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希望》余温可凉

4、末日流言

　　伦敦的人手抵达后，我也开始有了一些新的事情，比如建造救护所，因为格里沃只能同时调配四百人，多出来的人手，他也不能说什么。
　　随着救护所，伙房等一些对工人开放的建筑一个个的完工，我在工人们的声望也越来越高，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了自己的名利去建筑的，还是为了工人们？
　　就在所有人以为工程会顺利完成的时候，我们出现了第一个重度冻伤的患者，他不得不截肢保命。
　　随后重度冻伤患者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为此我和格里沃多次商讨轮班的制度，在工人可能罢工的情况下，工人的工作时间从十二小时变成了八小时换班，但工作岗位要二十四小时不能停，需要的人手更多了。
　　伦敦那边只能定期运输有限的物质，奥斯贝亚为了解决食物问题，不得不携带更多人手进行更频繁的打猎。
　　原本充沛的人手变得捉襟见肘不得不重新从伦敦那调人，逐渐，这个小营地变成了八百多人的小镇，为了使人心安稳，我让人建造了教堂。
　　我逐渐明白王为什么要我和格里沃，奥斯贝亚一起来完成这项工程了，格里沃负责施工，奥斯贝亚解决食物，而我，负责让工人能够用心完成他们的工作。
　　不知为何流传出来的末日论，让前往教堂祈祷的人越来越多，然而我还没想出解决的办法，工地出事了。
　　对能源液放射时，工人因为寒冷出现了哆嗦，仅仅一个哆嗦导致的手抖，能源液因受到过热的放射发生了爆炸。
　　有40名工人被压在爆炸产生的坍塌的下，生死不明。
　　和之前发生的毒气事件一样，奥斯贝亚不说话，我和格里沃进行着争辩。
　　“千夜伯爵，这些人完全没有救的必要，这种情况大部分是死，少数活下来的，也会缺胳膊少腿的，没有劳作的能力，而那处的能源液想必都已经毁掉了。”
　　“之前流传的末日流言已经使得人心惶惶，如果我们选择不救人，那么工人们会罢工的可能性极高。”
　　“罢工，那就杀了领头的，这样不就可以继续了吗？”
　　格里沃的话让我心底一冷，我知道他说的没错，血腥镇压虽然很少，但法律上是允许贵族不通过审判就杀死平民的。
　　哪怕是王，也曾用血腥镇压的方式来御兵，从而将血族打出了人族的领地。
　　我已经没有筹码让格里沃退步了，于是我看着格里沃拟写了放弃救援的文件，之后奥斯贝亚没什么犹豫就签了字。
　　现在这文件我签不签其实是一样的，只有跨过平民权利的文件需要三个人签字，这种文件两个人就可以执行了，但我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格里沃和奥斯贝亚先后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奥莉安娜站在我后面，不像上次那样替我按摩，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伯爵，我们去散散步吧。”
　　来到房屋外面，有孩子们嬉闹玩耍，也有工人在巷尾低声议论。
　　就在我准备折返回住所的时候，有两个小孩小跑到了我的跟前，其中一个是上次道谢的小男孩，我认出了他，俯下身子问他，“小朋友，有什么事吗？”
　　“伯爵大人，您会救出达里克的父亲对吧，像您上次派出救援救我父亲一样？”
　　我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而另一个小男孩，里克达手上拿着一颗糖，想递给我，我看着那双沾着污垢的手，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达里克可能以为我嫌弃他的手脏，用手搓了搓衣服，干巴巴说了句，“伯爵大人，这颗糖很甜的。”
　　我接过糖果，撕开薄薄的外纸后，吃了下去，很甜，却令我的心充满苦涩。
　　“谢谢，这颗糖果很甜。”
　　回到住所内，奥莉安娜为我按摩着后背，我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我是个贵族，不应该为平民如此难过才是。
　　“奥莉安娜，明天给拿两个孩子送去一块牛肉和一盒糖果。”
　　奥莉安娜应了一声后，我让她先去休息了，我看着烛火下的影子摆动，慢慢沉入了睡眠里。
　　次日早上，我们三人例行讨论事务的时候，我拟写了一个文件，内容是建立墓园，还有挖掘尸体。
　　是的，挖掘尸体，因为过了一天，那些人哪怕在事故刚开始还活着，也不可能度过如此寒冷的夜晚。
　　两个都只需要极少的劳动力，格里沃快速看完文件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奥斯贝亚也是如此。
　　我亲自监察了挖掘尸体的过程，为了保障尸身的完整性，以及可用材料的回收，工人只能推车一次次拉走废墟上的石块和木料。
　　四天后，第一具尸体被挖掘了出来，左手消失不见，两条腿被压在一根木梁下，如果第一时间开始救援，说不定这人还能截肢保命。
　　我取下挂在他脖子上的石牌，说来也是可笑，这些工人身上最值钱的，可能就是贵族们指缝间抠出来的黑金石废料雕成的身份石牌。
　　随后更多尸体以第一具尸体为中心挖掘了出来，想必是因为工程时所有人都离得不远吧？如果离得稍微远一点，说不定就不会全死在这了。
　　等第四十个石牌被奥莉安娜递过来，这次的行动已经结束，没有一个人的尸身是完整的，有17人是可以救活的，虽然他们可能都会面临不同程度的截肢，但起码是有生的希望。
　　我将他们埋葬在了墓园，有不少工人也来为他们送行，达里克站在自己父亲的坟前，如同纸片上被水打湿的剪影，模糊不清。
　　哀悼结束后，我和奥莉安娜走到达里克的身边，我俯下身子，对着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瞳以及它周围的血丝，沉声的告诉他，“你的父亲，他是一位英雄。”
　　“英雄？”
　　不知为何，我从达里克的声音中听出了讽刺，不过没关系，因为，我的演讲才刚刚开始。
　　我站直了身子，看着其他工人，“我不能保证接下来没有其他人会被葬在这里，也许以后，我也会躺在里面，在黝黑狭小的空间里，与恶魔为伴。”
　　“但我不会去劝说王或者格里沃停止工程，你们也许听说过末日的流言，我告诉你们，这是真的，如果这项工程没有完成，所有人都会死在这。”
　　“你的父母妻子，一起共事聊天的朋友，或者仅仅一面之缘的人，都会死。”
　　工人已经有些骚动起来，但我从奥斯贝亚借来的士兵围着我，且都拔出了长剑。
　　“而你们活下去的希望，是这项工程，贵族有诺亚方舟，平民想活着，只有这项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