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宋媛

1、相识

　　爱情劈面而来，
　　像潮水，涌到我们的面前，
　　然后静止，静止，
　　等待，等待，
　　我可以逃走，我也可以留下，
　　爱情劈面而来，
　　但是，它会留给我们选择的机会……
　　“世界上浪漫的爱情只有两种，一种是电视剧里的爱情，不论多么肉麻，都可以让你看得掉眼泪，另一种是自己正在经历的爱情。即使对方是只猪，你也可以痛苦到彻夜不眠。但是你要知道，别人看你为爱痛苦的样子，只会暗地理笑你是个傻瓜，没有人同情，更没有人祝福你，大家只是站在旁边看好戏，包括那个不爱你的男人。”
　　我站在宋雨的病床前，狠狠地不屑的说出这番话，因为她这个傻瓜，居然在情人节的夜里，泡在撒满玫瑰花瓣的浴缸里割腕自杀，更可气的是，她发了无数个哀怨的短信给那个男人，企图让他见到自己美丽的死相，把那家伙居然完全没有回音。最后还是我，加班回到家，把她从水里捞出来送到医院。
　　宋雨闭着眼睛，默不作声。
　　她爱上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日日魂不守舍，每天看着他的照片喃喃自语，而那照片居然是从公司的内部刊物上剪下来的，在照片中，一个面目模糊的穿西装的男人正与一线工人亲切握手。我原以为她只是少女怀春，没想到居然干出如此惨烈之事。
　　“我问你，为什么要去死？”我没好气的说。
　　宋雨紧闭着眼睛，缩在被子里。
　　“你说啊！”我提高了八度的音量。
　　她还是没有开口。
　　“算了算了。”宋阳在旁边拉我的衣袖。我一甩衣袖，冲着他大叫：“你们两姐弟，没一个省心的，都给我滚回老家去！”
　　宋阳苦着脸说：“姐，你就别问了，让她休息一下，冷静一下吧，她心里肯定很难受。”
　　“她是有病！单相思有什么值得同情的？有本事去把那个男人追到手，自己伤害自己算什么本事？”
　　宋雨突然从床上翻起来，对着我大叫：“那你有本事去把姐夫追回来！”
　　我一下愣住了。宋雨哀哀地哭起来：“我没有办法嘛，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做什么都没有用……没有用嘛！”
　　我怔在这个蠢货的小女孩的病床前，一时无话可说。
　　对，我离婚了，前夫爱上了坐在他对面的女同事，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放他自由，我没有挽留他。对于变了心的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对，我是没用，但我不会伤害自己让别人痛快。”我转身离开了病房。
　　宋阳跟在我身后离开病房，帮着她说好话：“姐，姐，小雨她不懂事，你别生气了。”
　　我回过身对他说：“你今天别去上课了，看着她一点，她情绪不稳定，好好守着她。记住，你们俩千万别让妈知道这事。”
　　宋阳连忙点着头应好。
　　走出医院，冷风迎面扑来，我的手机响了，是高鹏，我们是原来的大学同学，现在是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他在电话里轻松地问：“宋律师，情人节过的很好吧？所里开会的事都忘了？”
　　“对，过的太好了，我马上过来。”我合上电话，闭上眼，稳定了一下情绪，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到了所里，高鹏迎面而来：“哟，看样子昨夜确实很忙，好像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我摇摇头说：“别开玩笑了，我一夜没睡。”
　　高鹏跟在我身后，还在不停发问：“你昨晚一夜没睡，是和他吗？还是别人啊？你得先把机会留给我吧，什么时候也看看我的威力？”
　　我根本不想搭理他。他不分场合地宣扬他爱我，但他同时也爱着很多女人，所以我并不把他的爱当回事，他即使永远轻佻地围绕在我的周围，也完全不会触及到我的内心我离婚后，他曾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但被我毫不留情的拒绝过几次后，也就转移了目标。所以爱情永远是现实而急功近利的东西，没有人能真正的站在原地等待。
　　上午开会，下午开庭，等我再赶到医院，发现病房门口站了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宋阳也站在门外。我心里一紧，赶忙走到宋阳面前，问他：“出了什么事？”
　　宋阳用嘴努了努门口方向，说：“那个人来了。”
　　“谁？”
　　“就是小雨说的那个人。”
　　我明白了，想走进病房会会这个男人，被门外守着的人拦下，“对不起，请您稍等一下，顾总想单独和小雨谈谈。”
　　我从门上的玻璃窗望进去，一个男人正背对着门站着。小雨拥着被低头坐在床上。床边的小框上赫然有一大盘水果。
　　我非常担心，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来刺激小雨，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门走了进去。
　　门发出很大的响声，他回过头来，小雨也抬起了头。
　　我盯着他看，企图向他传递出我对他的指责和不满。他带着诧异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有着格外的冷漠。守门的人跟进来说：“顾总，对不起。”
　　“这是我姐。”小雨介绍说。
　　他点点头，向我伸出手说：“你好，我是顾铭。”
　　我也不情愿的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简短地答：“你好，宋晚。”
　　“我代表公司来看看她，祝她早日康复。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他对宋雨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坐到床边，问宋雨：“他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要我好好注意身体。”
　　“他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吗？”
　　宋雨摇摇头。我大惑：“你昨天不是发了很多短信给他？”
　　“他今天中午才从香港回来，也许他没有收到，反正他什么也没说。”
　　“那他怎么知道你在住院呢？”
　　“不知道，姐，他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他究竟心里有没有我，当我觉得他在意我的时候，他就表现的格外冷漠，当我死心的时候，我又总感到他对我的关注。我没有告诉别人我在住院，但他却来了，可来了之后，他说的又都是些很老套的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你跟他坦白过吗？”
　　“我发过邮件到他的邮箱，还发过短信给他。”
　　“你并不确定他有没有收到？”
　　“我们汇报工作都是用邮件，我很少能见到他。他不可能单单没有收到那一封。”
　　我的头在不断膨胀中，居然有一个在爱情上如此白痴的妹妹。“你有病啊，你居然都没有确认过他的态度，你就去死！要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宋雨的手在床单上狠狠的划来划去，许久说了一句：“他要结婚了，我听同事说，他准备今年十一结婚。”
　　我感到我的手掌在变得有力，我立刻站起来，走到窗边，不然我会忍不住扇她十个耳光。
　　我长舒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爱上他，但已经是这样了，我们来分析一下，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完全不知道你对他有意思，二是他知道你喜欢他，但是装傻。如果他知道而不回应你，那就是拒绝，如果他不知道，他都要结婚了，你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所以百分之百是没希望。你还是辞职吧，离他远点。”
　　宋雨把头完全埋到了被子里，宋阳走上去拍拍她的肩说：“二姐，大姐说的对，你还是别在那干了，我给你介绍个好的。”
　　小雨出院了，我盯着她把辞职信打好，然后发到了公司人事部的邮箱。发完后，她用Foxmail收了一下邮件，好家伙，几天时间就有三、四十封新邮件，但她快速的翻了一下，就懒懒地关了机，爬上床躺着，我猜一定是没有她等待的那个发信人。
　　我只比她大三岁，但我们一直都是不同的两类人，她敏感多情，而我强硬坚定。我前夫离开我时说过：“宋晚，为什么你不挽留我？如果你为我流泪，也许我会留下来。”当时我硬着脖颈说：“为你哭不值得。”其实婚姻惨败，谁说我没哭过，但我不会让他知道。
　　而宋雨从小就为不同的男人写情诗，记日记，长吁短叹，我已见怪不怪。只是这次，她表现得太过激烈。我回忆着那个顾总。当时我表现出不满，根本没有仔细打量他，好像很高，肤色黑黑的，还有那种冷漠的眼神。宋雨为什么会爱上那样一个不可接近的人？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在中级人民法院开庭，为一个抢劫团伙的首犯做辩护，虽然知道他罪不可恕，但还是想枪下留人，给他一条生路。刑庭相好的法官见我如此努力，好意地对我透露：“没什么希望，这个案子是肯定要杀人的，上面都定了，你也别太投入，别给家属太大希望。”
　　庭审时，我看着那个年轻人无知而求生的眼神，心想：人生不是时时刻刻都留有余地。
　　休庭后，我急急出了法庭，不敢与家属做太多交流。
　　回到所离，刚坐定，手机响了。宋雨在那头支支吾吾的说：“姐，我的辞职人事部不批，说是放我一个月的假，让我下个月回去上班。”
　　“你是不是搞了什么鬼？”
　　“没有，我也不想回去了。”
　　“哪有这回事，没有什么不批的，你不去上班就是了。”
　　“可是，人事处说，如果我擅自解约的话，就要赔偿三万元。”
　　“什么！这是什么搞法？”
　　“我去年进财务部的时候，好像签过一个东西，具体什么内容我忘了。”
　　“你一个小秘书，哪有那么重要，我去想办法。你在家好好待着。”我挂断了电话。
　　这时，高鹏哼着小调从我办公室门口经过，我高叫他的名字：“姓高的，过来一下。”
　　“怎么啦，需要我安慰？”
　　“不用。上次请你帮我打听的事，怎么没听见回音？”
　　他跳下桌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故作神秘的说：“其实我早就问了，但是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
　　“那样的男人，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人。”
　　“怎么这么说？”我心里一惊，“变态、流氓、恶棍”之类的词在我脑海里直蹦出来。
　　“你看你这种表情，就像我那女朋友一样，说起她来就像饿了八百年的狼。”
　　我急了：“你不想说算了，别卖关子，出就出去。”
　　“好啦，别急，满足你的一切要求是我的宗旨。”他正了正身子：“顾铭，32岁，身高不详，据说有180厘米，体貌不详，据说英俊不凡。现为致顾集团财务部总监，也是致顾公司董事长顾洪的二公子，有哈佛商学院的硕士学位，精通英语，法语。为人低调，办事干练，至今未婚，与其兄在公司地位相当，甚至更为顾洪喜爱，有可能成为上百亿家产的掌门人。”
　　高鹏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完上面这番话后，定睛注视我的表情变化，我漠然地望着他说：“完了？”
　　“完了，还不够吗？上百亿还少？”老高很失望。
　　我不禁笑了：“我又不是找老公，我是想问这个人怎么样，是不是个好人？”
　　“估计这么有钱的人，多半都有点变态。”
　　“小雨想从公司辞职，人事部不同意，还说擅自解约要赔偿三万元，你找你那个女朋友说说。”
　　“还有这种事？我就打电话。”
　　高鹏拿起我办公室上的电话，立马打了过去。与那边用格外亲密的口气说了半天后，挂上电话，抬头对我说：“是顾铭指示她们不予批准，她们也没办法。怎么，姓顾的真的看上小雨了？”
　　我没有回答他，心想，看样子真得会会这个万人迷了。
　　晚上回到家，我趁小雨去洗澡的当儿 ，从她的手机上调到了顾铭的号码，然后躲在阳台上，直接拨通了他的电话。
　　想两声后，一个男声传出：“喂？”
　　“顾总，您好！”我很恭敬地回答。
　　隔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喑哑的声音：“你好，我是顾铭。”
　　“顾总，我是宋雨的姐姐宋晚，有关我妹的一些事，我想和你面谈一下。”我懒得含蓄客气，直奔主题。
　　“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外地。”
　　“那您什么时候回本地。”
　　“……下周三下午四点，我在办公室。”他挺干脆。
　　“好的，那到时候见。”
　　“好的，再见。”他客气地回答。
　　我合上电话，心想，搞了半天，这不是顾铭的贴身手机，那么，小雨的那些短信十有八九被别人欣赏过了，好惨。走回客厅，正见宋雨在浴室里揽镜自拍，我心里泛起一丝酸楚，难道她不知道这一点吗？这个傻姑娘，到底在干什么？不被人诊视的爱情，就只是个羞耻的笑话。
　　我走到她的身后，拍拍她的肩，温柔地说：“早点睡。”
　　小雨回头奇怪的看着我，恐怕是被我的殷勤吓到了。
　　下周三的下午三点五十，我站在了致顾集团的楼下，作为资产上百亿的大公司，办公楼出人意外的低矮朴素，顾家的低调作风在业内早已出名。
　　低调虽低调，保安措施却是出奇的严格，我经过金属探测仪，以及三个保安或前台的询问，登记和电话请示，我才站在了顾铭的办公室前，一看表，四点过五分，我迟到了。
　　秘书轻轻地敲门，探头进去低声通报，然后转身微笑地向我点点头，请我进去。
　　我走了进去，办公室虽然大，但设施却很普通，最醒目的是靠墙放置的一大排书柜，高高矮矮摆满了书。我的视线扫过书柜，扫过办公桌，然后看见了靠在窗台站着的顾铭，他的姿势，似乎是专程在等我。
　　下午的阳光透过半起的百叶窗，从他的身后射过来，我看不太清他的脸，但见他穿着深灰色的棉质衫衣和牛仔裤，与我上次在医院碰面时的大款派头相去甚远，我甚至怀疑是不是找错了人。
　　他站直身子，向我点点头，然后指着沙发说：“请坐。”
　　我走过去坐下后，他也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光线直接打在他的脸上，确实是他，眼神还是那么冷漠、疲倦，而且，也不如传说中那么帅嘛，我暗想，五官太俊美的男人没有回味的余地。
　　秘书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盛茶用的是很精美的青花瓷杯，而非写字楼里惯用的一次性纸杯，茶水清澈碧绿，一看就是上等好茶。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开腔说：“对不起，有点感冒，请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和我谈？”
　　我下意识坐直了身子，正色说：“是关于我妹妹宋雨，她到您公司工作有半年了，一直很感谢您对她的关心和帮助，但是，由于我妹妹身体不太好，所以想回家休养一段时间。”
　　“我已经准了她一个月的假，不够吗？”
　　“不是请假的问题，我妹妹觉得她不适合在这个公司做下去，她想换个环境，希望得到您的理解。”
　　“可是我觉得她做的不错，正准备升她的职呢。”
　　他和我说话时，身子斜靠在沙发上，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不停地将那个黑色的翻盖手机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脸上的表情心不在焉。
　　我不想和他兜圈子，决定直入主题。“顾总，我上个星期打的手机是您手里的这个吗”
　　“不是，是我助手的。不过，那也是我对外的联络号码。”
　　“你的员工也不知道你手上这部手机的号码？”
　　“大部分不知道。”
　　“那您的助手有没有告诉您，前段时间那个手机上有些奇怪的短信？”
　　他玩弄手机的动作停了，低头想了几秒以后，他抬头说：“是的，是有一些。特别是情人节那天晚上，如果当时我在香港，不在这里。事后才得知。”
　　“助手为什么没有及时转告您，那天晚上差点出人命，您知道吗？”我有些生气，为了那个傻瓜小雨。
　　他表情郑重的回答：“对不起，助手并不是总能联系到我，我也有私人空间。”
　　“那么，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一切都会过去的，她只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可是，您要她怎么面对你，或者您打算怎么面对她？”
　　“我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工作就是工作。”他坐正了身子，严肃的望着我：“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我也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对小雨有过任何过分的举动或言语，没有对她的表示做过任何回应。今后我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偏见。而且你放心，虽然我的助手知道这件事，但我已经告诫他不得外头透露。”
　　“对，你是可以不当回事，可是，你考虑过宋雨的感受吗？你虽然自认为没有过任何回应，但是你的一举一动，对她都有特殊的意义，现在你让她怎么做你的手下？”
　　“我希望她能调整好自己，也希望你能帮帮她。”
　　“我帮不了她，感情的事，谁也帮不了她，只有让她离开这个环境。”
　　“这个我暂时不能同意，小雨虽然没有负责什么具体工作，但是她在财务部，接触到了很多商业秘密，我不能让她离职。”
　　听到他这话，我有些恼火：“顾总，我妹妹幼稚无知，自作多情，所以，就算她那天死在家里，我也不会认为你有什么责任。但是，你也要考虑她现在的感受，她毕竟只有24岁，如果让她继续在这里做下去，我不保证她不会干出什么傻事来，到时候一切后果由你们负责。”
　　“她当初与我们签订合同时，就已经约定了，如果她提出提前终止合同的话，要赔偿公司三万元，以及五年内不得在与我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公司服务。你要知道，在这座城市里，与我们公司没有业务往来的大公司是不多的。所以我觉得小雨没有必要这样做。”
　　“你这样做不公平，我可以向法院起诉合同显失公平，违约条款无效。”
　　“不，合同很公平，如果我们要解雇员工，也要付很大一笔遣散费，例如小雨这个级别，可能有十万。我们公司历来不喜欢员工流动频繁。这个原则，我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他的态度始终和平，似乎是有备而来。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我站起身说：“不论如果宋雨不会再回公司我来了，我会仔细研究一下那份合同，也许我们会在法庭上见。”
　　他也站了起来：“希望不是这样，我会非常高兴看见宋雨回来工作。请你想她转达我的意思。”
　　“你可以自己对她说。”我转身向门口走去。
　　他在身后回答我：“如果需要，我会说。”
　　我转身，他在句话太轻佻，我走到他面前，恶狠狠地看着他：“别去惹她，别瞧不起她，虽然她很傻，但你也应该尊重她！我警告你，她还是个孩子，如果你让她出了什么差错，我会和你没完。”
　　说完，我摔门走了出去。秘书看到我的派头，吓的站了起来。
　　我拐了走廊，向电梯口走去，感到自己的情绪在燃烧，心里只有一句话：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可是今天的霉运还没走到头，一个办公室里冲出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我的前夫林辉，他也看见了我，两人都有一刹那的惊慌，他先镇定下来，向我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有点事。”加快步伐擦过他身边，继续向电梯口走去。他却转身跟了过来。
　　“你最近好吗？”
　　“挺好。”
　　“上个月我打电话去家里，小雨接的，说不喝醉了。”
　　“嗯，你有事吗？”
　　“没有，就是问问你好不好？宋晚，别这样，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嘛。”他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想让我停下来。我甩开他的手，站住了：“我和你没必要做朋友。你有事就说。”
　　“你妈现在身体好点没有？”他问
　　“就那样。”
　　“还是一个星期做一次血透？”
　　“对。”
　　“换肾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可是小雨做医生认为有风险，如果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不用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宋晚，我是一番好意……”林辉突然停住了口，对着我身后殷勤地喊了一句：“顾总。”我转头一看，顾铭从我后面走过来。
　　我趁机向电梯口走去，依稀听见顾铭和林辉在含蓄。
　　我站在电梯口，抬头看着闪烁的数字，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伸手擦了擦，竟有些湿润。我暗骂自己不争气，永远都没办法面对林辉然后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
　　这时电梯门开了，我走进去按了一层，电梯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忽又“叮”的一声响重新打开，然后，顾铭走了进来。
　　我勉强挤出笑容和他打了个招呼，他也矜持地朝我点点头。
　　两人并排站在电梯，他很高，身上有清淡的香味像夏天树林里，太阳晒过的树叶所散发的味道，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的味道。
　　突然他开口：“那个税务局的林处长，你认识他？”
　　“我前夫。”这句话冲口而出，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完全没有必要告诉他。
　　他一定也很惊讶，我的余光看见他转头盯着我看。
　　我努力让面部毫无表情。
　　一楼很快到了，电梯口有几个人在等着他，我穿过人群，径直向大门走去。

　　第二天，我把宋雨的合同带到办公室，喊来高鹏对他说：“劳动法方面你比我熟，帮我看看小雨这份合同，可不可以想办法避过违约责任这一块。”
　　高鹏很奇怪地看着我说：“干嘛？小雨真的不干了？为什么？那么好的单位，工资那么高，什么原因不想干了？还闹到要打官司，没必要吧。我和我女朋友说一声，让她多照顾她。”
　　“你先帮我看看吧，有的事你不清楚，下次找时间和你说。我得赶到中院去，那个抢劫的案子上午宣判。”我拿上案卷，匆匆出了门。
　　一直等到十一点，法官才正式宣判，我的当事人，不出所料，定为主犯，被判死刑。当时那个男孩子就瘫倒在了地上，他父母在旁听席上也泣不成声。
　　审判厅在三楼，闭庭后，我心情很差，走出审判庭，摁了下行的电梯扭。他的父母追上来，不停地求我救救他们的孩子。这时电梯开了，三个人拉拉扯扯的走了进去，他的母亲老泪纵横，紧紧抓着我的手说个不停，我也只好再三安慰她说，还有机会，可以上诉。突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一转头，竟看见顾铭站在我身后低头讲着电话，旁边照例还有他的几个跟班。他低声用英语在说什么，完全没有要和我打招呼的意思。我也扭头装作没看见他。
　　电梯到了一楼，我和两个老人走了出来，他们继续留在电梯里，下到负一楼去了。
　　一直走到大门，来到马路边，两个老人都紧紧的跟着我，我扬手拦下一部的士，准备上车，这时，那个母亲突然跪倒在我面前，给我磕头，这可如何担当的起，我连忙转身去扶，又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全力上诉，为他儿子留一条命。
　　等我安抚好两位老人，再回头，那个的士早跑的没影了。中院地处市郊，出行很不方便，要等到一部空车还真不容易。
　　这时，一辆车突然在我们身后鸣喇叭，吓了我一跳，赶紧扶着两位老人往路边让让，不要挡住车辆进出的路。
　　可是车子缓缓滑过我们的身边，又停了下来，我低头往车里一瞧，是顾铭坐在驾驶的位子上，他放下车窗，对我说：“我可以带你一程。”
　　我连忙摆手说：“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
　　“或者，我们还可以再谈谈宋雨的事。”
　　听他这样说，我只好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两位老人站在车外，还在不停的拜托我，我也打开车窗，继续安抚应承着，直到车子驶离他们身边。
　　“你去哪里？”驶上大路后，他问。
　　“只要进市内就可以了，随便放我在哪里下都行。”
　　“好的，你需要停的时候说一声。”
　　“你不是还有一些人吗？”
　　他指指身后，我转头一看，后面还跟着两台车。
　　接下来，我们两人都没有作声，车内的气氛很沉默。
　　他按响了CD，音乐流泻而出。
　　我主动的提起宋雨的事：“顾总，宋雨的事可不可以特殊处理一下？”
　　“公司的人事制度很严格，如果要破例的话，要上公司董事会讨论。”
　　“那你可不可以向董事会提一提呢？”
　　他抬抬眉毛，说：“好吧，我会提一下，但是我个人很希望小雨留下来，她确实干的不错。或许，我可以把她暂时调离我们部门。”
　　“可是她还是可以时时看见你，听到你的消息，恐怕很难彻底解决问题。”
　　“那不至于吧，其实我和员工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虽是这么说，他的声音里却透出几分得意。
　　我问他：“那天你为什么去医院？你怎么知道小于在医院？”
　　他耸耸肩：“我早上从香港回来，才知道这件事，去医院一个是确认她情况如何，另一个也是想向她说明我的想法。但是，我确实不擅长干这个，还没说几句，你就进来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也只好放弃了后一个打算。”
　　我转头看了看他，今天恐怕是办正事，他穿的很正式，西装革履，颇有英气。我在心里暗赞，真是个标准的金龟婿。
　　“过几天，等小雨情绪稳定后，我再和她谈一次。”我回答。
　　“Ok，如果需要我直接和她沟通，也没问题。”
　　我急忙回答：“暂时不劳您出马！”
　　他轻声笑起来。对啊，有异性为自己疯狂，总是件值得得意的事。
　　“你是律师？”他问我。
　　“是的。”
　　“刚才那两个老人是为了什么案子？”
　　我把案情大致介绍了一下。
　　“你认为上诉有希望吗？”他又问。
　　“我没把握，不杀的理由还是有，但是据说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就是上级法院受益的。”
　　“如果留下他一条命，你能赚多少？”
　　“没有钱赚，这是个援助案件，他家里很穷。”
　　“那你恐怕会让他们失望。”
　　“也许，但是确实还不够枪毙，毕竟是年少气盛，误入歧途。”我感叹地说。
　　“做错了事，想后悔也不一定有机会。”他答。
　　我点头表示赞同，望向窗外，又想起那年轻人绝望的眼神。
　　很快就进了市区，我说：“顾总，就在这里停吧，不耽误您了。”
　　他也没有多说，缓缓靠边停下了车，我说了声“谢谢”，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他突然开口说：“今晚，我约了高院的几个朋友吃饭，其中有一个好像是主管刑庭的，如果你想为那个当事人努力的话，也可以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可以吗？”他的这个建议真唐突，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下午六点天一酒楼。”
　　我下了车，三台车从我身边驶离，汇入车流中。正午的阳光突然让我有些恍惚。

　　整个下午，我都有些心神不宁，顾铭今天的表现让我不知所措，以我与他的交情，他实在没有理由邀请我参加与朋友的聚会，莫非他是以此来安抚我，不要采取过激手段，以免影响了他的公众形象？这个可能性确实比较大，不管怎样，一个下属为老板自杀，老板再如何撇清说自己什么也没干，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或者他不让宋雨励志，是想待事情过去后再低调处理掉吧？
　　我突然灵光一现，心想，下次再与顾铭谈小雨辞职报的事，我只需说一句话：“如果你坚持不让小雨走，我就把这件事公开，让舆论来评理！”想必他必会瞠目结舌，乖乖放，行。
　　一看钟，已近六点，我拿起案卷，直奔天一酒楼。
　　决定下得太晚，所以我又迟到了，到酒店，已是六点一刻。在迎宾小姐的带领下，我很不好意思地走进包厢台，抬眼一看，桌前已坐满了人，顾铭坐在主位上，还有些面熟的领导模样的人物。顾铭站了起来，示意我做到他对面的空位上，然后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也是一位优秀的女律师，宋晚。”
　　那些领导热情的向我点头示意，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大声说：“难得见到顾总有女性朋友，应该就到你旁边吧？”
　　另外的人也跟着说：“那是那是，快换换。”坐在他旁边的人果真站起身来，招手让我过去。
　　顾铭笑着摆摆手说：“别动别动，今天把宋小姐安排在吴院长身边，是有事要向您请示汇报。”
　　原来我旁边这位嗓门颇大的人就是高院主管刑事审判的吴院长，只听吴院长回答说：“哎呦，顾总的朋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一定照办。”
　　顾铭举起酒杯，说：“待会再谈工作，来，先喝酒！”
　　这餐饭一直吃九点多，场面十分热烈，光是30年份的五粮液就喝掉了3瓶，在大家的言谈中，我才发现今晚到场的都是省里政法界的首脑，而且他们都似乎对顾铭十分尊重，而顾，虽然年轻，却由于财富撑腰，自有一种威严。
　　当然，我趁着吴院长高兴之际，也简单的把那个案子提了提吴院长答的倒是爽快：“等案子到了高院，你再来找我，我和刑庭的同志说说，如果确实可以不杀，还是应该不杀嘛。杀人又不是什么好事。”
　　顾铭听到了我们在说这事，隔着桌子的吴院长说：“吴院长，请您一定关照。”
　　吴院长马上说：“没问题，顾总你放心，来，我敬你一杯。”
　　在酒店门口，大家热烈握手，各自散去，只剩下我，顾铭，和他那几个不知何时钻出来的跟班。
　　顾铭走下台阶，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回头对我说：“我送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客气地说：“不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走吧，没关系。”……
　　爬上楼，打开房门，看见小雨的房门虚掩着，里面透着灯光。我推开房门，小雨正坐在电脑前，听见我推门的声音，她手忙脚乱地关掉了一个窗口。我冲过去，大声问她：“你在干什么？”
　　小雨心虚地看着我：“没干什么，和同学聊天啊。”
　　“我看见你刚关掉一个窗口，老实说，在干嘛？”
　　“真的没干什么。姐，我都这么大了，你就别管我啦。”
　　“不管你，不管你，你如果真能让我不管，我才谢天谢地呢？你干的那叫什么事！”
　　“姐，我求你别说了，我再也不提那件事了。”宋雨有些急了。
　　我感到头有些晕，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对她说：“小雨，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爱顾铭哪一点，就是因为他有钱？”
　　“姐，你喝多了，去休息吧，我不想说这些。”
　　“不，你告诉我，我一直想不通，有钱的男人多得很，姐也认识不少，改天给你介绍一个。”
　　小雨背对着我，看着电脑屏幕，沉默了一会儿，开腔说：“我喜欢上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很有钱。那时我刚进公司，上班第二天，见他在公司门口，西装革履地蹲在那里和一个讨饭的老头说话，我当时很奇怪，后来他跟我上电梯，用手机在安排别人给那个老头买回家的火车票，还再三交代要送上火车，另外再给五百块钱，我当时就对他印象很好。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的部门经理，我们部门很大，有七八十人，我们这种小秘书，很难见到他，只有开部门全体会议时，会见到他坐在上面。他不爱说话。但说什么都很到位，很有力。姐，不只我，我们那里所有的女孩都很迷他。”
　　“有钱的人做善事，只是满足于当救世主。”我说。
　　小雨没有搭理我，继续说：“他总是那样彬彬有礼，对职位再低的人也很客气，上电梯他会首先让女生先上，哪怕是送盒饭的乡下妹。但是，他又像是永远与别人有着距离，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好像也没有朋友，没有爱人。他总是那样努力，又总是那样疲倦，我好几次看见他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小雨的这番描述，又让我想起了刚才的顾铭，好像是这样，我不由得点了点头。
　　小雨还在说：“他就像我一直幻想的那个男人，有着一颗高贵又孤独的灵魂，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与忧伤，等到我发现我爱上他的时候，我已经没办法让自己停止下来了。”
　　“不至于吧？”这段话太文嗖嗖了，我有点受不了，忍不住说了一句。
　　小雨猛的回过头，坚定地说：“不，我虽然不了解他，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觉，不过……”她的神色变得暗淡下来：“我知道我是在做不切实际的梦，所以，我不会再让自己做蠢事，就让这个梦永远留在我的梦里，成为我的回忆。”
　　我的头在酒精和小雨抒情诗的双重作用下 愈发痛了起来，我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说：“这样就好，最好连梦也不要有，一觉到天亮。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先去睡了。”
　　我回到自己房间，连衣服也没有脱，就倒在床上，率先做了一觉到天明。
　　早晨爬起来，仍是宿醉未醒，头痛的厉害在喷头下足足淋了二十分钟，才让我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想起今天上午还约了一个顾问单位到时候你谈合同，我急忙穿戴整齐，拿起包准备出门。这时，我发现我的案卷不在了。仔细回忆，我想起昨天上顾铭的车时，顺手把它放在了座位一下，然后下车心切，完全忘了这什么事。
　　我的心里后悔不已。下了楼后，我拨通了姓顾的手机，又听见了那个助手的声音，我连忙自报家门：“我是宋律师。”
　　“宋律师你好！有事吗？”
　　“很对不起，昨天我有个案卷遗忘在顾总的车上，我想问一下，什么时候方便，我想去取一下。”
　　“顾总今天一早的飞机去北京了。”这家伙还真忙。
　　我忙说：“不需要惊动顾总，应该还在车上，只要打开车门，我拿一下就可以了。”
　　“宋律师，是这样的，顾总的车钥匙由他自己保管，我们打不开。看样子只能等顾总回来才行。”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大概下周一吧，顾总一回来，我就会向他汇报。”
　　“那就麻烦你了。”
　　“没有没有。”
　　我挂断了电话，暗叹自己时运不济，转念想想，为了宋雨的事，总得和他再谈谈，又好，借此机会，用上我想好的杀手锏。
　　到了所里，顾问单位的人已经在等我，我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中。
　　这一干就是一天，等到送走他们，已经又到了下班时间。
　　我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想看看新闻。高鹏走了进来：“亲爱的，那个合同我看了，要推翻恐怕很难，条文签得很死，没有什么破绽。
　　我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我也看了，一时找不到入手的地方。”
　　高鹏坐在了我对面的转椅上，惯性让椅子滑出去很远。
　　“你秀气点！”我叫道：“坏了可得归你赔。”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坐坏的，如果椅子换了，导致我受到伤害，我还要诉你管理不善，以及没有明示使用方法。”他又开始犯职业病了。
　　“对，你提醒了我。下次我贴张纸，写上‘高鹏勿坐’。”
　　“那我要告你歧视，凭什么我不能坐，我也有合法休息去。”
　　“有病！”我翻了他一眼，回头看新闻去了。
　　他脚下一用力，直滑到桌，脸凑上来问：“美女，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去不去，昨晚喝多了，今天胃里难受的很，什么都不想吃。”
　　“你的酒量还需要锻炼。今晚不喝酒，我发现一个是土菜的地方，喊上他们几个，我请客。”
　　“我不去了，真的没胃口，你们去吧。小雨一个人在家呢。”
　　“小雨怎么没上班？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她在那里做的不开心，想换个地方。”
　　“那个部门经理是不是变态？别辞职了，换个部门试试，大不了消极怠工，我看合同上的约定，如果公司要解聘她，也要付很大一笔遣散费，等着公司来炒她，多好！”
　　“好的，我会考虑。”我一边点着鼠标，一边回答。
　　他突然握住我用手鼠标的手，深情的说：“宋晚，别太辛苦，我会心疼的。”
　　这话听的我全身鸡皮疙瘩直冒，我赶紧抽出手，作呕吐状。高鹏站起来，呵呵直笑：“怎么样？感动吧？”
　　“本来就没胃口，今晚更得绝食了。”我大叫。
　　“减减肥也好啊。最近胖了哦。”这家伙，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办公室。
　　“再胖也不关你的事！”我朝着他的背影喊。
　　最近怎么总碰见抒情诗人，恐怕是春天来了的缘故。我心里暗叹到。
　　整个周末都在师大上法学硕士班的课程，老师的讲课枯燥无味，不过重温课堂生活总让人觉得愉快。
　　我把宋雨打发回家去看患病的母亲，顺路捎回来了下个月的医药费和生活费。父亲去世多年，母亲被查出患尿毒症也已有两年多，现在靠透析维持。我一直想为她做换肾手术，但由于她还有一些其他的病，手术风险较大，就一直拖在那里。
　　生活总是有着各种烦恼和痛苦，我觉得自己完全在疲于应付中艰难度日。
　　星期天晚上，宋阳扛着大包小包的脏衣服回了家，我这里就是他的洗衣房。
　　他摆好了洗衣机后，来到客厅，和我一起看电视。
　　“姐，我暑假想去西藏玩玩。”
　　“随便你，首先声明，没有经济支持。”
　　“我知道，我在帮导师做课题，应该会给我点工资，去玩一趟没问题。”
　　“行。”我干脆地回答。
　　“对了，二姐最近怎么样，还好吧？”
　　“还好，心态调整了一些。不过她就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
　　“我的导师有个儿子，25岁，在我们学校留校当老师，我给她介绍一下吧？”宋阳兴致勃勃地说。
　　“好啊，早点让她找个现实点的。”
　　“还有一个35岁的海归教授，配比挺合适，要不我一块介绍了？”他越说越起劲。
　　“我就算了吧，暂时没这打算。”我摆摆手。
　　“姐，你也考虑一下，那人挺不错的。”
　　“我睡觉了。”我起身回到房间。
　　躺在黑暗，我突然回忆起与林辉相识的情景，他每天晚上站在女生宿舍门口等我和他去晚自习，两个人抱着书，在校园里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学校里的恋爱是那样纯粹简单，但是却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