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如你》江深is

1、第 1 章

　　九岁那年，成芊跟着母亲搬了家。

　　新家的房东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

　　大爷姓顾，子女都在外地，平时就一个人住着。

　　老人家对着孩子总是莫名的喜欢，自打成芊来了，顾大爷家里时不时都会多些他不爱吃的小零食，“美名其曰”是子女们给买的，他不爱吃。成如月拒绝不得，又见老人家一个人独居，只好时常做好些吃的让顾大爷到家里来。

　　小成芊正在上小学，学校又处在闹市区上下学总得有人接送，可成如月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得上班，经常是分身乏术。

　　这天母女俩正商量着要不要把成芊送到寄宿学校去时，正巧被上楼的顾大爷听见。顾大爷当即变了脸：“孩子这么小，怎么能送去寄宿学校！不成不成。”

　　成如月自然是不舍，可也没有办法，为难道：“我上班太忙，经常顾不上芊芊，今天我去接她又是最后一个了。”

　　她话音刚落，顾大爷便一把拉着小成芊的手就说打明儿起，成芊就由他来接了，丝毫没有给成如月拒绝的机会。

　　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天放学依旧是顾大爷来接的成芊，只是和往常不同的是顾大爷身后还跟着个人。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白色的校服，袖子被卷起，双手环抱着胸，脸上还挂着些淤青，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顾大爷接到成芊就给她拿了饼干，这是成芊的小点心。自从有一次成如月看着成芊晚饭狼吞虎咽的模样，当着顾大爷的面取笑道：“这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成天不给你饭吃。”成芊应道：“读书会饿肚子的。”

　　从那以后顾大爷去接成芊的时候总会带点东西让成芊在路上吃。

　　成芊接过饼干后没有立刻放到嘴里，她看向了顾大爷身后的少年，又看了看手里的饼干。没等她做出动作来，那身后的少年就说：“这小孩怎么看起来呆呆的。”

　　顾大爷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过头来对小成芊说：“芊芊啊，这是我孙子，顾望，叫哥哥。”

　　成芊也不说话，看着一脸拽相的顾望怯生生地把手里的饼干递了出去。顾望可一点不给面子，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看着顾望的背影，成芊收回了饼干，又撕开了袋子把饼干塞进了嘴里。

　　夕阳下，顾望的身影被拉的很长，长到成芊的脚步都踩进了那阴影。

　　她依旧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加重的脚下的步伐，踩着那影子，走的很用力。

　　成如月经常会工作到很晚回家，成芊今晚是在顾大爷家吃的。成芊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顾大爷家吃饭了，但这是她第一次在顾大爷家吃饭时感受到了餐桌上弥漫的诡异气氛。

　　“爷，我打算以后就在你这住下了。”顾望夹了一筷子菜到顾大爷碗里。话音刚落下，筷子都还没收回来，顾大爷就怒道：“平时八百年不见你来一回，这会子你倒是想起爷爷来了？”

　　“爷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顾望哀道：“我实在是住不下了。”

　　顾大爷盛了碗汤放到了成芊面前，吃了口饭，慢悠悠道：“不行不行。”

　　“爷爷～你大孙求求你了。你可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吗？”

　　半晌过去了，餐桌上只有咀嚼的声音，好像那无声的拒绝。

　　成芊低着头吃饭，偶尔会抬起头去夹桌上的菜。顾望趁着这个当口不停的冲她使眼色，奈何孩子太小，明白不了他此刻的求助。

　　在看了顾望的眼色之后成芊细声道：“爷爷，哥哥他眼睛好像不舒服。”

　　顾望听见话，嘴里的饭差点噎着，止不住的咳了出来。

　　这小孩是可真是....

　　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爷，那我住学校，周末来这行不行？”顾望的声音突然变的低低的：“那儿我是真待不住了。”

　　顾大爷到底是心疼孙子，僵持了一会之后还是允许了顾望周末到他这来。

　　晚饭过后成芊回了自家屋子，洗漱好之后换了一身小熊睡衣坐到了院子里的秋千上等着成如月回来。

　　成芊就坐在那里晃啊晃，数着星星。

　　顾大爷在院里中了茉莉花，夏夜的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子花香。院墙的下来喜此刻趴在那里，旁边还蹲着个人。成芊依稀能听见他正在小声的说些什么，内容是什么她听不大清。

　　妈妈说不能偷听别人说话。

　　但....

　　那歪斜的身影已然将这句话抛之脑后。

　　顾望发现身后的成芊已经是在十分钟之后了。顾望蹲着久了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头晕，冷不丁发现身后还有个人吓的他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小鬼，你坐在那里干嘛？”对于自己一时的丑态，他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在等妈妈。“

　　“那你怎么不说话？”顾望走向了成芊。

　　顾望的位置背对着院子里的灯光，成芊看不清他的脸，自然也就忽略了顾望神情里的不自然。

　　她想了想才回答道：”妈妈说别人讲话的时候不能打断人家。“

　　听起来就是受了妈妈良好教育的乖宝宝。

　　这样的理由顾望又能说什么呢？他忽然往秋千上一坐，那秋千也不知有了多少年岁，加上顾望后‘嘎吱嘎吱’的直响。秋千有点小，顾望坐上后两个人挨的很近，成芊又怕热的很，平白身上又出了一层汗。

　　成芊看着墙角的来喜，又将目光移到了身边的顾望。

　　“你为什么和来喜说话呢？”

　　顾望一顿。

　　“你不懂。”

　　不懂么？成芊想起从前看到来喜和隔壁家的小花汪汪叫的时候问过成如月，它们是在说话吗，说的又是什么呢？成如月告诉他只有同类才能懂它说的是什么。既然来喜是狗，那顾望和它说话.......

　　成芊觉得她都懂了。

　　顾望晃着秋千闭起眼来想着什么，没大一会就被手背的伤口处传来的痛感刺的睁开了眼。查看伤口的时候余瞥见了身旁的成芊。

　　“小鬼，你怎么一头的汗？”
　　成芊此刻一头的汗，顾望伤口的刺痛就是因为滴到了成芊的汗水。

　　“我热。”

　　顾望看着汗津津的成芊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拉起袖子又闻了闻似乎实在确认什么。那神情像是沾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

　　这个反应极大的刺激到了小成芊。

　　“我不臭！”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吼了出来。

　　顾望被她吼的一愣，过了两三秒才回过神来，随即大笑：”不臭不臭，你不臭。”

　　小鬼这会儿挺聪明，刚刚饭桌上怎么不见聪明劲儿。

　　顾望忽然发觉眼前的小孩可爱了不少。

　　顾望笑起来的时候有一个浅浅的酒窝，成芊忽然就看呆了，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戳了戳。

　　“小鬼，你干嘛呢？”
　　“哥哥是不是长的很好看？”

　　顾望弯着眼睛低下头扯了扯成芊散落的长发。

　　“好看。”成芊眨着眼看向已经站起来的顾望。

　　“你倒是会说好话。”

　　顾望又笑了一声：“小鬼，叫句哥哥来听。”

　　小孩还挺可爱。

　　“我不要。”

　　成芊丝毫没有想叫他哥哥的意思，仰着头瞪圆了眼睛。

　　但好像...不是很听话。

　　“真的不要？”
　　顾望存心就是想叫她低头喊一声哥哥。

　　成芊很是倔强：“不要！”

　　顾望耐心继续问道：“晚上跟我们一块吃饭的老头你管他叫什么？”

　　“爷爷啊。”

　　“那我是爷爷什么人？”

　　“孙子啊？”

　　“那你该叫我什么？”

　　“孙子。”话音戛然而止，成芊紧张的用手捂住嘴，只露了两只眼睛。

　　顾望几乎被气笑了，眼神凉凉的威胁道：“小鬼，你今天不叫就别想回去。”

　　他双手从成芊腋下穿过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放在地上，大有教训她的架势。

　　小孩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看着顾望的架势成芊就瘪了嘴，脸涨的通红。她比顾望矮了不少，大概是想着气势不能输，她踮起脚和顾望对视着。

　　顾望没忍住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不叫就不叫。”顾望松开她后退了两步挠挠头。他最烦小孩哭了，家里有个爱哭的，实在是想不到这也有一个。

　　“我走了小鬼，你别哭！”顾望转身就朝着屋里走去，临了不大放心的又回头看了成芊一眼：“千万别哭！”

　　顾望走后成芊又等了一会，不见成如月回来她也起身回了房间。

　　成芊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总会亮着一盏小灯，等到成如月回家了再关上。今晚的成芊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在翻滚了无数圈之后她坐了起来，又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日记本。

　　5月15日：

　　“爷爷家的顾望又凶又自恋，我才不是什么都不懂！我才不叫他哥哥！他跟来喜说话，一看就不聪明！我一点也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