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蔺拾一

64、第十三章 红与黑，孰残忍？（一）

　　当人群散尽，这个本就神秘的庄园更显得诡异，盛家赋予它的色彩是浓墨一样的，盛逸从出生之日，就注定要跟它融为一体，无从选择，无从拒绝。
　　盛逸感觉自己快要透不过气，他按下自己的太阳穴，他甚至能够很清晰都感受那里突突地跳，一下又一下。
　　盛一飞能够理解盛逸的烦恼，只是他也无能为力，他只能静静地说，我知道你羡慕我能够摆脱这个家。因为你永远都不能，除非它消失毁灭，就像爷爷一样从这个世界消逝。你必须守住盛家，你还必须为爷爷报仇……我也该走了，我劝你还是去休息一下。
　　盛逸没有抬头，声音很低沉，说，是，我要做的还有太多。可是，我多么希望可以去守护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和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
　　盛一飞停住脚步，说，你是知道的，纪枣留在你身边，看不到所谓的幸福。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是需要一份平和宁静。你可以给予她任何东西，却唯独那种叫做家的东西，你给不了。
　　盛逸冷冷地笑，说，孩子，你说他该来到这个世上吗？因为我的关系，就注定了他是不被欢迎的，甚至他的妈妈都不愿让他来到这个世上。你知道吗？我居然要用一张离婚协议书去换取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利。我感觉自己的心被生生撕裂，这就是我的悲哀。
　　盛一飞僵硬地转过身，面前的男人，目光里盛满悲哀。
　　他默默地说，我曾经跟纪枣说过，你总是可以做到不跟人谈感情，我记得纪枣当时说世上一物降一物。她说总会有一个女人可以牵绊住你。只是那时我和她大概打死也想不到，那个女人竟然就是她。
　　盛逸的眼眸更加地深邃，笑得苍白，说，原来，一开始，她就已经为我种下命运。
　　那个女人，果然是他这一生中难以迈过的一道坎。
　　盛逸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象，最后，他终究可能栽在一个叫纪枣的女人手里。
　　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环视这个诺大的房子，对它的记忆，熟悉又遥远，没有记错的话，第一次来这里，大概是两年前我第一次来海南。
　　盛一飞忙着收拾行李，焦头烂额，我稳稳地坐着，气定神闲。
　　我像一个大少爷，他像一个小保姆，这与两年前的情况，完全就是角色调换，记得那时，他是大爷，我是丫鬟。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星期的时间只够睡觉，吃饭，再加上一次空中的奔波。
　　时间过得也很慢，一个星期，从香港离开，仿佛已经是过了一年的时间。

　　纪小姐，看在我汗流浃背的份上，你好歹给我倒杯水，就当是活动活动关节行不行？
　　盛一飞从楼梯上走下来，十分不忿地抱怨。
　　想必东西都收拾好了，我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窝进沙发，说，反正也没有什么活可以干了，要喝水，你不会自己动手吗？
　　他一个白眼，我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缩头缩尾地去泡茶。
　　他这才一笑，说，我去洗个澡。
　　做饭，收拾餐具，他恨不得连洗澡水都帮我放好，我就是脸皮再厚也该不好意思了。
　　我洗完澡出来，他坐在客厅，明摆着一副等我出来的姿态。
　　他喊我的名字。
　　我慢腾腾地走过去，轻声问，有事？
　　他顿了顿，说，没事，我就是想跟你说会儿话。
　　我坐下，说，如果是关于他的，就不要说。
　　他说，关于孩子的可以吗？
　　我顿了一下，说，如果还是那句让我打掉孩子的话，也不要说。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再也不会劝你拿掉孩子，相反，我要看着孩子平安地来到地这个世上。
　　我有些不敢置信，突然又意识到一些事情，说，你知道我要拿孩子从他那里换自由？
　　他点头，牵强地说，你看，我们还是不得不提到他。是的，他告诉我了，虽然我搞不明白他一定要告诉我的理由。
　　我故作平淡地笑了笑，说，既然避不开他，我们就聊聊他好了，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他摇摇头，说，没有了。
　　我感觉自己被耍了一下，起身，说，无聊！
　　他冷冷地说，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
　　本打算扭头就走，听到他的话，听出他的口气，我定住身体，说，盛一飞，你知道吗？我不是白痴，不懂你对我的心，我也不是无赖，非要赖在你身边。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也很受宠若惊，我每时每刻都在跟自己的内心作斗争，我很挣扎，我不知道留在你的身边究竟对不对，因为，我知道自己无以回报。但是，因为你说过每天只要看着我，守在我身边，你就会很知足，很开心。所以，我努力地说服自己，如果你是快乐的，我就有留下来的理由……
　　盛一飞站起来，从背后搂住我的肩膀，打断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会让你有一种心理负担。
　　我看着自己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滴落在他的衬衫上，有些哽咽，说，我真的是很无耻，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在利用你，甚至践踏你的感情？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有时我觉得自己真的很贱，我这种女人究竟有什么好，有什么资格霸占着你，你为什么要装傻？
　　他把头埋进我的颈中，轻轻地说，因为，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我是以前那个盛一飞，你可能会心甘情愿地爱上我，当时我震惊了，仿佛抓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不可否认，那不是一句偶然的话，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或许，我真的会渐渐爱上身边这个心思细腻的男人。
　　我转过身，看着他温柔的眼神，说，我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但是我正在渐渐走出他的世界，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所以，不要再吃他的醋好吗？
　　他搂紧我，说，我会一直等，直到你爱上我。
　　我仰起头，说，如果我一直不爱，你该怎么办呢？
　　他说，那我就甘心做一个傻子，永远守护你。
　　我抽一口冷气，说，我一定会被骂死。
　　他说，真要有人骂，那也是骂我，因为，我自找的。
　　我闭上眼睛，面对这个男人，真的无奈了。
　　他上辈子欠我的吗？那么，乞求上苍，一定要让我下辈子欠他。
　　因为，这辈子，我已经还不清了，那就下辈子一起偿还，哪怕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