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生也有涯》静水幽深

8、围堵

　　天虽然亮了，但天气不太好，重重雾气遮住山峦，在这样的天气里多带一个人飞行风险不小。而且只要一上扫帚，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会接踵而来，时间很短，却让人不安。

　　阿拉贡听她这么说，似乎想到了什么，皱了下眉决定步行。
　　“那倒不必。”斯黛拉说着，将两块山石变成了马。其实她手包里还有越野车，但未经修造的山路上，就算越野车行进也很困难。

　　这座山下满是半兽人的洞穴，阳光不强，它们也敢白天出现。两人经常和一些半兽人队伍遭遇，尽管有远程有近战，但半兽人源源不断，按理说它们很少在白天这么大批行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战斗，斯黛拉已经基本摆脱了初入战场的本能反感和顾头不顾尾的新手通病，各种魔咒轮番上阵，成了合格的移动炮台。

　　“奇怪，它们怎么总能找到我们？”又一次杀完了半兽人小队，斯黛拉皱眉。入夜之后半兽人数量暴增，好几次半兽人们直接追踪而来，目标非常明确，可他们明明每次都清理了战场，不留活口。

　　高强度的战斗带来的后果，是她的增龄剂飞速消耗，原本一小瓶够用两三天，在这种战斗强度下，几个小时就效力消耗殆尽，身处险境，她也绝不敢断了药剂，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瓶：“天亮之前必须找到安全地方停留半个小时，否则我就得回到五岁，魔力微弱而且极不稳定。”

　　“我们尽快，争取天亮之前抵达瑞文戴尔外围，那里他们不敢进犯。至于追踪，这不难，你身上有香味。很轻，但很特殊。”阿拉贡看了她一眼，“茉莉、小苍兰、含笑、晚香玉、橙花、柠檬、薄荷……多种并非同季的花果香，还有奶香、檀木香之类，混合起来有点杂乱，但非常特殊。我一直在那个山洞周围，就是因为闻到了这个味道。”

　　他这话一说，斯黛拉肩膀上的嗅嗅吱吱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点头，还抓了她一把头发在肩膀上盘成一圈，舒舒服服窝了进去。

　　“我没用香水？”斯黛拉抬起手指在嗅嗅油光水滑的身体上蹭蹭，提着袖子闻来闻去，什么也闻不出来，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微妙地一僵。

　　她的洗发水，茉莉小苍兰；沐浴液，含笑晚香玉；润肤霜，橙花柠檬；牙膏，留兰薄荷……这还仅仅是主要香料，主香以外仍添加多种辅料，每一种香味，都是专业调香师们精心调配，清新宜人，留香持久，然而她和多数现代人一样，天天洗漱时一股脑儿混用一气，用完就忘，堪称牛嚼牡丹。

　　“鼻子这么灵吗？”她低低嘟囔了声，苦着脸从半兽人尸体上扯下一块破布，捏着鼻子准备将那件散发着尸臭的破布披在身上。

　　“算了。它们暂时不敢追过来，我们走快点。”大手抽走那块破布扔到一边，阿拉贡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微笑，“我小时候和精灵在一起，他们能总看到、听到、闻到各种我感觉不到的东西，小时候不信邪，视觉、听觉、嗅觉什么都练过，总觉得有一天能练出来。”

　　“看来训练结果很不错？”

　　“没，我接受了自己是个人类的事实。”他又笑了，人类和精灵的差距有多大呢，大到无法用后天努力去弥补，但他尽力而为，已经是一个绝大多数年长他数十倍的精灵们都比不上的顶尖战士，问心无愧。

　　“已经很好啦。我敢说，除了职业调香师，没有几个人能分辨出这么多种花香——而且不是专门调配的香水。”

　　“你去了瑞文戴尔就知道，所有精灵都能很快分辨出来，他们的五感相当锐利。”

　　“我只在河谷镇见过精灵，都挺好看的。”斯黛拉随口道，“红棕色头发、尖耳朵，皮肤好极了，像能发光一样。”

　　“那是木精灵。瑞文戴尔有很多高等精灵，他们更美，也更强大。”

　　“精灵也分等级？”斯黛拉皱了下眉，作为一个自幼生在在种族平等环境中的现代人，对“高等”这个词有些抵触。

　　“对，维拉们曾邀请精灵入住阿门洲。不过只有一部分精灵抵达。他们，以及后来出生在阿门洲的那些精灵，见过双圣树的光辉，被称为光精灵，是精灵中最强大的，但大部分不在中土。”阿拉贡知道她缺少常识，解释道，“其余没有抵达过阿门洲的，被称为暗精灵，木精灵便是其中之一。后来又发生过一些变故，很多光精灵返回中土参与战争，他们中的大部分再次回归阿门洲，但还有一些至今仍在中土。”

　　正说着，阿拉贡目光忽然一凝，收住了笑容：“戒灵又来了。”

　　斯黛拉一愣，立刻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夜幕下遥远的地平线上，三个小小的黑影似乎正向他们这边靠近。

　　“你确定？”距离太远，斯黛拉很难分辨那是鸟类，还是其他什么有翼生物。

　　“确定。”

　　骏马变回山石，火弩箭再次跳入手中，斯黛拉将肩膀上嗅嗅放回手包，犹豫了不到一秒：“你抱紧我。”

　　“好。”阿拉贡也坐上扫帚，单手环过斯黛拉的腰，抓在前方的扫帚柄上，这个动作让她又打了个寒战，但她没有动，直接发动了火弩箭。

　　身后的影子渐渐近了，已经能确凿无疑地看出那是三条体型不大的飞龙，它们的速度和火弩箭相仿，但火弩箭上多载一个人，速度难免受到影响。

　　斯黛拉没有飞很高，而是在群山间穿行，试图借巍峨的山峰遮掩行踪，但这个高度高速飞行风险大大增加，强劲的山风，外倾的峭壁和突出的巨岩随时给飞行者带来风险。

　　更大的风险来自斯黛拉，尽管不多，驾驶火弩箭实实在在在进一步消耗她的魔力，或者说，增龄剂。

　　然而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夜色中，一些比夜色更深的黑暗从前方席卷而来。

　　“小心，是魔蝠。”视力虽不如精灵却远超过常人的阿拉贡提醒道，立刻拔出了剑，“你控制飞行，靠近的交给我。”

　　“所以？是蝙蝠？”

　　“不是一般的蝙蝠，它们要大很多，更黑暗也更危险。”

　　“和蝙蝠一个特征就有办法。”斯黛拉灵光一闪，“它们是睁眼瞎。”

　　“啊？”阿拉贡不知她为什么说起这个，有些茫然，“就算普通蝙蝠，也是昼伏夜出？”

　　“它们靠超声波。所以，”斯黛拉魔杖平平指出，“静音止息！”

　　静声咒在周围形成一个密闭的，不可见的环带，内中的声音无法逸散，而外源声波接触之后，会在屏障上完全消弭。

　　“这是改进版的静音咒，能吸收一切声波，包括超声和次声。我们用它和隐身咒改良了一架小型飞机，从没被任何雷达发现过。”斯黛拉很是得意，“啊对了，还有隐身咒。”

　　说着，她便用魔杖敲了一下阿拉贡，他只觉得一阵寒流流过全身，身体已经和背景色别无二致。

　　大群魔蝠已经近在眼前。

　　那些魔蝠身躯极为庞大，翼展足有三四米，被半兽人当做飞行坐骑，双翼扇动之间腥风大作，仿佛趁着夜色降临的魔鬼，斯黛拉本已经靠近山壁飞行，这时更恨不能贴到地面去。

　　那些魔蝠从他们头顶上方掠过，果然一无所觉。

　　然而这只能挣得片刻空隙而已，很快，身后的飞龙和魔蝠相遇，飞龙上的戒灵们和魔蝠上的半兽人一接触，魔蝠们便返身飞来，前方，又有一大群魔蝠铺天盖地地涌来。

　　魔蝠数量极多，就算发现不了他们，单凭乱撞就能发现他们的隐身，何况她总有种感觉，那些戒灵能看见她，就算不能，也能大约知道她在哪里。

　　三个静音止息咒在混乱的掩盖下悄无声息射向了最前方的三只魔蝠。

　　那三只魔蝠立刻就倒了霉，失去超声辅助，别说追踪捕猎，连前方何物都看不清，立刻和返回追踪的魔蝠群撞在了一起，口爪交缠着往下落去，背上几个半兽人大呼小叫地从空中落下，跌进下方乱石丛里。斯黛拉乘机又丢了几个障碍咒和回声咒，魔蝠群立刻乱成一团。

　　然而，甩掉魔蝠容易，甩掉戒灵却很难。

　　斯黛拉再次确定，他们一定能察觉她在哪里，只是并不十分精确。

　　没说的，跑吧。

　　火弩箭的速度一直保持在最高，山风将身体的热度一点点带走，斯黛拉握着火弩箭的手指已然冰凉僵硬，但绵延无尽的群山终于到了尽头。

　　“那里。”阿拉贡指着远处，绵延巍峨的山峦在这里终于温柔了些，山间的绿意也更多了些，“看到那条河了吗，过了河，就是瑞文戴尔的势力范围。”

　　瑞文戴尔近在眼前，火弩箭却忽然停下了。

　　两个黑影从前方的山峰后面冉冉升起，除了手中武器不同，一模一样的黑袍和飞龙，一左一右突然出现。若非斯黛拉及时刹车，他们已经一头撞进了来人手中。

　　这一耽搁，身后的三个戒灵也追了上来。

　　“五个戒灵，连安格玛巫王也来了。”阿拉贡深吸一口气，“下去，我拖住他们，你快走。”

　　“那不可能。”斯黛拉想也没想就否定了这个提议，看了一眼远处的河流，魔杖一指，“呼神护卫！”

　　银蓝色的花豹窜出魔杖，在火弩箭周围来回跳跃，优美而矫健。

　　专门对付摄魂怪的守护神，对戒灵似乎也有一些效果，但也仅此而已。咒语并没有赋予守护神超常的战斗能力和战斗思维，在戒灵们眼里，这是一只拥有特殊力量的魔法野兽——也只是野兽。

　　五个戒灵配合默契，飞龙上下翻飞，将火弩箭牢牢拦在群山之中，明明能看见瑞文戴尔边缘的河流，却不能再进一步。

　　“下去，把他们打走。”

　　“好。”

　　“小心他们的武器，魔窟武器上都附有强大的黑魔法。”

　　“比你中的那一刀更强？”

　　“强得多。”

　　火弩箭准确降落在一片乱石丛里，乱石和树木遮蔽了上方的进攻路线，戒灵们不得不下了飞龙，各执武器，四面围拢过来。

　　花豹守护神警惕地弓起脊背，阿拉贡握住了剑，斯黛拉口中念念有词，给两人套了重重铁甲咒。

　　为首的戒灵忽然举了下手，向同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的语言很奇特，每个字都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沙砾感，仿佛蕴藏着无穷憎恨和杀意，斯黛拉从未听过这么接近“恶”之本质的语言。

　　阿拉贡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看了一眼警惕但也茫然的斯黛拉，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词：“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