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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驱邪当用黑狗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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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钱穆站在下人们中间,大眼瞪小眼。
“把我们叫过来干什么,还有好多活呢!”
都是宫中出来的,做下人也比普通人腰杆子硬。瞅着钱穆穿着朴素,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杜振岩拎着素桑和送菜的小子出来,“钱公子快来搭把手,这俩人好像要不行了!”
昨天杜振岩审人审到一半被叫走,这俩人就被遗忘在了柴房里,不吃不喝一整天,脸色已经发青了。
下人纷纷侧目,素桑是太后最喜欢的宫女,在下人之中颇有威信,但今日惨状,竟无人上前帮忙,更别说为其发声了。
钱穆跑过去,翻看了二人的眼白,松了口气:“无妨,绳子绑的太紧了,松开之后吃点东西,休息半天即可。”
杜振岩点点头,着人将两人送回去休息。还好记起这件事了,否则真闹出人命,将军没法跟太后交代。
但素桑以后未必不将这件事告诉太后,这个人该怎么处置,还是得问问将军。
霍玉满面春风地推开门,正好碰上来寻他的杜振岩,当即笑意凝在嘴边,“任何人不得靠近,你没听懂吗?”
杜振岩指着自己的鼻子:“将军,我也算呐?”
霍玉又气又笑:“怎么,你不是人?”
杜振岩尴尬地挠挠头,霍玉提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今天有得忙了。”
“将军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素桑的事……”杜振岩垂着头,将情况简单说明。霍玉听完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嗯,能活就行。”
“……啊?”杜振岩没反应过来:“您不怕她告诉太后啊!”
“嗯……”霍玉拖着下巴沉吟片刻:“这样,让齐兑带人将府堵住,其余的回来再说。”
“将军要干什么去?”
“找周老将军算账!”
路上,杜振岩与钱穆低声商量着怎么劝住将军。
周老将军耄耋之年,也曾是一身功勋的重臣,霍玉就这么杀上门去实在不合情理。但霍玉决定的事从不改变,口头劝是肯定劝不住的。
拐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杜振岩与钱穆齐刷刷地跪下,拽住了霍玉的衣角。
“将军三思啊,周老将军年纪大了,与您过不了两招可能就驾鹤西去了啊!”
霍玉眨巴着眼睛:“谁说要打架了。”
“那将军您是?”
“这个院子,养马的。”霍玉指了指左手边的院子:“进去买四桶马粪,泼到周老将军家门上。”
“啊?”
“嗯。”霍玉点头,“钱穆,你不用参与。”
钱穆是钱丞相的小孙子,须得在乎家族颜面与钱相的官声,此事他断不能牵扯其中。
对此,钱穆用一方帕巾遮住脸,又戴了一顶包头帽子,“这下认不出我了吧!”
为了让钱穆不那么显眼,霍玉和杜振岩也蒙了脸,三个人拎着四桶马粪来到周老将军府门前,二话不说泼了上去,
正巧周老将军出府,大门一开,被泼了满身。后三桶见状拐了个弯,粪水越过周老将军,泼洒到院庭里了。
三人拔腿就跑,等围观群众聚集过来时已经跑没影了。到僻静处换了身装束,又大摇大摆地混进了围观的队伍里。
周老将军这辈子没丢过这么大的人,整个府中都弥漫着马粪味。虽不见其人,但那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可是穿过房梁传了出来,引得围观者频频发笑。
霍玉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呀,周老将军这是得罪了什么人?”
围观的百姓瞧他长得俊,也乐意搭话:“还能是谁,肯定是忠勇将军呗,早上才去泼了狗血,回头就被泼了马粪。”
“我要说,咱们这位忠勇将军也是个暴脾气,一点亏都不肯吃。”
“新官上任三把火呗!”
“真是不尊重前辈!”
霍玉点头:“的确,这忠勇将军太过分了些。”
长眼睛的都看出来此事是忠勇将军所为,霍玉使了个颜色,三人遁出人群。钱穆有些疑惑:“将军,这样就被猜出来了?”
霍玉道:“必须得猜出来,钱穆,你先回府,若周老将军猜出你来,你就咬死了没出过门,相信钱丞相会帮你圆谎的。”
“那将军呢?”
“我与小杜将军且回去等着,不出一个时辰就会收到宫中宣召了。”
霍玉所料不差,回府后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宣召入宫了。周老将军应是刚沐浴过,头发还湿着。见着霍玉,直接拔出剑来对着。
“你这狂妄小儿,老夫在世八十余年,未曾受过这等屈辱,今日就当着陛下的面,非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内监总管安初抱着老将军的腰:“老将军息怒啊,遇了什么委屈说出来,陛下自会为您做主啊!”
周老将军冷哼一声:“你自己说,你都干了什么!”
霍玉摊手:“什么都没干,不知道老将军所言何意。”
“你……你这小泼皮,我跟你拼了!”
安初再次抱住老将军的腰,御前侍卫进来夺下了他的剑。周老将军气急败坏地蹲在一旁,脸上竟然浮现出委屈的表情来。
皇帝托腮看着,也看出些门道来。周老将军状告霍玉,却支吾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大抵是霍玉做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将老将军欺负了。
但霍玉是皇帝的宠臣,也是东渊的指望,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皇帝都不会重罚。老将军不说,刚好顺了皇帝的心意。
霍玉去扶老将军,老将军不领情,一把甩开,径自跪在皇帝案桌前。
老将军功勋卓著,先帝曾免去其跪拜之礼。皇帝吓了一跳,忙让安初将其搀起,“老将军这是做什么?!”
周老将军直指霍玉:“陛下,此人心思恶毒,与战场上害死老臣两个儿子,还有一个至今不知所踪!陛下,我周家世代忠良,家中幼孙因思念父亲日夜啼哭,求陛下明鉴,处置了这妖孽!”
在场皆是一愣,尤其霍玉。泼黑狗血的事他不谈,泼粪的事也不谈,竟然直接将矛盾本源搬了出来。
皇帝皱眉:“老将军慎言,我东渊律例,妄谈妖邪者,杀无赦!”
霍玉又了然,难怪他不敢说破狗血的事。
“陛下!”周老将军言辞恳切,头磕在地上咚咚响:“求陛下看在老臣的面子上彻查此事,还老臣三个儿子的公道啊!”
皇帝为难地看向霍玉,周老将军虽倚老卖老,但毕竟是国之功臣,不能薄待。可军中之事本就是成王败寇,即使真的是霍玉害死了他三个儿子,此事也无从查证,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霍玉拱手道:“陛下,既然老将军要查,彻查便是。但微臣有一个条件,若此事查证为老将军污蔑,老将军须得带着全家来将军府致歉。”
“你……”周老将军气的直抖:“我带着夫人去你府上致歉,你也受得起?!”
“就是说,老将军知道自己是在冤枉我喽?”
霍玉拱手:“还请陛下圣裁。”
皇帝劝道:“老将军啊,您与霍将军有何争端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呢?”
周老将军气道:“宵小之徒,只会逞口舌之快!”
霍玉摊开手:“真动起手来,老将军也不是我的对手吧。”
气人这一条,霍玉总是拿捏的恰到好处。周老将军被气昏了头,将泼粪水一事和盘托出,末了还擦拭了几下头发,以表真实。
霍玉静默不言,只对皇帝点点头,算是承认了。黑狗血的事两人都未明言。皇帝扶着额头,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未造成伤亡,充其量只是损伤了周老将军的名声。但这名声是最难估量的,罚重了有人喊冤,罚轻了有人心寒,总之是个糊涂官司。
霍玉上前:“陛下,此事是微臣对老将军失敬,微臣愿意带全府上下去老将军府上致歉。”
皇帝有些诧异,又欣慰于霍玉的让步。“也好,周老将军觉得如何?”
周老将军横着眼睛冷哼一声:“若你现在就登门认错,此事就此揭过!”
说到底,颜面上的事还是要颜面来还。霍玉当即领着全府的下人,轰轰烈烈地去周家了。这么多人都挤在庭院里,难免有些拥挤。
周老将军坐在上首,霍玉首先行礼道歉,之后是小杜将军,然后将军府的下人每个都要道歉一句,若周老将军觉得不满的,立即驱逐出府。
周老将军空笑两声:“你当我傻?这些都是太后的人,你想用我的名头驱逐他们?”
霍玉给周老将军递了一个盒子:“老将军进屋看看,再做决定不迟。对了,您找的那位道士已经出城了吧,我已经派人去追了。”
霍玉只需抓到道士带到御前,便可轻易定下周老将军相信妖邪之法的罪名,再加上盒子里的东西,相信周老将军会配合的。
一刻钟的功夫,老将军走出来,面如土色,眼角似有泪痕。他大步一跨坐在椅子上:“来,道歉,哪个说得我不满意,立刻赶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