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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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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凉旭可不是不想回来,而是根本回不来。
当他打开了这个屋子的房门的一刻,就出现了幻觉。
他很清醒的知道这是一个幻觉,但是,却无法按照自己的意识行动。
光景转瞬即逝,凉旭看到了一个场景。
累累白骨,残破的城池,还有被妖气渲染的看不见本来颜色的天空。
天幕上是澎湃的绚烂,这幅景象可以称得上是奇观,带着梦幻的美感,在人类的印象中,这样的各种不合时宜的鲜艳色彩同时出现,是不常规的,就是在妖族,这样的场景也是难以出现。
各方大妖齐聚,在凡人肉眼看不见五百米一千米的地方,以凉旭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妖气引起的异象使天空看着就像是沙雪凝聚的彩雾溪流。
这样的景色凉旭也来不及有心情欣赏,天地之间,他孤身一人的站在那里,低头去看,他的手里拿着的一把断剑。
是他的本命剑,弧月。
凉旭听到天地之间有声音回响,如同雷鸣,不知道是众多大妖中的哪一个。
那个声音在说,“人族,妖界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凉旭听了一下他在说什么,他感觉自己站在这里格外的渺小,但是,却没有觉得无助。
他此时思绪翻涌,他想,莫新知是不是修为又上了一层,她在妖王尚在的情况下,杀到了妖神殿,而他,被众多没有到达妖王级别的大妖,围堵在了半路。
不管怎么样,他回不去了。
凉旭用染着血的手,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坠着镂空铃铛的香囊,他颤抖着无力的手指,将香囊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被鲜血污染了字迹的符咒,在符咒的背面,有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图案。
图案和前面的咒文明显的不同,后面的图案,更像是谁的信手涂鸦,这奇形怪状的痕迹让凉旭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的桃花目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温柔,脸部的线条变得柔和,这世间最美的人最美的时刻,就该是此时此刻了。
然后在他的目光中,涂鸦渐渐的消失,他的笑容也跟着一起消失,目光惊慌恐惧,茫然无措,最后就是能穿透所有寒冷的悲哀。
在图案消失,前面的咒文也变暗后,刚才还屹立在天地间的男儿,瞬间被击垮了,凉旭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失去了精气神。
天地间一片沉默,本来以为会迎来大战的大妖们也沉默了,他们注意到了凉旭的变化,所有人都默认,凉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意识跟着这个凉旭流动的现实中的凉旭,是最能完全感受到疼痛的人。
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只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心中的。
天空渐渐暗淡了下来,大妖们一个又一个的离开,其实,现在天色已晚,凉旭靠着断剑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什么都看不到,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空茫。
夜风很凉,凉旭慢慢的闭上眼睛。
现实中的凉旭感觉到了枯寂的死亡感,他的感官陷入了难以脱离的深渊,他想挣扎着离开,但是就像是被困在了原地。
凉旭抬起手,他的手心里正握着那个图案消失了的符咒,他盯着空白的地方,思绪混乱,但是无论乱成什么样子,凉旭最强烈的冲动却没有改变——他想要找到那个图案,想要让那个图案重新的出现在符咒的背面。
在这样的想法中,凉旭整个人仿佛站在荒芜的思绪之地,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
“凉旭。”
凉旭听到有人在叫他,他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一个站在不远处的人影。
*
你是谁?
凉旭想说话,但是说不出口。
人影逐渐的走近,凉旭好像看到了天上真正的仙人。
行若缥缈仙,静若海上月。
但是这个人,这个少年,却更是等花开花落,叶青叶黄,一闲人。
“你,是谁?”
凉旭茫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终于控制着身体说出话来,然后,他就见他伸出手来,在他的手心里,安静的躺着一个熟悉的,刚刚才看到过的东西。
“护身符?为什么在你的手里?你是什么人。”
若是凉旭此时还记得现实中他们出门前,凉老夫人给谢非兰的东西,以他的头脑,可能就猜出来面前这个人和谢非兰事有关系的,可惜,他现在并不清醒,所以,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凉旭,心中悲凉驱也驱不散,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对面前的少年出手了。
抬起双手,手指捏了一个看起来简单的印。
驻霞剑宗的除妖世家的大公子,此时他手中无剑,他用的,是凉家的除妖口诀。
这个口诀看似简单,但是凉家的人,没有那个天赋,根本无法学会,就算是你把口诀和手印都记住了,但是转头的功夫,你就会发现自己全部都再次忘记,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记住过。
凉旭还是少年时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天骄之子,经年以后没有人再和他单纯的交过手,没有人直到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修为。
面对凉旭虽然虚弱但是却毫不留情的全力一击,对面的少年目光闪烁的看着凉旭的一招出,凉旭没有证据,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招式在少年的眼中,好像已经以极快的速度,被拆解开来。
一瞬间之后,凉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只见少年抬起双手,双手结印,一道无形扩散,让凉旭都挑不出错处的法印,从少年的手中打出,和凉旭的法印几乎毫无差别,针锋相对的撞在了一起。
之所以说,毫无差别的是几乎,是因为,少年的真气明显不如凉旭那般浑厚,这不是技术的差别,是修为的差距。
在凉旭放心的负手,等着少年伏诛之时,少年的手腕一翻,因为要结印被他放在袖子里的护身符此时又被他拿在了手中,在凉旭的法印打到身前时,护身符上发出金光,咒文跳动,将凉旭的攻击消弭在少年身前半米之处。
一切的发生都在转瞬之间。
“你……”
凉旭刚想要质问,却见少年抖开了护身符,翻了一个面儿给凉旭看,看清之时,凉旭的瞳孔紧缩,只见护身符的后面,信笔涂鸦着幼稚的图案,和刚才正在自己手中消失的一模一样。
凉旭有些恍惚,然后脑海中闪过画面。
为新婚而建的高楼之中,一个美妇人抱着孩子,大手抓着小手,两人在护身符的后面写写画画,然后不时的看向一旁的一个地方——是凉旭站的地方。
有笑声传来,有些热闹。
“你看,爹爹的样子是不是傻极了?”美妇人和怀里的孩子说。
孩子年龄不大,但是已经能够咿咿呀呀说好些话。
“啊,爹,爹,傻乎乎。”
凉旭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有着柔软的触感,在他的脑海中,他的手摸在孩子的小手上,软的把心融化了的小手在他带着练剑的茧子的粗糙手中,更加显得那样易碎。
凉旭心里涌起感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笑着看着他们母女两个人。
“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让我们在这个护身符上随便画,这可是你们家里祖传的。”
女子说道。
凉旭温柔的顺了顺她的长发,把她抱在怀中,“你们在上面留下笔迹,即便是护身符忘记带在身上了,或者丢在哪里了,护身符也能保护你们。”
“但是……”女子看着咒符背面的胡乱涂鸦,孩子还正在继续往上添加奇怪的图案,任谁看着现在的凉家祖传护身符,都会觉得诡异极了。
凉旭抱着她,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确实看中凉家,但是你们更重要。”
“那,那也可以先设计个图案,让云姐来描啊……”
“你不要担心这么多了,”凉旭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笑了一声,“你可是凉家大夫人,你有资格处置凉家的任何东西,云姐是凉家大小姐,她想在护身符上怎么画就怎么画。”
头埋在凉旭的怀里,凉夫人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好吧,你啊,非把云儿养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可。”
凉旭脸贴在她的头上,笑着在她头顶蹭了蹭,“你不要担心,你们会一生顺遂,一辈子平平安安。”
“一辈子,平安……”
现实中的凉旭看着少年手中画着涂鸦的护身符,目光迷离的伸出手去,之前裹挟着他的疼痛感消散了一些,替代的,是一种茫然。
“安怡还活着,你该醒来了。”
少年的声音温和。
凉旭梦里的夫人是安怡,不要问少年是怎么知道的,他来到这里以后,几乎把梦里的凉旭的一生看了个遍,他有点无奈,好在看这段记忆似乎没有很耗费时间。
“安怡?还活着?”
凉旭皱眉,抬头对上了少年真诚的目光,他皱眉,看上去想起了些什么。
少年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看到,凉旭的梦境正在逐渐坍塌,恢弘庞大的场景正在一寸一寸的犹如糕点的脆壳面衣一样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