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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千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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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三年,琐事频频,无外乎所谓冷嘲热讽,明争暗斗。许圳一直以遗世姿态独立,常是今日伤疤明日忘,恨至深处便是上前一抡解一时之快换随后众人群殴。
似乎孩子记忆无人道得清,常言是幼年所记便如烙铁之印,可那无心无肺孩童本性又是埋着层层不忍,于夜深又再掘得一干二净。
感谢那率真而健忘,许圳挺过了三年。
......
春一小学,大门口。
尔兰牵着许圳,慢慢走进。书包仍是三年前的蓝色,缝缝补补已然看着旧了,仍是白色的T恤,轻薄的板鞋,以及精致漂亮的脸蛋。
尔珍读完大学,这几年在社会上也算打拼出些人情世故,便靠着关系让许圳来了镇上读书。尔兰在校旁租了间小公寓,靠着丈夫绵薄的抚恤金,勉强地过下去。许圳三年来成绩不错,靠着勤奋和尔兰的督促,在班里一直能晃进前五。
许圳看着新学校,从门口的喷泉开始,经过修整流畅的绿化带,再到众多气派的红砖教学楼。嘴上无言,心里却是新奇。
其实从一下车,这份兴奋的情绪便没不曾停过。小镇不比一线城市的高楼林立,但比起从出生便生活起的东巷,仍是大方极了。
内心的紧张随着脚步的迈前愈来加剧,步步台阶干净亮堂,经过一个又一个办公室,最后在走廊尽头停住了脚。母亲似乎也是深吸了口气,微小的停驻被许圳捕捉的一干二净。门前的这个房间似乎关着难言的苦楚,许圳顿时害怕了。
“等一下老师问你什么,要好好回答哦。”尔兰握紧许圳的小手,最后地嘱咐着。
许圳抬头,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顺过母亲,后面的门牌上写着:教务处。
尔兰敲了敲门。
“进。”
是个很和蔼的男教师,简单介绍了一番便是进行档案的处理,接着问了些成绩上的问题。男教师看着许圳的成绩单,点了点头,随后抬头表示结束。
短短十来分钟,许圳后背早已湿了,男教师似乎也看出许圳的紧张,笑着安慰道:“不是所有政教处都惩罚学生的。”
语气很平静,很熟悉的叩问来自许圳脑海中的那位数学老师。那个优雅极了的女老师,许圳偷偷笑了,顿时觉得两位老师十分般配。男教师姓刘,大概是觉得许圳已然放松,便简单介绍了许圳的班级以及班主任。
“我就是你的班主任。”刘老师笑了笑,很干练地说明了教室地地点,尔兰便带着许圳离开了。
出了门,许圳仍是笑眼,“我喜欢这个老师,他跟我的数学老师很像。”
“你那个数学老师好像教得不是很好。”尔兰回忆着那位数学老师,半天只得出一句结论。
“是我笨,跟她没关系。”许圳摇摇头。
尔兰拍拍许圳,“之后的学习,要更努力哦。”
许圳点点头,眼前一片养眼的大草坪,两旁压枝的夹竹桃洋溢着九月的艳丽。许圳无言,内心是满满期待,他一直相信第一印象的影响,或许只要给予新同学们新的印象,过往的偏见便会成为真正的过去式。
而以一个怎样的形象出现,很值得思考。许圳很果断地撇去了“男子气概”这一做法,这样
弄巧成拙的手段,自己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想了很久,就少讲话吧,大概没有人会去攻击空气,在意哑巴。
......
许圳站在门口,双手紧握着双肩包的肩带,蓝色的书包被他扯得紧。教室内的同学看着他,好奇插班生的来历,打听与谣言。一瞬间关于许圳的信息便离奇得可怕,许圳偶尔听到,窃窃地笑了。
这个班级很干净,墙面贴着未曾见过的名字与公式,许圳观察着一切陌生的环境,心思尤其细腻地记住了颇多身影。例如,第四组的那个女孩大概成绩不是很好,仅仅课间十分钟却在涂着指甲油;第二组倒数第二桌的那个男孩应该很受女生喜欢,他一直再故作镇定,旁人打听着自己,他却表情豪不关己,并且,他长得很不错。
第一次感受到课间十分钟如此漫长,许圳是上节英语课后十分钟到的,大概因为是任课老师不大清楚班级成员的增加,这位老师也是很不知所措,只好是打电话给班主任刘主任,告知了许圳等一会便离开了。由于不知座位,许圳只好站着。门内外进出的人很多,这个班的甚至还有别的班的,仍是靠一些细腻心思。零散的信息缓缓传入许圳耳朵,八卦与正儿八经的消息席卷一片。
“同学,先进来坐吧。”是个外表文静的女生,较高的马尾显得十分干练。
刚想说话,许圳摇摇头,内心万分嘱咐着“少讲话”。
女孩有些疑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回去了。
等了片刻,刘主任姗姗来迟,脸上略微的抱歉,随后是笑。此时铃声响了,不知名的小曲标志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自我介绍,许圳内心哭丧,定是要暴露了。
这节是刘主任的数学课,刘主任依旧是昨日看到的和蔼可亲,走上讲台的动作也有曾经那位数学老师的风范,是一种干净而亲切的舒适感。
“我们班今天迎来一位新同学,他叫许圳。”说完看了看许圳,右手示意上台。
许圳点点头,刚想开口,刘主任又是说道:“许圳你把名字写在黑板上吧,方便同学们认识。”
刘主任轻拍许圳,指着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今天你先坐那里,过几天班级再换位置。”
许圳内心欣喜,忙点头,以极为安静的脚步,走到桌边放下书包,然后又是缓缓坐下。数十秒时间,许圳不知在家偷偷编排多少遍才显得不那么女态,心想如此便可安心了。
班级的座位是同桌制的,独独许圳这个位置没有同桌。许圳倒是乐乎,自己这须臾几年,虽是思思瑞瑞给自己到来颇多快乐,但众多的其他同学仍是让许圳感到不适的。如此衡量利弊下来,还是不与他人相处的好。
许圳身高不高不矮,以前总是坐在教室中间,现在却是最后一桌,新奇与不习惯都有,视线首先是变得宽敞了,一整个教室尽收眼底,所有人在做什么也是看得一清二楚,但黑板上的字也变得吃力了些。
这节刘老师的课,虽说是镇里的学校,但进度也未超前,与许圳先前学的并没有太大出入。班级氛围是难见的热乎,先前的学校,往往一节课只有二十个人是真正在听的,两极分化还是较为严重,而这边却是整齐的认真。
许圳倒不会因此而产生压力,仍是静坐着,该走神的仍是走神,慢慢一节课下来,记住了许多名字。
先前在门口看到的那位爱打扮的女孩,名叫言梓;那位叫自己先进去的女孩,名叫张熙;而那位男同学坐在自己左上角,他姓江,名颐,左眼角上乌黑澄澈的一颗痣,在众人中一眼铭记。当然还有陈尧,自己的前桌,是个热情的女孩,这些名字,都是她告诉许圳的。
许圳每每点点头,陈尧便笑,笑他害羞腼腆,笑他不敢说话却又急切地渴望了解这里的一切。
第二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年老的男老师,明亮的颅顶宣示着越人的阅历,语速时常时慢。课上得十分无聊,但或许许圳是第一次,也只觉着新奇。
这里没有携带工作的催眠电风扇,没有会体罚学生的老师,没有课间的喧闹打架吵架,没有看惯了的那些尖酸刻薄的嘴脸。
许圳趁着无人在意的光景,双手合十,恳切的期望,这所有一切的“没有”,会是永远的“没有”。
......
很快便放学了,拥挤的飞奔是每个学校放学时分的常态。落日余晖跟着许圳从东巷来到了新镇,春一小学金属栅栏上熠熠生辉的是新生活的光泽,许圳环顾四周,张开了双臂,清甜的空气伴随过往记忆的烟消云散彻底净化着许圳单薄而挺直的身躯。
许圳再一次感到对明日的可期,这样的念想,沉睡了像是有一万年。很快乐,很幸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悦的标准变得如此之低。曾经的欢愉,不过放学路上的清净,不过上学路上的纯白,不过是每一个不被嘲笑的瞬间,那些侥幸而卑微的存在,那些矛盾而雀跃的瞬间,在许圳的脑海被碾碎,堆在不知的角落,入了名为昨日的流。
......
许圳起得很早,租屋的装修刚告一段落,窗帘还未装上,每日都有自然的闹钟。许圳颤颤巍巍走到浴室,早睡早起已成了习惯,牙刷牙膏摆得极为整齐,两条毛巾挂置得恰到好处。
很轻快的脚步出了门,脆酥油条和暖和的豆浆是长久的伴侣,短T和布鞋永远怀抱,蓝色双肩包与太阳永远手牵手。唯一独特的,莫过于许圳和他崭新的一天。
许圳脚步踏入教室,回到座位,一路上仍有许多人未习惯新人的加入,眼神注视着。许圳无言,仍是安静地一如既往地拿出早读需要地材料,流畅而不加赘余的动作干净得异常。九月的尾巴,夏的尾声,歇斯底里地创造最后一场热,风扇注定是旋转一日宣战的命运。许圳看着窗外,头脑构造着属于这个校园的一切,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偷窥的眼神被捕捉得淋漓尽致。
江颐。如此澄澈的眼神,许圳几乎可以在脑海里编织出一席豆蔻之剧。夹竹桃,艳丽得俗气了些,在江颐惊慌失措的眼神中输的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