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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万家灯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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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帝后只带几个亲近之人,前往关押逆贼的天牢!
这里虽不若镇安司可怖,却也潮湿阴暗,住在里面不会舒服。
景元开慢慢行至某个单间牢房,不若前面各种诅咒惨叫,里面人闭目端坐,看着反而闲适轻松。
听到脚步声,那人睁开双目,释然道:“您来了。”
望着自小长大的好友李宗,景元开心情沉重,也不欲与他卖关子,直接问道:“为何?”
李宗笑笑:“还记得罪臣少时与您说过,罪臣出生起名李纵,用过些时日,祖父却觉着不够稳重,遂改名李宗,期望罪臣传承宗族。”
“也许便是天意吧……罪臣十分敬重陛下,对您的法令无一不是赞同……奈何罪臣生于官宦宗族,姓李啊。”
许多事没有那么复杂,就是这样简单。
景元开离开时心里想的却是,幸好棉儿得我赐名,两年前嫁给户官位不算高的好人家,起码疼爱女儿这事,李宗未曾骗她。
文睿便没有这么和谐了,文仲义蓬头垢面,眼睛里都是癫狂。
见着已然多年不曾亲近的侄女,什么“自己也是为奸人所骗”“皇后娘娘得皇上宠爱,务必为亲叔叔求情”云云都搬出来,连哄带骗、痛哭求饶,还不忘道德绑架。
能信他有鬼,若说李宗还有些身不由己,他便是主动参与甚深的典型代表!
文睿也曾想过,若自己能早些发现二叔的不轨举动,是否能拉他出火坑?答案基本是否定的,本就三观相去甚远,又有巨额利益前头诱惑,自斟自饮权欲之毒早已入髓,哪怕大罗金仙也是难解。
牵连无数人的惊天大案,怎样求情?若赦免了亲族,是不是其他人也要赦免?是不是以后只要皇族亲眷参与,哪怕祸害天下也能全身而退?如此律法威严何在?
文睿自然毫不犹豫拒绝,只答应确保被流放的女性亲眷不要受辱,过上平凡安稳的生活。
见诡计不成,文仲义恼羞成怒,当即破口大骂,遣词用句恶心程度超过发酵十年的沼气池!
文睿不愿与他一般见识,只是惊异于平日道貌岸然的文士贵族,内里竟是这般肮脏、丑陋、不堪。
她不生气,不代表别人不生气。
刚要转身离去,就见脸黑如碳的景元开旋风般冲过来,怒道:“来人!掌他嘴!朕不说话不许停!”
虎狼般的狱官揪住文仲义领子,蒲扇大手左右开弓,直打的他头晕眼花、鼻子嘴角鲜血直流。
怕搞出人命,文睿扯了扯景元开袖子,皇帝大人方不情不愿喊停,拉起媳妇儿便走,到门口犹不解气,“哼”了声道:“日后他再敢污言秽语,便掌嘴,打到说不出话为止!”
出得天牢大门,景元开深吸口气,消散天牢带来的压抑,回头便见文睿神思不属,颇为哀伤。
毕竟亲人即将为犯下的弥天大错受刑,任谁无法等闲视之。
“还……好吗?莫要想太多了,自作孽与人无尤,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错。”景元开担忧抚慰。
文睿点点头,打起精神道:“待此事结束,我们出宫走走。”
“好!”
谋逆的文二家、李家、参与其中的部分秦家宗族处罚参考江南获罪豪族,抄家后男丁斩首,女眷流放。
礼部秦尚书一族虽未参与,但他毕竟是家主,治家不严受牵连罢免。
刑部核查后向全中景下发公文,朝会上亦宣读了相关诏书,然让众臣不明白的是二者皆未出现有关岭州王的判罚。
高台之上,景元开眸色深沉,侧目微微点头。
如意会意,突然宣召罪人岭州王入殿。
身披锁链囚服,岭州王早已没了当初的嚣张霸道,须发花白凌乱,满面颓色站在当中。
扫视眼莫名其妙的众臣,如意清清嗓子,掏出个小本高声念道:“集霄阁报,某月某日夜,有使者自北方来,入岭州叛军帐,言狼王愿出兵襄助,南北夹击,扶岭州王上位,望事成可得萧州。”
“岭州王大怒,自言乃大景王爷、皇室贵胄,焉能与蛮夷戎狗沆瀣一气,助其图我大景江山?!遂命近臣击杀弃之。”
满面惶恐,岭州王大惊,此事乃是绝密,只有当时在场的两名心腹知道,他想破脑袋想不出究竟是谁背叛了他……亦或对方忠诚的原本便不是自己。
还未等他想明白,景元开已然自御座上站起,沉声道:“皇伯父当感谢自己,未曾残酷迫害百姓,不肯里通外敌,心中尚有社稷,如此朕便不吝留你一命!”
“传旨,抄没岭州王府,家眷贬为庶人,流配三千里!岭州王终生圈禁皇陵,向列祖列宗请罪去吧。”
众臣恍然大悟,心悦诚服高呼万岁。
岭州王痛哭流涕,磕头谢恩。
晚间景元开少见的休假了,没有批阅奏折,与文睿换上布衣小帽,仅带了如意、春景、冬霜,赶着辆朴素小马车,直奔西市。
“想带薪旅游!!!宅家里多少年了?闷啊!救命!”景元开皱着脸,苦哈哈哀叹。
皇宫就是个华丽的囚笼,想做明君便要自觉成为笼中鸟,轻易不得展翅,文睿也是心疼她,道:“不若今年去麓山行宫小住几日?”
想想睿儿陪着自己同样未曾出游过,景元开又觉着自个儿矫情。
且以她身份,但凡出京便成了巡视,劳民伤财,如今集霄阁收集信息的职能运行良好,着实没有必要。
麓山行宫许久未去,处处皆是童年回忆,也不知当年睿儿为她建造的温泉观景台如何了?方不好意思“呵呵”笑道:“好呀!听媳妇儿的。”
十几年过去,全中景早已取消宵禁,西市亦不可同日而语,道路拓宽,店铺与排水按时整修,干净整洁。面积扩展了好几条街,认真逛一两天都逛不完。
熙熙攘攘,除了中景百姓,西极、北戎、南苗、西域、句丽、南洋等等,全大陆各地商人也不少,最远甚至有客来自拂菻。
外域商人们开办的,统称特产铺,主要是他们本国特色,所以商品种类驳杂。
据说最近中景贵人们喜好开办以异域为主题的宴会,所以cosplay服装、摆饰、音乐、食物等等特别火爆,各店都推出了不同主题的专门套餐。
本地商人则以有配套服务的专精店铺为主,比如美容美甲胭脂铺、高定成衣店、从生到死一条龙服务宠物店等等,甚至还有DIY高端摄影……不是……画像店铺。
顺带说一句,最近的流行时尚是簪花,情侣、家族、单身狗都有量身定制,欢迎惠顾哦~
若不是环境与衣着都是古色古香,景元开差点以为自个儿拖家带口穿回了现代!
只当宫中应有尽有,未曾想没见过的稀奇古怪也很多。
文睿刚从大食甜品店买了羊奶酥山(冰淇淋)出来,便见景元开兴奋的对她挥舞暹罗面具。
那东西丑萌丑萌的,实在不长在文睿的审美点上,只好不失礼貌地笑笑。
景元开丧气放下面具,转身扎进天竺人的香料店……
大家挖着酥山一路观景,未曾多买东西,也瞧得尽兴。
时间已近正午饭点,冬霜受命探查来报,前方有家口碑不错的小店,客如流水络绎不绝,询问老爷夫人是否有意前往用餐?
二人自无不可,来到店前抬头望,名曰“宝家小店”。
莫名有些熟悉,景元开纳闷,举步入内。
进去便瞧见店家面南供奉墨宝,裱装仔细的宣纸上大书“忠信之家”,虽说有些年头,景元开一下便瞧出是自己写的!
“莫不是……?”小声与媳妇儿咬耳朵。
“应该是吧……宝儿娘俩终于也能够开店了。”文睿欣慰笑道。
“见过几位客官,客官是要坐大堂还是雅间啊?”满面笑容的小二适时迎上来。
“大堂吧。”因着人多,几人便坐了一张桌子。
帝后不欲暴露身份,只想听听市井声音,点了她家招牌馒头面条,默默坐在一旁减少存在感。
恰巧外面来了辆载满新鲜菜蔬的大车,车夫高呼:“掌柜的收菜啦!”
坐在柜台后面的年轻人赶忙站起,边对后厨唤着“娘子”,边迎出去。
不大会儿,掀帘出来位二十多岁的干练飒爽女子,笑意盈盈,容光焕发!
若她长大了面貌不好认,跟着的中年妇人却容易辨识,正是当年救助过的宝儿娘俩!
景元开文睿几乎同时偏头躲避,做贼似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好不容易避到主人家卸车回去,才双双舒口气,有闲情竖起耳朵听听周围八卦。
大堂里多为贩夫走卒,但听左边拼的那桌。
“老哥风尘仆仆是往哪里去啊?”
“南边的战事停了,正在分田地,家里亲戚来信,让俺赶快回家置办田产。”
“哎呦,无需如此急切吧,听说这事儿要挺长时间,路上安全重要啊。”
“害……这不是赶着分好田吗?”
右边那桌本地人。
“……怎的长吁短叹?”
“诶……又未曾买到柳先生的戏票。”丧丧的。
“得了吧,非买锦福楼的票能买上吗?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名角!你呀,还是清楚些实诚点,退而求其次吧。”
“不成!就得看锦福楼!那是对柳先生的尊重!”妥妥脑残粉发言。
“行行行……随你吧,拖到下戏都买不到可别哭。”来自理智群众的嘲讽。
景元开憋住笑,小声道:“咱们也去瞧一场呗?不买锦福楼。”
文睿微笑颔首。
终于能发挥作用的春景适时接上:“主子,我听闻众音阁的戏也很好,就是位置偏僻些,戏票尚算好买。”
如意举手:“那小的现在去!”
冬霜面无表情看了他眼:“我去!你,太慢。”
“诶!不是,冬霜姐这话不全对啊!我怎么就慢了?……当然啦,肯定是比你慢,可……”
恰好热腾腾的食物端上,文睿赶忙制止姐弟俩斗嘴:“好了好了,不争了,先吃饭,吃完一起去。”
“是,主子。”二人垂头偃旗息鼓。
一日玩得尽兴,太阳落山,妻妻二人站在宫墙之上,望着偌大燕都府燃起万家灯火,景元开忽然觉着这样也不错,能不能出去玩,其实都无所谓了。
文睿欣慰道:“今日出游,百姓生活和乐,可见并未太多受到战乱影响。”
“如此甚好。”
“中景能有这般安稳富强,元开……辛苦你了。”文睿转身望着她,有感动、有感激、有心疼,更多的是深情,眼底晶莹涌动。
“是我们的功劳。”景元开温柔拭去她面上水滴。
文睿拉着她的手,重新望向平静的城市,宛如看到整个中景,面容平静祥和,轻声笑道:“此情此景,当真绝美。”
“是啊,天下只此,美不胜收。”景元开附和,温柔的眼神却专注爱人,只深深注视着她。
倾尽满腹智谋,半生辛劳,只为此时此刻。
万里江山哪及你半分娇美,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