奇怪地问道。“怎么都找到他?”
“当然知道,她是城里面最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英俊潇洒,身家过亿,有一次我一个记者朋友采访过他,当时被他迷晕过去呢。”内勤小张说。
“对呀对他,我的同学在他的公司做事,说他们公司所以的女性都迷他迷得不得了,还有人为他自杀呢!”助理小陈在旁插嘴。
自杀!我心里一惊,难道小雨的事件传出去了?我忙问:“谁啊,为他自杀?死了没有。”
“好像没有,那个女的想跳江,站在跨江大桥的栏杆边,说要顾铭出面见她,110都出动了,女孩的父母啊,朋友啊都来了,怎么劝也不行,非要见姓顾的。”小陈绘声绘色地说起来。
“然后呢?他来了吗?”大家问。
“没有,那个人真是冷酷,他拒绝出面,而且还要别人转告那个女孩,说她这么做很蠢。后来那个女孩真的跳下去了,被人捞上来送去医院,不过好像没死。”
“怎么这么没有爱心,去劝劝她有什么关系?”
“是啊,毕竟人家是喜欢他嘛,人命关天,真要是死了,他也会内疚啊?”
“可是如果他出面,就下来了,接下来怎么办呢,顾铭也有他的考虑。”大家议论起来。
我的心放了下来,转念一想,小雨那件事,难怪顾铭无动于衷,原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时,小姑娘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我身上:“宋姐,顾铭有多帅,形容一下吧!”
我想了想说:“长得是不错,也不至于说帅到不行,就那样吧,五官比较端正。”
大家对我的回答显然不满意。
“高律师说,比他帅一点,能让高律师承认别人比他帅,可不容易。”小张说。
“宋姐,你怎么认识顾铭的?介绍我们也认识一下呗?”
“是啊,趁着他还没有对象,我们还有机会。”
“宋姐,你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结婚啊?”
……
我走到办公桌前,两手扶着桌面,用“泼冷水”的口吻对几个花痴迷说:“姐妹们,我就大家的问题答复如下。第一,我和顾铭是普通朋友,见面不超过五次,他当不当我是朋友还不一定;第二,顾铭已经有了女朋友,现在在香港,今年可能就结婚,所以你们已经没什么机会了;第三,不要做白日梦,考虑比较现实一点的对象,你们周围未婚男青年就不少,比如高鹏之流。”
小姑娘们颇为泄气,耸拉着头走了出去,小陈边走还边嘟囔:“高鹏?他哪里看得上我们啊,他只看得上你。”
这时,高鹏从门口冒出头。
他走到我面前,用很神秘的口吻,说:“你猜我昨晚遇到了谁?”
“谁?本·拉登!”
高鹏见我不吃他这一套,只好自己招供:“我昨晚在酒吧里看见了,林辉!”
这个答案真让我觉得无聊,“见到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昨晚拖着我去吃夜宵,谈了很久,两个人都喝的晕乎乎的。”
“在学校里,你们俩就是酒色之徒。”
“他跟我说,他没和那个女的好了,两个人早就分手了。”
那真是可惜,我由衷地想。当初不要老婆,不要财产,不要尊严,拼了一切去追求的东西,最终却没有得到,着实可惜。
“他还请我做说客,说想和你重修旧好。”高鹏终于说到了重点。
我露出嘲讽的笑容。
高鹏马上说:“我可没答应他。”
“真好笑。”我不想再说此事,换了个话题:“昨天那事,你还好意思到处宣扬,自己买台没手续的车。”
高鹏摇头感叹道:“我现在才知道趋炎附势的好处,这个社会,我们焦头烂额的事,别人一个电话就解决问题,而且还不用亲自打。”
我有些不悦:“你意思是说我趋炎附势咯。”
“宋晚,趋炎附势在这里不是贬义词,而是现实社会生存的一条法则,就像是一条生生不息的食物链,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尽量往上一个食物链靠拢。顾铭那种人,如果真能趋上附上,那我们日子就好过多了。他现在已经是公司副总裁了,超过了他哥哥。而且他们的家族背景很复杂,纵横军、政、商界,所以生意才会做得这么大,顾铭前途无量。”
我叹了口气:“唉……别人有钱有势是别人的事,我们还是安心做常人好了。”
高鹏突然又问起那个问题:“你怎么认识他的,好像关系还不错?”
“没有啦,小雨原来在他手底下做事嘛,只是认识而已。”我搪塞道。
“哦……过两天帮我约他出来吃饭吧,谢谢他。”
“他是什么人?我们约他,他不会出来的啦。”
“试试看。我打听过了,他们公司原来签的那个法律顾问快到期了,也许我们可以争取一下。”高鹏兴致勃勃地说。
“再说再说。”我回答。
第二天是星期六,本来要去师大上课,但宋阳打来电话,说是要带几个朋友回来玩,我只好跟老师请了假,在家准备午饭。九点多钟,我邀了小雨一起去买菜,走到楼下,发现不远处的一个工地人声鼎沸,混杂不堪,走近一看,工地门口停着警车、救护车,还有记者的采访车,里面起码聚集了上百人,都仰着头望向空中。
“姐,这是我们公司的楼盘呢。”小雨在旁边说,拉着我走了进去。
我顺着大家都视线看过去,只见高高的楼顶边似乎站着一个人,而且还在来回走动。
民工讨薪,跳楼威胁?我脑子立马上浮现出这两个词。这时,一个女孩走过来和小雨打招呼。
宋雨也和她打招呼起来,两个聊了一会儿,宋雨回到我身边:“她是总公司公关部的,她说楼上那个人原来是这个工地的员工,半年前干活时从楼上摔下来,残废了,现在要求公司赔钱。”
“那也不该找开发商,应该找施工单位啊!”
“大家都知道我们公司有钱呗。”
“算了,我们走吧。”我拉着宋雨准备转身。
宋雨似乎不愿意,硬着身子说:“姐,再看会儿嘛。”
“有什么好看的,待会儿真的跳下来,多血腥啊,我们还得去买菜呢,宋天他们就快来了。”
“再看会嘛!”宋雨坚持说。
我只好随着她战在那里,又呆了五分钟。远远看楼上,好像有些人爬了上去,在劝说那个意图自杀者,我有很严重的恐高症,看到别人在高处走来走去都会感到恐惧。我催促宋雨:“走啦走啦,你什么时候变得爱看热闹了,这有什么看头,他绝对不会跳,只是威胁威胁而已。”
见她还是不动,我扯着她的手往工地大门外走去。她很不情愿地跟在我身后。
没走几步,突然一台车从大门口冲了进来,正刹在我们面前,牌照号码全都是6的黑色宝马。然后,顾铭正从驾驶室的位置上走下来。可能是周末的缘故,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衫和蓝色牛仔裤。
宋雨的手在我的手里颤抖起来,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看热闹了。
顾铭径直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路过,来看热闹。”我回答。
宋雨在旁边低声地喊了一声:“顾总。”
顾铭将目光转到她身上,点了点头。
这时,突然围上来一大群人,开始向他汇报情况,他随着那些人向工地深处走去,隐隐听见他果断地说:“把现场的人清空……找施工方老总过来……”
我转头看宋雨,他还在痴痴地望着顾铭的背影,看来这姑娘病还没好。我用力扯扯她的手:“走吧,马上就清场了。”
一路走到菜场,宋雨都是楞楞的,我也懒得理她,专心买自己的菜。当我正在鱼摊前指挥鱼贩捞那条我看中的鱼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开始唱歌。我估计是宋天打来的,掏出手机接通后,直接放在了嘴边,嘴里还在对鱼贩大声嚷嚷:“就是那条鱼,就是那条鱼……”
“你在哪里?”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在外面,你哪位?”菜市场的嘈杂使我的音调高了八度。
“我是顾铭。”
我吓了一跳,赶忙转过头改用尊敬的口气说:“顾总,你好!”
听到我这么说话,旁边原来魂不守舍的宋雨瞪大了双眼。
“你可不可以到工地这里来一下?”
“我?”
“对,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那……那好吧,我就过来。”
不用不用,我就在旁边。”
挂了电话,我对宋雨说:“走,回去一趟。”拎着菜,扯着她向菜市场外走去。鱼贩在后面高叫:“你的鱼还要不要?”我这才想起那条鱼,赶忙转身付了钱,把鱼拎在手里。
宋天走在我身边问:“姐,是谁的电话?我们去哪里?”
“顾铭,要我去工地一下。”
“他怎么知道你的电话?”宋雨极端疑惑地说,抢过我手里的手机,翻来电话号码:“这不是他的电话呀!”
“也许是拿别人的电话号码打的。”我搪塞她。
“他怎么会认识你?”
“有一次遇见,朋友介绍的。”
“是哪个朋友啊?”
“你不认识。”
说着我们就到了工地门口。顾铭的助手在门口等着,见我们过来,赶忙示意看门的人打开了大门,然后把我们带到了顾铭身边。顾铭正在和几个领导模样的公安讨论着什么,助手走过去对他示意了一下,他转身走到我面前,很郑重地对我说:“有件事希望你能帮一下忙。”
“什么事?”
“你带律师证了吗?”
“在我包里。”
“现在楼上那个人提出要见律师,如果调别的律师的话,起码还要等二十分钟,但是那个人情绪很激动,随时可能采取过激行为,所以我们急需有位律师上去和他谈一谈。”他低着头盯着我,诚恳地问:“你是我知道的离这里最近的律师,你可以上去吗?”
这可真是将了我的军,我抬头看看那栋楼,大概在三十层高,人在上面,就只剩下一个下黑点,光是看着都让我发晕。我问他:“可以在电话里谈吗?”
“他摇头:“不可能,见面才有诚意。”
我又看了看那楼顶,实在是没有勇气,不好意思地说:“我有点恐高,我怕我上去会说不好。”
他暗忖了几秒,问:“能不能克服一下?旁边还有很多人,不是只有你一个。”
我看着他,羞愧地摇摇头:“我怕自己一紧张,反而会误事。”
“那就算了吧,谢谢你。”他有点失望,转身走了回去,对助手说:“你再催催陈律师。”助手回答说:“已经在路上了,还要一刻钟。”
我和宋雨站在那边,一时不知是否该悄悄离开。
这时,听见公安的步话机传出焦急的声音:“律师来了没有?律师来了没有?他很激动,已经站在屋顶边了!”
下面的领导对着步话机回话:“再等一下,快到了。”然后对旁边的人说:“让消防员做好接人的准备!”
一个站在我们旁边的人悄悄地说:“有什么好接的,那么高摔下来,气囊有屁用,早就成肉饼了。”
我看着顾铭,他半坐在一张桌子上,微皱着眉头,手里的手机又在不停的打开,关上。看样子这是他焦急时的习惯动作。
宋雨在我旁边问:“姐,你认不认识住在这附近的律师啊?”
我仔细想了想,对她摇摇头。
突然,楼下的人发出惊叫,大家都向楼顶望去,只见那个人似乎在楼的边缘来回地走动,还把一些砖瓦扔了下来,隐约听见他在歇斯底里地大叫:“我要见律师!我要打官司!我要见律师!我要打官司!”
只听见步话机里的人在大声说:“他情绪很激动,我们无法靠近他,无法靠近他!”
“尽量拖延,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心一横,把手里的菜交给小雨,走到顾铭面前说:“我上去试试,如果到了楼底,我可以坚持住,我就跟他谈。”
顾铭立刻站起来,说:“好!我陪你上去!”
周围有几个人马上表示反对:“顾总,你还是不用上去了吧,就在下面坐镇指挥。上面危险!”
他对那些人摆摆手,转头对我说:跟我来!”
我随着他穿过砖石和黄土堆,上了一步施工电梯。施工电梯就架在几根钢架中间,四面都是用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勉强拦住。电梯启动时,猛的一震,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我吓得赶紧抓住旁边的跌架。
顾铭望着我:“别紧张,很安全。”
我点点头。看着地面渐渐远离,我的心开始紧缩,手心也不停的出汗,根本说不出话来。
到了楼顶,电梯又以极大的声响猛地停住。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这时,顾铭轻轻拍拍我的肩说:“别往下看,跟我走。”说完先出了电梯,我也只好兢兢战战的跟着他下了电梯,没走两步,一个公安迎了上来,急促的问:“顾总,这是律师吗?”
我紧张的答不出话来,顾铭在旁边回答:“是的。”
“快上快上,我们已经控制不住了!”他催促道。
顾铭低头问我:“怎么样,可以吗?”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问:“人……人……在哪里?”
公安用步话机向上指了指:“在楼顶上,跟我来。”
我们跟着他穿过整个楼面,突然发现,要上到楼顶的话,还要沿着一个木板桥爬上去,而那个木板桥几乎完全悬在半空中。
我不敢走了,僵在了那里。顾铭一直站在我旁边,他没有说什么。似乎在等我做决定。
公安走了两步,见我们没跟上来,又反身走了回来:“怎么啦?上去就到了,快点快点。”
我还是不敢走。公安拉住我的手,用力地把我往上拽,一边拽一边说:“胆子这么小,怎么当律师?你这是去救命呢,还不快点!”
我就这么被他生生拽上了楼顶,然后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在楼顶的边缘来回走动和叫骂,有十几个公安和民工模样的人站在离他约20米的地方,不停地劝他,而他只是大声说:“除了律师谁都不准过来!我要见律师,你们不让我见律师,是剥夺我的人权,是要逼死我。我的律师怎么还没来?”
公安大声对那个年轻人说:“别急别急,小刘,你的律师来了!”然后低声对我说:“你只要想办法把他引到中间一点的地方,我们就可以采取行动,把他控制住。”
所有的人都回头看着我,楼房刚刚封顶,四周毫无遮挡,也看不到任何建筑物,风吹得人摇摇晃晃,仿佛浮在半空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中一片空白,脚下像是踩着棉花,完全落不到实地。
但是事已至此,我知道没有退路了,只好深吸一口气,高一脚浅一脚向那个年轻人走去。
走到离他大约十米远的地方,我停下来。“你好,我叫宋晚,我是律师。”我的声音颤抖着,但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
年轻人看着我,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骗我,你这么年轻一个女的,怎么是律师?”
我想从包里翻出律师证来给他,可是手抖的太厉害,我竟打不开包的拉链。这时,突然从我身后伸出一只手,接过我的包,打开拉链。我回头一看,是顾铭。看到他,我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把手伸进包里,拿出了律师证。
“那个男的,别过来!”年轻人突然叫道。顾铭退了下去。
我把律师证举起来,年轻人说:“你送过来,我要看是不是真的!”
我往他身边走了几步,远远地把证递给他,希望能引他走近一些。
“你送过来。”他不上我的当。
我又往前走了两小步,勉强把证递给他手里。他拿过证,仔细看了看。
我站在离楼的边缘不足两米的地方,甚至能看见楼下橘红色的气囊,我感到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呼吸急促而无力。
“宋律师,你要帮我打赢这场官司啊?”年轻人终于相信了我。
“我还不清楚你的情况,你能和我说一声吗?我一定会帮你!”我尽量保持着冷静。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说自己的经历,我其实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我的大脑有一大半在恐惧中失效了。但我盯着他的眼睛,好像我听懂了他的每一句话。等他说到差不多的时候,我打断了他,我说:“你的案子很有希望,第一,你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在工地中受伤的。第二,你的伤情已构成残疾,这也有医院的证明,但是你现在缺的就是工伤鉴定,如果没有工伤鉴定,就不好计算赔偿数额。”
“我没有钱做工伤鉴定!我一分钱也没有了!”年轻人悲伤地说。
“没关系,钱不多,我可以借给你,我可以免费帮你打官司。”我安慰他。
“包工头不会给我赔钱,他说不管我告到哪里,都没用。”他开始哭泣,但他的愤怒在消退。
我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如果法院判了多少钱,他就得拿多少钱,不然法院可以强制执行。”
年轻人那布满泪水的脸上出现了希望。我继续说:“小刘!听姐姐一句话。人活着才有希望,如果死了,就这么都没有了。”这话虽然老套,但是管用。他的哭泣声微弱,下来。
我向他伸出手,他犹豫了一下,向我走过来,刚走过来两步,后面的人就蜂拥而上,马上把他带走了。
此时,我残余的勇气完全崩溃,腿一软,蹲坐在地上。
有一个人走到我身边,我看见了蓝色牛仔裤,我知道是他,他把手伸向我,对我说:“你干的不错,走吧!”
我抬起头,他高高的站着,俯身看着我,阳光从他的身后射下来,很耀眼,我看不清他的脸,我带着哭腔对他说:“我害怕,我不敢走。”
他蹲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很温柔,他轻轻握住我的手,说:“没关系,你哪里都不要看,你就看着我,跟我走。”
他的手一用力,我跟着他站了起来。他就这样一手拿着我的宝,一手牵着我,向楼下走去。他走的很慢,走两步就回头看我一眼,我乖乖地看着他的背,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了那个楼顶。把我带上电梯后,他回过身,面对着我,手一直没松开。因为人很多,我们隔得很近,我的眼睛正好看见他T恤胸口上的商标,一串Z开头的字母,然后我再次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树林里的味道。
电梯开始启动,咣当当地响着往下沉。我又禁不住大叫一声。顾铭轻轻地笑了起来,低头对我说:“把眼泪擦一下吧。”
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满脸都是泪水,赶紧抬手把脸抹干净。
“咚”的一下,电梯重重砸在了一楼的地面。我们两几乎同时松开了手,他把包递给我,说:“你的指甲该剪了。”我低头看着他的手,修长的手上面有几个明显的掐痕,我太用力了。
我走出电梯,终于踏上了实地。
宋雨迎上来,站在我面前。顾铭在我身后说:“我派车送你们回去。”
我忙转身说:“不用,就在前面,拐弯就到了,不用送。”
当我面对他时,我发现他又变回了威严的样子,他点点头说:“好吧,今天辛苦你了,宋律师。”然后转身离开。
我和宋雨向工地外走去,顾的助手追上来,递给我一个信封。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笑着说:“误餐费,顾总交代的。”
我连忙推辞,但他坚持放在我的手里,并解释:“今天每个来处理事故的人都有,你更应该有,宋律师。”我只好接受了。
走到工地门口,突然后面响起喇叭声,我们回头避让,身后一长串车陆续开了出来,顾铭的车在第三部,只见他关着车窗,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经过我们身边。
回家的路上,宋雨拎着菜,一直冲在前面。
我余悸未定,实在是赶不上她。等我进了家门,她已经冲进房间关上了门。
我隐隐知道她发火的原因,不外呼是因为姓顾的。真的何苦?
但是中午的午宴看样子是不可能了。我打电话给宋阳,他正在来的路上,我让他把朋友带到外面吃。宋天很失望,问为什么,我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小雨又在发神经了。”宋阳立马明白,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我刚把电话放好,宋雨“呼”地把门打开,用尖利的嗓门对我叫道:“谁发神经?谁发神经?”
我懒得理她,起身向房里走去。她跟在我后面,继续追问:“宋晚,你和顾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回头,用很轻蔑的口吻对她说:“什么关系?爱人关系!怎么样?”
她快疯了,拿起手边的一个相架就准备扔过来,我用手指着她,严厉地说:“你扔一个试试看!”
她被我吼住了,手僵在半空中,眼泪开始奔涌而出。看到她的样子,我又有些不忍:“宋雨,你怎么还是想不开呢?顾铭他是什么人,如果你欣赏他,你就远远地欣赏,不就结了,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做些不可能的梦呢?”
“你为什么认识他?”她还在坚持这个问题。
“说实话,为了你,我去见了他,所以才会认识他。”
“你和他说什么了?你让他把我调走?”
“不,何止是调走,我希望他辞退你!”
“你为什么这么干?”
“那我这么干,请他娶你?请他爱上你?”我不由提高了声调。“你知道顾铭怎么对我说的,他说他从来没有给过你任何回应或鼓励,那意思就是说,你完全自作多情!”
看得出,我的话让宋雨很难受,她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我并不想这样伤害她,但也许只能“恶疾下猛药”。
她转身向房间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质问我:“你和他不熟,那他为什么牵你的手,帮你拿包,还那样……那样看着你笑?”
我愣住了,被她看见了?但我马上回过神来,大声反驳道:“我恐高,我不敢走,他牵一下手有什么关系?我帮了他那么大的忙,他帮我拿一下包有什么关系?你简直是神经过敏!”我有意忽略了笑的问题。
我的气势压倒了她,虽然她有些不服,但还是转身回房去了。
我全身乏力,把自己扔在床上,不一会儿,竟沉沉睡去。
第二天,周日,我一早就搭车到师大上课。
下午讲的是审计法,太多数字,完全不知所云,抢过同学的电脑打游戏。
突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发出悦耳的铃声,马上惊醒了几位同学的瞌睡,引来老师仇恨的目光。遭了,我忘了调到震动挡。我赶忙把手机挂断,先让这音乐停下来,一翻未接电话,居然是顾铭。我正准备给他发条短信,他的电话又进来了。我只好接通电话,把头钻到桌子下,尽量压低声音说:“喂。”
“是我,顾铭。”
“我知道,顾总,有事吗?”
“你还在睡觉?”
“没有,我在师大上课。”
“上课?什么课?”
“法学硕士。”
“那下课后见个面吧,我来接你,你在哪里上课?”
“对不起,我晚上已经约了同学和老师一起吃饭。”我说的是实话,晚上确实有饭局。
“我来接你,到时候说。”他完全不理会我的推辞,把电话挂了。
下课后,我和同学陆陆续续走出教学楼,我和几个约着一道去吃饭的同学走得靠后,大家边走边议论着去哪吃,还没拐出教学楼门口,就听见前面的同学在怪叫:
“这是谁的车啊,真牛,教学区都能进来!”
“宝马!66666!”
“校长的车吧?”
天啊!宝马?66666?这不是那个姓顾的嘛!我赶忙往外一窜,果真是顾铭的车摆在教学楼的正门口,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他坐在车里。
我赶忙走过去,驾驶座旁边的车窗降了下来,他带着墨镜,看似面无表情。我很抱歉地说:顾总,可是我这边约好了别人,实在不好意思。”
他没有说话,虽然隔着墨镜,但我仍感到他的不满。这样僵持了几秒钟,我投降,毕竟他已经到了这里。
我只好转过身去,和那几个同学赔不是。同学们都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一个男同学开玩笑说:“宋晚,你可真是重色轻友啊。”另一个女同学马上在旁边说:“如果有男人开着宝马接我,我也不会和你们去吃的。”
我尴尬地笑着,回到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顾铭打动车,向校门口驶去。只听见同学在车旁发出口哨声。
“我们去哪里?”我问。
“我还欠你一顿饭,今天晚上有时间。”他简短地回答。
车子开进了一个高档住宅区后停了下来。他熄了火,对我说:“到了。”
我跟着他下车,环顾四周,没看见有什么饭馆的招牌。难不成他打什么歪脑筋,把我带到家里来了?他往电梯间走去,我犹犹豫豫跟在后面,设想着如果他把我带进房间,我是转身就跑,还是严词拒绝,或者装聋作哑……
电梯上行到25楼,停了下来,而我的考虑还没得出最好的方案。他走到2504的门口,按响了门铃。
门马上打开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露出脸来,很热情地招呼:“顾总,里面请。”他点点头,走了进去。
我跟着他走进房间。发现原来里面是一个小型的家庭餐馆。房间不大,但是布置很干净雅致,客厅里摆了两张桌子,已经坐了两对年轻男女,而且他们都认识顾铭,起身向他打招呼。
姑娘把我们领进了里面的一个小房间,房间里面摆放着胡桃木色的餐桌和餐椅,布置着许多绿色植物,旁边的落地窗,能清楚地看见夕阳下的街景和江对面蜿蜒的山脉。我发出轻轻的感叹:“好美!”
两人坐下后,姑娘问:“顾总,还是一杯冰水吗?”
顾铭点头称是。姑娘又问我:“那您呢?”
“我来杯茶就好了。”
“您要什么茶?红茶、绿茶、乌龙茶还是普洱茶?”
“绿茶。”
“你要什么绿茶?龙井、毛峰、碧螺春、毛尖、云雾、雨花?”
“龙井吧。”我随口答了一个。
“那您是要明前龙井、雨前龙井、三春龙井还是回春龙井?”
我快晕了,瞪眼看着那个姑娘,郑重其事地说:“麻烦你找到离杯子最近的那个茶叶筒,随便扔几片进去就可以了。”
姑娘也看着我,不知该如何是好,顾铭在旁边解围:“就喝明前吧。”姑娘这才退了下去。
“什么是明前?”
“明天就是清明前的龙井茶,应该算是特级吧。”
“这里也太讲究了。”我抱怨。
“你上次说要找城里最贵餐厅,这里应该算是。贵就有贵的排场啊!”
“这种地方,没有熟人带,谁能找得到?”
“这里只接受预约,往来的都是那些熟客。”
“非富即贵?”我接口说。
“可以这样讲。”他很坦率地承认。
这时传来敲门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熟络的和他攀谈起来:“顾总,有段时间没来啦,是不是很忙啊?”
“对,最近事情较多。”
“前几天,我们来了上好的安格斯牛肉,我打电话给你的助手,他说你出国去了。”
“没有,是到香港去了几天。”香港?和女朋友见面?我在旁暗想。
“今天吃什么?西餐还是中餐?”
“今天宋小姐是主角,你还是征求她的意见吧?”那个男人马上将脸转向我。
我赶忙摆手:“别问我,顾总,你决定就好了。”我生怕自己听不懂,又出糗。
顾铭解释说:“不会让你再做选择题,你只决定是中餐还是西餐就可以了。什么菜市都是由厨师决定的。”
听他这样说,我才敢回答:“那就中餐好了。”
你男人问:“小姐是喜欢口味清淡一点,还是重一点呢。”
“重一点吧。”
“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菜呢?”
“没有。”
“好的,请稍等。”男人退了下去。这时,姑娘也将冰水和茶送到我们面前。
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安静,我啜者茶,他也在喝水。我偷眼看他,今天是白色的T恤和蓝色的棉质长裤,就像个普通的英俊的公司白领,只是眉间多了一点沉稳。
他今天约我出来干什么呢?真的是为了请我吃顿饭?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呢?不是已经有这么久没有过联络了吗?我心里总在想着这些问题。
而且,两个半熟不熟的异性吃饭是很微妙的活儿,既不能冷场,又不能过分热络,两人中得有一个为主来制造话题、调节气氛。看他的样子,恐怕从来都是别人找他汇报工作,没有这种经验,我只好担当重任。“刚才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欠你钱?”我故意调侃。
没想到他回答:“是的。”
“真的?我猜对了?”我很惊讶,其实我是随口瞎说。
“他曾经是一家大酒店的厨师长,前两年因为赌博,输光了所以身家,也被酒店开除了。我借钱给他开了这家店。”
“那你是这里的股东?”
“不需要,我只要求,当我想来吃饭的时候,这间房间是我的。”
有钱真潇洒!我暗叹。
他似乎发现我的感慨,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别人交往,都有钱的味道。”
“是啊,多好!金钱社会嘛!”
他又笑笑,没有回答。
菜很快就上齐了,四菜一汤,每样都紧致考究,特别是盛菜用的瓷器和饭碗,异常晶莹剔透。
他端起红酒,很郑重的对我举杯:“首先,请允许我对你表示感谢,昨天你勇气可嘉,而且帮了我们公司的大忙。”
我也连忙举杯与他轻碰了一下,两人各自小酌了一口。我放下杯子说:其实完全不关你们开发商的事,应该是由施工方负责。”
“但是谁也不希望还没有正式开售的楼盘,就多了一个跳楼的冤魂。”
我点头:“那也是,不过,你已经感谢过我啦。昨天的那个信封里足足有两千大钞,你真是出手大方。”
听到我这话,他俯身向前,诚恳地说:“其实昨天你上楼前,如果向我开价二十万,我都可能答应。”
我瞪着他,心里暗悔不迭。他有些得意地笑了,接着又对我说:“不过,如果你拿了我的钱,我会让你自己爬上去,再自己爬下来。”
我叫道:“如果这样,昨天掉下来的就会是两个人。”
两人都呵呵的笑出了声,端起酒杯,又碰了一下。
我喜欢看他笑,我喜欢看他因为我说的话而笑,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倨傲冷漠的表情,没有了距离和防线。
我随口问他:“当万人迷的感觉怎么样?”
“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有人愿意为你去死,是不是很让人得意?”我干脆说得更直白一些。
“不,我很讨厌这样,但是我的生活中总有人为了这样或那样的事,以死相逼,其实我很无可奈何。”
“对,我知道宋雨不是第一个。”
“宋雨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确实不知道对于这些小女孩该怎么处理。”
“我最近发现,你简直是所有未婚少女的梦想。”
“是吗?那又怎样?我还不是一样过我自己的生活。”
我打趣着说:“在我看来,你简直生活在一群女色狼中间,你会不会遇到性骚扰?”
他想了想:“不会,因为她们都想嫁给我,所以不会轻举妄动。”
两人又笑了起来。
这是一餐美味又愉快晚餐,当小姑娘撤走餐具,送上水果和甜品的时候,我已经撑得坐不住了,干脆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
“不恐高了吗?”他坐在桌前问我。
“有东西拦着我就不怕。”我笑着回答。
我将头抵在玻璃窗上,欣赏着窗外的夜景,马路上车灯与路灯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然后,我闻到了淡淡的香味,树林的味道,我知道是他站在了我身后。我轻轻地说:“你看,晚上的城市,真好看。”
“你为什么不问我今天为什么要见你?”他在我身后问。
“为了请我吃饭啊!”我回答。
“为什么请你吃饭?”
“因为我昨天帮了你的大忙,又没有敲诈你。”我用玩笑的口气回答,但他的呼吸,就在我的颈后,我有了一种别样情怀。
“那么多人都帮了我的忙,为什么我只请你呢?”
“因为……因为……”我一时想不出答案。
“因为……”他接过我的话,“因为我想见你。”
他把手轻轻按在我的肩上,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他真的如此迷人,我竟然完全没有反感。他的嘴贴在我的耳后,低声温柔地说:“为什么总让我看见你很慌张难过的样子?我可以为你做什么,让你能够开心一点?”
我的心跳的很快,我的脸泛着朝红,我一动也不敢动,只感到他的气息,轻轻的吹在我的耳垂上。
然后,他开始轻轻地吻我的脖颈,慢慢地将我扳过来。他的脸贴得离我如此之近。他的身体渐渐将我压在了落地窗上。我看见他低垂的浓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子,不为别的,不为他的金钱和权势,只为他俊美的脸,就足以让我迷失。
但是,刹那间我的理智马上重归大脑,我推开了他,我走到桌前,我拎上包,我出门,我上电梯,然后我打了个的飞奔而去。
他没有追上来,他也没有打我的电话,那只是一刹那的意乱情迷。我想,我和他都应该庆幸结局没有变得不可收拾。
那一夜,我在家看电视看到深夜。
经过一夜的反省,我得出结论,我得好好经营一下自己的感情生活了,昨晚之所以会发生那样的事,关键在于本人感情生活太过饥渴,与异性断绝往来太久,以至于免疫力下降,在顾铭那个本就是杀伤力极强的男人面前,表现得过于轻浮随意,以至于他以为我是那种没有什么原则的女人,所以,我也该重新出发,谈个恋爱,我才28岁,还能赶上花容月貌的尾巴,找个公务员、大学硕士、人民法官什么的,完全有可能。既不能因为前夫的水性杨花而丧失信心,也不能因为顾铭的酒后胡言而迷失方向!对!宋晚,相信自己!
我在亢奋的激情中渐渐睡去。
早上,刺眼的阳光将我唤醒,看着种,已经八点半了。
宋雨已经将早点买好放在了桌上,她真是个好孩子,我突然对她产生了内疚。
等我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时,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短信是高鹏发的:“上午九点,全所成员会议,欢迎主任载誉而归。”
时间紧张,我蹬蹬蹬地向路边跑去。突然一台崭新的白色本田缓缓驶到我身边,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低头往车里一瞧,是前夫!这家伙,混得不错,买车啦。
“干嘛?”看到他我就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