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生也有涯》静水幽深

48、山行

　　最后除了甘道夫和莱戈拉斯因为体质原因不惧怕高山的寒冷和大风以外，其他人都换上了新装备，个个精神抖擞。斯黛拉将手包缩小挂在腰间，一行人便踏上了攀登的道路。
　　卡拉霍拉斯山不愧“残酷”之名，其实并没有真正的道路，他们所走的，也只是峭壁上的一道狭窄的石缝而已，从他们真正开始登山时，厚重的乌云在山巅聚拢，寒风在山峦间怒号，发出凄厉的，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大朵大朵的雪花落下，不是飘落，而是带着无尽冰寒和恶意地往人身上猛扑。
　　有着充足的准备，狂风和严寒尚不足以打倒他们。但是很快，雪越来越大，即使前方伸手可及的人，在视线中也难以辨认。狭窄的山道上并不具备来回清点人数的条件，大家不得不用登山绳将彼此连接在一起。一些冰凌和碎石从山壁上落下，在头盔上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当当声，又很快被怒号的狂风掩盖。
　　雪越积越厚，飞舞的雪花遮挡视线，连前方的道路都难以辨认。几个霍比特人已经难以在雪中行走，全凭同伴们一次又一次将他们硬生生从雪地里拔出来，矮人也没好多少，只是他生性坚韧要强，宁可自己费力往外爬，也不肯让别人帮忙。斯黛拉这些年行走四方，四体不勤的状态好了些，但和其余几位还是没得比，早已经将魔力调动出来裹住双脚，增加轻身、敏捷等等效果。
　　但最终，他们仍然必须在石壁一个凹陷处停下，等待暴风雪结束。
　　雪还要下一阵，隔绝与屏蔽的魔法封住了凹陷，仿佛一道清澈的水晶墙壁，将所有风雪挡在外面。大家点起篝火，山姆从夏尔带来的小锅上嘟嘟地鼓起了泡，热腾腾的浓香跟着翻腾起来，让所有人都咽了下唾沫。外面仍在持续的无边风雪，好像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了。
　　大雪在破晓前停下，但积雪深度已经能没过斯黛拉的脖子，天色依旧阴沉至极，仿佛只要他们决定继续走下去，第二场暴风雪又将来临。
　　强劲的山风将厚重的积雪吹成一个巨大的雪丘，除了踏雪无痕的精灵，谁也别想轻易通过。更别说队伍中的四个霍比特人，单单积雪就能把他们埋在下面，连头发丝都露不出来。
　　斯黛拉从包里翻出铲子，两个人类战士秉着骑士精神在前面开路，想硬生生从积雪里刨出一条路来。
　　但这时候谁也比不上金雳，斯黛拉带来的本就是埃雷博的产物，矮人们在山中打洞挖矿那是一把好手，新落下的积雪比起土石何止轻了十倍。大家只见雪野中银光乱飞，金雳已经像只地鼠一样窜了出去。
　　“走吧！”金雳很快回来，大胡子上沾满了雪，像插一把剑一样，得意洋洋地将铲子插在地上，一眼一眼地瞥向之前笑话他的莱戈拉斯。
　　“好吧好吧，”莱戈拉斯从善如流地补充了一句，“钻地打洞的本事，谁也比不上矮人。”
　　他们太高兴了些，而残酷的卡拉霍拉斯山似乎见不得这样的高兴，一点细碎的雪花从头顶飘落，随即是碎冰、碎石，然后整座雪山震颤起来，发出如同怒吼又如同狂笑的声音，厚重的积雪夹着巨大的石块如同洪流，从山巅向下滑落，直直向他们冲撞而来！
　　雪崩。
　　“修复如初！”斯黛拉指着崩塌的冰壁大喊。
　　崩塌下来的冰雪在强横的魔力阻止下向上倒飞，但在魔力不及的地方，雪崩仍在继续，继续滑落的冰雪撞上倒卷回去的冰雪，如怒潮般四下迸射，仿佛几千吨的雪都炸成了烟花。
　　然而魔杖上方，崩塌的雪块已经形成了一座小山，将九个人牢牢压在山下，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在重重积雪之下，还有一个魔力支撑的小小空隙。
　　高山的震颤终于停止，斯黛拉估摸着上方的积雪已经塌无可塌，这才一抖手，那小山似的雪丘迅速消失。然而经过这一遭，金雳挖出来的路又被更高、更厚、更结实的冰雪堵死了。
　　他耸了下肩，又拔出了旁边的铲子：“没关系，我挖洞很快的。”
　　话音刚落，山峰又开始震颤，似乎是刚才的雪崩撞松了岩石，整座山都在呻|吟颤抖，山壁顶端的冰雪已经脱落殆尽，于是这次是山崩。
　　不同于雪崩时的微微震颤，山崩时整条狭窄的山道已经站不住人。所有人都趴在地上，牢牢扒住身边能抓住的一切，稍有不慎，便会摔下山，摔得粉身碎骨。
　　甘道夫忍无可忍，念了一句长长的咒语，长杖在地上一杵，整个山体的震颤稍好了一些，但他说那只是暂时的：“我们必须尽快过去，或者想办法回头。”
　　斯黛拉打开了手包，抽出火弩|箭：“你们进手包。弗罗多，坐我后面，我们飞过去！”
　　“好！”大家都同意了这个建议，然而头顶上的厚重云层再次向他们扔下大朵的雪花，狂风再起。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阵小小的旋风就从山下深渊里盘旋而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上云层中下垂的云尾，卷起深渊中、雪山上的无穷冰雪和碎石。一道雪龙卷就在片刻之间成形，端端正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而第二、第三道旋风也在深渊中成形，可想而知，只要他们再走下去，哪怕是飞，也会和龙卷风正面遭遇。
　　“这、这都不讲基本法的吗？”斯黛拉喃喃道。
　　“是我低估了卡拉霍拉斯山，我们得回去，换一条路。”阿拉贡从风雪开始就皱着眉，这时终于叹了一声，“再走下去，灾难会越来越重。”
　　坚持到现在，其实大家也都明白。金雳狠狠将铲子砸在地上，向着高山大喊：“够了！我们回去！你满意了吧！”
　　斯黛拉其实很想提醒他雪山上最忌大喊大叫，但这座雪山显然不讲基本法，只要拒绝了来客，就非常满意。
　　暴风雪说下就下，说停就停，深渊中的旋风也归于平息。唯有拦着去路的龙卷纹丝不动，显然防着他们突然翻脸飞过去。
　　他们的来路早已湮没在风雪之中，而且在雪山上行走，下山比上山更为艰难。但当他们转头之后，暴风雪也好，雪崩山崩也好，就都不再出现，至于狼群什么的，于这支队伍实在不能算个威胁。
　　哪怕做足了准备，他们还是被高山和风雪打败，必须走上命中注定的另一条路。
　　那就是曾近被称为凯撒督姆的矮人国度，如今的摩瑞亚矿坑。
　　秘银是矮人最重要的资产，然而中土世界，唯有摩瑞亚存在秘银矿产。据说秘银矿中，如果关掉所有照明。就能看见土层矿脉之间，秘银如繁星天河般闪耀。矮人们珍爱秘银，也最重视秘银，终日挖掘，将凯撒督姆开凿成极为宏伟复杂的地下重镇。
　　然而他们挖得太深了，一个恐怖的东西从地底出现，将整个矮人城市化为乌有，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至今已无人知晓，是否还存在于矿坑之中也是未知之数。三十年前，埃雷博矮人们曾经想要收复摩瑞亚，但那支队伍出去之后，最终音讯全无，只知道他们的确进入了，但如今如何，亦不得而知。
　　就算没有母亲的记忆，单从在魔多见过的秘银半身镜，就知道摩瑞亚成了半兽人的巢穴，已是不争的事实。
　　斯黛拉微微垂目，将攀登雪山用的厚重装备全部收回手包，换上洞穴探险用的设备，衣服是一种古怪的连体衣，比较贴身而且十分耐磨，同样被施了防水咒。绳索和照明较多，搭配各种锁扣，这些大多是矮人们的采矿用具，金雳再熟不过，当下眉飞色舞地指点众人使用方法。
　　找到摩瑞亚入口花了一点时间，因为曾经进入过这里的甘道夫和阿拉贡走的都不是这个门，而矮人们建造的大门关闭之后就毫无痕迹。斯黛拉在瑞文戴尔做准备的那段时间里，曾数次来到这一带，但最终不得其门而入，只能从至今开着，并且被半兽人守卫着的另一处大门进去探过。但矮人的城市宏伟而繁复，其中又有大量半兽人，她花了很长时间也没能深入。
　　最后，他们在一处已然改变过地貌的水潭边，找到了一处隐藏的大门。
　　只能反射星月光辉的金属在夜色中发出幽幽的冷光，属于矮人和精灵的标记同时出现在上面，那是这两个种族曾经友谊的见证。甘道夫站在门边思考开门密语，那是已经失传的西方精灵语，与现在精灵们的语言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斯黛拉知道那个词，但在她做了无数准备却仍被强行从雪山上赶走，必须去炎魔眼皮子底下溜达一圈，她在心底压了很深的怒气，尽管只是个细节，可就是不想照剧本来。
　　矮人和精灵共同创造的金属，本身就包含了一定魔力，但这魔力还不足以与她相抗。梅隆树制成的雪白魔杖指出，低低的声音自女巫口中吐出：“阿拉霍洞开。”
　　门无可奈何地打开了。一行人陆续进入，斯黛拉走在最后，看到水潭中刚刚探出一点触手的水中监视者，勾出一个不起眼的笑容，迅速合上了大门。
　　门后是一道向上的阶梯，阶梯连接着拱门和长廊，高高低低的桥梁、隧道、阶梯、横梁互相交错联通，为了开采需要还有大量的通风口，不识路径的人能在里面迷路迷上一辈子。
　　现在，只有甘道夫认识路了，然而时间太久，迈雅的记忆力也不那么可靠，为了防止惊动其中的半兽人，一切强力照明设备被勒令不能打开。只有法杖和魔杖，一前一后照亮眼前的道路。
　　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或许是炎魔和半兽人的破坏，这里的道路不那么好走，断梁、塌方、裂隙经常出现在通道前方，这时携带的大量绳索就派上了用场，金雳来回指点他们如何固定身体，从那些难以攀爬的地方越过。
　　理论上来说，地下洞穴大多冬暖夏凉，但摩瑞亚是个例外。终年不见阳光的地底阴冷异常，通风口带来了新鲜的空气，却也使得湿冷更让人难以忍受，斯黛拉给每个人的衣服鞋袜都补了一边保暖咒。但黑暗终究不是大多数人喜欢的环境，长时间置身于此又被勒令减少照明，除了矮人以外，所有人想到要在这地方至少走上三四天，心情都不太美妙。弗罗多受魔戒影响尤其惶惑，尽管他一字不说，但其他人也能感觉到，山姆时不时担忧地看着他，梅里和皮聘尽管非常劳累，也在努力低声插科打诨，倒是让这地方多了些活人气息。
　　往前，再往前，高高低低走了很久，走到一处相连的三座拱门前，甘道夫终于宣布：大家休息一段时间吧，他记不得路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相当疲惫，体力药剂早已喝过了一轮，现在听说甘道夫记不清了，第一个念头不是糟糕，而是终于可以停一停了。
　　他们在拱门旁边找到了一个房间，金雳判断这是个守卫营房，房间地板中央有个深井，本来应该被盖住的，但时间太久，石盖已然破碎。
　　斯黛拉看到那个洞，就不动声色瞥了皮聘一眼，接着魔杖挥动，地板在魔咒作用下无声无息地延伸合拢：“好了，这下就不用担心了。”就算霍比特人在上面反复横跳，也不会有任何东西掉下去发出声音。
　　因为用不着帐篷，所有人都在房间里铺好了睡袋，斯黛拉照例设下守护和警戒咒，走到拱门前沉思了一会，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从包里翻出一只盒子，里面镶着一根灌满水银的长管，她认真看了一下刻度标尺，然后对甘道夫说：“按照气压，摩瑞亚东大门在我们上方不短的距离，如果矮人的路不是为了折腾人玩儿，向上走的那条才对。”
　　“你说的有道理。”甘道夫点点头，“不过还是休息一会吧，就算有魔力转换，今天你的体能也消耗过度了。”
　　斯黛拉点了下头，想了想，又将附着帕兰多灵魂的蓝色宝石拿了出来，甘道夫一见便哦了一声：“我的老朋友啊，你辛苦了。”
　　她将帕兰多交给甘道夫，又解释了一下在魔多见到的另一个，已经被黑暗力量完全封锁渗透的蓝袍巫师：“当时情况紧急，他离我太远，没法带出来。”
　　“我明白啦。”甘道夫猛抽了一口烟，“那种情况，你自己能逃出来已经不容易。放心，我们的灵魂不死不灭，等到问题解决后，即使只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他的。”
　　他们在房间中休息了几个小时，斯黛拉中途醒过，似乎听到了那种如同擂鼓般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但侧耳细听，却又不见了。甘道夫坐在房间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守夜，她想起来换人，却被嘲笑了两句：“继续睡吧！你知道的，我并不是真正的老人。再说以你的眼力和耳力，能发现什么？”
　　喂！怎么还带种族歧视的！被鄙视的斯黛拉有些愤愤然，在一众或无声或震天响的呼噜里钻回睡袋休息，睡着前重点听了下阿拉贡的声音——他不打呼噜，这很好。
　　他们休息了大约六七个小时之后继续上路，甘道夫果然选择了向上的那一条，这是条宽阔的斜坡，道路笔直，越往上就越宽阔，因为道路好走，到下一次休息前他们走了很长距离，最后抵达了一个极为宽阔宏伟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