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蔺拾一

65、第十三章 红与黑，孰残忍？（二）

　　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一早起床，我就直觉会有好事。
　　果然，早餐啃着面包的时候，肖亚一个电话打来，爆料席慕那个家伙已经向她求婚。
　　我差点被一口面包噎死，幸好盛一飞及时递过来牛奶。
　　我开骂，说，你这女人，怎么能轻易就答应他，你好歹给我矜持一点啊。
　　肖亚委屈地回应，我昨天晚上有打电话向你请示，只是，你奶奶的关机也太早了。
　　我想了想，好像是她说的那么回事。
　　我问，什么时候结婚？
　　她支支吾吾，还挺害羞的样子，说，还早呢，大概还得一个星期……
　　我狂喷一口牛奶，当然遭殃的是坐在我对面的盛一飞，我也顾不上他被我喷了一头，大声吼，一个星期！你们闪婚啊！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被吓到，小心翼翼地说，纪枣，对不起啊，本来答应过你，我们两个同一天嫁人，但是，我可能等不及你了。
　　我心虚地嚼了一口面包，无所谓地说，没关系，记得让那个不要脸的新郎磕头拜谢我这个月老，把我的女人抢跑了。
　　电话那头一阵安静，不久之后传来一个阴沉的男声，说，有种你也不要抢走我最好的朋友，有种你让盛一飞听电话。
　　我说，席慕，你胡说什么啊。
　　那边的声音颇为得意，说，纪枣，做人不可以不诚实。盛一飞早跟我说了，你们在搞同居。
　　我一惊，盛一飞对外就是这么说我们两个的关系，我狠狠瞪向盛一飞，他仍旧执着于整理自己被牛奶糟蹋的头发。
　　我笑得苍白，说，席慕，我警告你，说话给我小心点。
　　那头更得意了，说，我老婆肖亚女士经常教导我，无耻而又不要脸地活着，人生才不会轻易流泪。我把她这句至理名言都印在请帖上了，你有时间也琢磨琢磨，我受益匪浅。听肖亚说你有更经典更火辣的人生感悟，有机会不如跟大家一起分享和切磋一下。
　　我只觉得脑子发热，怒吼，席慕，你可以闭嘴了，让肖亚听电话。
　　果真换了一个人，我怒吼道，肖亚，你整天跟席慕乱说什么！
　　肖亚跟没事一样，说，哪有的事，我最喜欢你给我讲的那些哲学道理了，我觉得通俗易懂，挺实用的。
　　我掐着嗓子似的，低声说，女侠，你饶了我，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在跟你讲道理时，我用词都很文明！
　　对，我记得我的措辞，还不至于这般毫无修饰的开放，以及如此不加掩饰的赤裸裸。
　　肖亚说，我记得某人还跟我说过，人类的每一种文明都起源于野蛮。
　　这话听上去确实出自我口。
　　我尴尬地笑一声，说，肖亚，人类对原始的加工也是需要限度的，希望你下次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拜托了。
　　肖亚哼一声，说，人活着，还是应该适当的无耻和不要脸一些，会比较吃得开，你说是不是？
　　我说，是。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因为我实在太想挂电话了。
　　肖亚揪着我不放，又跟我侃了半个小时，不过还好都是关于婚礼的话题，最后还是被盛一飞硬夺了电话，说是手机辐射太大，对于这个特殊时期的我来说不好。
　　看着盛一飞夺过手机跟那头的席慕聊得火热，我浑身来气。
　　平静下来的时候，感觉心情格外清爽，大概是好久没有听到好朋友的声音，真的很想念。
　　记得那是我上初一的时候，无意间读了厚黑学，然后，我对肖亚说，人活在世上，有时真的需要心黑一点，脸皮厚一些。
　　无耻而又不要脸地活着，人生才不会轻易流泪。
　　真是我的好学生。
　　无耻？不要脸？
　　其实想想，也没有差很多。
　　或许，世间的每一种道理都很简单，那不过就是，一刻间的明白。
　　于是，这一理念直接影响了我接下来的决定。
　　因为，我准备在后来的日子，开始无耻而又不要脸地紧随盛一飞身后，堂而皇之地出入他的公司。
　　依旧是那个里面的商品贵得坑死人的商厦，现在所有权归属盛一飞。我的身份依旧是助理，但是，现在明显多了一份职场女性的成熟。

　　一个星期之后，肖亚和席慕的婚礼如期举行，地点是那个对我来说有些敏感的城市。
　　有些人，有些事，总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也逃不掉……
　　所以，仅仅只是隔了半个月，我和那个男人再次碰面，虽然，明明已经说了再也不见。
　　我的身份是新娘最好的玩伴，当然还逃不过另一个身份，婚礼上的伴娘，伴郎是盛一飞。
　　不可避免地帮新郎挡酒，盛一飞拉着我的手穿梭在婚礼现场的各个角落，俨然他也是一位准新郎。
　　走进朋友中，他还要负责替我挡酒，理由是我现在的身体多有不便，多么暧昧的借口，他又不肯多做解释，任凭别人去想象，猜测，或者八卦。
　　我和肖亚抱头痛哭了一场，只因太高兴，太幸福。
　　嚎啕够了，我开始找个安静的角落冷静地沉淀心情。
　　环视四周，草地上，青草香，还有满是祝福的花香，沉醉迷人。
　　我知道自己嘴角的笑，一直没有淡去。

　　我第一次见识，结过婚的孕妇也可以当伴娘，纪枣，你可真是了不起。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冷冽的声音，透着嘲讽的味道。
　　我抬眼看了看面前这个没事找茬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回应，我想只要盛先生不说，应该没有人会知道。
　　盛逸厉声喊住，纪枣，你给我站住，我还有话没有说完。
　　我没有扭头，埋头走路，他一个快步上前，将我拉到一个柱子后面。
　　我瞪眼睛，呵斥，放手，我叫人了。
　　盛逸不屑，说，你叫吧，不过，我好像什么也没做。
　　是，他只是站在我面前，挡住去路而已。
　　我放弃争执，吐一口气，说，盛先生，有话请讲。
　　盛逸紧盯着我的眼睛，说，既然离开香港，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苦笑，说，我朋友结婚，我是伴娘，有问题吗？
　　盛逸根本不予理睬，说，如果真的是不想看见我，那么，对你来说，什么理由都不是理由。我会以为，你是故意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根本无法抗拒，你的内心是渴望看到我的。
　　我心中一颤，转而冷静地说，如果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那也是不可避免，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想如果哪一天，你和奚灿灿结婚，我大概也会出现吧。说不定，还会备上一份重礼。
　　盛逸冷笑，问，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重礼。
　　我脸上的笑意加深，缓缓地说，送你一个现成的儿子好了，我听说奚灿灿不能生育，这个礼物应该还算受用。
　　盛逸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只觉得四周的空气极冷，让人止不住哆嗦……
　　许久，他淡淡一笑，说，十分受用。我很期待。
　　说完，一个转身离去，又一次，我默默地注视那个背影……
　　如果下次再回香港，我想，我还是需要多备一些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