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Caro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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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停下！”
眼前晃动的树枝在月色的朦胧中隐约可见，还没从火光的灼射中适应过来的眼睛只能勉强将模糊的边缘轮廓传回神经中枢。脚下一深一浅的泥淖凹凸不平，Carol从踩上一截木棍的前跌中稳住身形，但被延缓的一秒无法弥补。
“不！”她在身后拉拽的猛力中尖叫，“Andrea！！”
Andrea握在手中的枪快速连按两次，她才后知后觉已经空膛，抓住Carol朝她伸出的手，上前一步将枪托砸在行尸脑门上。
“跑！”
Carol跟着Andrea，靠急促的呼吸压制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水汽。她不能哭，这只会让她更看不清前面的路，把一切搞得更糟。她甚至连枪都没有，分到的那把被她放在了帐篷里，她该随身的，不该这么蠢。她以为Sophia回来了，谷仓的事情也得到解决，一切都会更好。
“小心！”
从侧面蹿出的行尸借着黑暗的掩护，双手握在Carol肩上将她带倒在地。
Carol恍惚间看见Ed的脸，他也是这么无数次的，要扑到她身上，拿着啤酒瓶或刚解开的皮带。
“不！”Carol用小臂抵住行尸的喉咙，近在咫尺的牙口让她别过脸去尽量远离，扑面而来的腐尸臭气却越来越近，她甚至能看清行尸口腔尽头处泛黑的牙齿。行尸的嘴几乎就要咬上她的脸颊，却在下一瞬塌泄，成为一块脱力的肉块落在她身上，不再动弹，随刀尖淅淅沥沥滑落的的血液滴在她的眉间。
来人抽刀而去，Carol还反应不及地一手擦掉眉间的血，一手胡乱推搡压在上面的尸体。
“Carol！”Andrea忙拽住尸体后背的布料将它摔向一边，蹲下身查看她的脸部，见没有外伤稍稍松口气道，“你没事吧？”
Carol不住地小幅度点头，紧抿着下唇抓住Andrea递来的手，擦掉慌乱中的泪水起身。刀尖捅出的瞬间她还以为是Edith，以为她回来了，找到了她，就像她找到Sophia一眼。但眼前利落地挥舞着武士刀的黑人女性告诉她这才是现实，她和Andrea掉队了。
“跟我走。它们来了。”Michonne砍落最后一个行尸的头骨，回头看她们眼 ，直截了当地道。她甩掉刀刃的残血，这一小波行尸不过五六只，解决起来要不了3分钟，后面的大部队就不一定了。
Carol和Andrea对视眼，慢慢朝她走两步，看着她弯下腰来从地上捡起一段锁链拉了下从树后扯出两只行尸，又立刻后撤。Andrea将Carol挡在身后，高高举起已经空了的枪。
“他们不咬人。”
Andrea见他们真的没有扑向她，这才慢慢放下：“这是什么？！”
“走在他们中间。”Michonne自顾自地朝林子外走，“行尸就不会攻击你。”
Carol和Andrea走在她身后，被她砍掉胳膊、砸碎下巴的两只行尸包围，几乎前后脚的距离，一点点向前磨蹭地僵硬前行，亦步亦趋。
“别发出声音，也别做突然的动作。”Michonne看着树林边游荡的行尸群，压低声音道，“融入他们。”
行尸在她们离开树木掩护的刹那回过头来，空动的双眼在她们身上打转，两只离得近的凑到Carol近前。混沌的泛黄的眼白让Carol咽了口唾沫，僵硬地攥住自己衣服的下摆。Michonne迅速扫眼周围的行尸，见他们没大动作，便找准方向迈开步子，被铁链拴着的行尸也随她的动作前进。Carol和Andrea也咬住自己的舌尖定定神，慢慢跟上。她们得继续走。
脚下的泥土没有什么实感，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视觉和听觉上。Carol死死地咬着唇，以防自己在周围行尸涌上来查探她们时惊叫出声。泪水从她一眨不眨瞪大的双眼中滑落，她只能跟着Andrea的背影往前走。她已经不信神了，此刻甚至不知道该向谁祈祷。
等面前出现有房子的街道时，该是近天亮，双腿因为长时间在泥地中的行走而疼痛，迈出的步子都小了些。
Michonne带她们绕到其中一栋房子的后门，捡起她放在门边的半瓶水——没有被挪动过，她开门进去，将水放上门边的柜子，再把锁链挂在旁边的衣架上，边往里走边道：“关上门。”
Andrea避开就这么呆站在门口的两个行尸，虽然他们不会咬人，但腐尸的味道还是那么难闻，她等Carol进来后掩上门扉，回身道：“你是谁？”
“刚刚救了你们命的人。”Michonne拉上窗帘，撩开一点缝隙最后确认行尸没有跟上来后才斜眼Andrea，走到桌边点起蜡烛。
沙发上堆着床红棕色的呢绒毯，扶手边摆着四个空罐头，她该是在这住了一两天。
Andrea意识到自己的急躁，顿了下道：“谢谢。我是Andrea，这是Carol。”
“Michonne.”她说，指指靠Andrea较近的那个行尸，“他背上的包里有绷带和酒精，够处理你们的摔伤。”
“谢了，Michonne。”Andrea将包里的医用品翻出来，带着Carol在沙发上坐下，她的膝盖被地上的碎石磨破皮，渗血将皮肉与布料粘在一起。
“呼。”Carol看着Andrea点点头，攥紧沙发的边缘，别过脑袋不去看连着表皮被撕下的过程。
Andrea草草给她处理完伤口，将东西放回包里后道：“你在这多久了？”
“一周。”Michonne从柜子里翻出三个水果罐头，扔两个到她们旁边，自己拆开封顶。
“我们得回去。”Carol没有拆，金属的凉意浸在手心，“我的女儿，我不能——”
“她同Carl和Dale在一起，她会没事。”Andrea安抚她道，“但我们确实得回去，我们团队的人肯定还在找我们。”
“农场附近除了你们没有别人。”
“Yeah，但他们不会丢下我们。”Andrea强调道，“肯定只是在混乱中不得不先去别的地方。”
Carol吸了下鼻子：“比如我们一开始停下的那个公路？我们在那里留了标记。”
“我保持怀疑。那边很危险，隔几天就有尸群，更别说现在农场边那群还不知道会往哪个方向走。”Michonne平淡地说着，往嘴里塞了勺水果，“如果他们够聪明，会尽快离开。”
“他们不会放弃我们。”Andrea偏了下头，不知说给Michonne还是说给自己，“我妹妹也在队伍里，她会等我的。”
“你妹妹是领队？”Michonne看她眼。
Andrea哑然地张张嘴：“不是，但——”
Michonne没等她说完，转回头去继续吃水果。
Andrea默了下：“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确认他们还在不在。”
“随便你们。”Michonne仰头喝掉罐头里的汁水，“我只是救你们的小命，没说要把你们关起来。但你们不能今天出去，附近行尸太多了，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害死。”
尸群聚集了整整一天半，围着焦透木材的黑烟和残留的火星迟迟不愿离去，她们小心地往返了两次，才终于等到行尸散去。眼前劫后余生的农场中只有零星的行尸在晃荡，原先的农场和木屋只余断壁残垣，如两块黑色的疤痕。
“它们朝你想去的方向走了，以这个数量？”Michonne挥刀解决掉一只行尸，踢开脚边一块烧焦的断目，看眼一言不发的她俩，“你们的朋友不可能在那里，别冒无谓的险。”
她是对的。Carol知道，Andrea也知道，Rick不可能拿自己的妻儿冒险，就为了等她们两个，Amy和Sophia在团队中的话语权有限，即使她们坚持，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Fine，Rick不会停下。但Edith会，她不会丢下我们，她会坚持要大家等。”Carol固执地道，拔/出腰上的短刀，这是她身上唯一的武器，“我们得回公路上去。”
Andrea看着远处遗留下的，被烧得只剩骨架的帐篷残骸，沉沉地吸口气，大家走了。她们得接受这一点，这样才能活下去，才有机会再次见到Amy。
“她也许都不知道我们掉队了，可能他们自己都还没归队。”
“她不会走的！”Carol抿着唇道，“她能找到Sophia，她也能找到我们！”
“Carol，我们不能去那边，这太——”
“不！”Carol从公路的方向收回视线，摇头道，“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你不相信她？！”
“我只是在说去那边太危险，我们没有车，武器也只有一把空了的枪，不出十个行尸就能杀死我们。”
“那Amy怎么办？你都不愿意去试试吗？！”
Michonne在残骸中翻找着能用的东西，她捡起土里的一口锅，拍拍上面的灰尘，回头道：“小声点。那些东西能听见。”
无助地看她眼，Carol的声音哑下来，带着泣音：“我不能就这样——我刚刚才把Sophia找回来，现在我得再次留她一个人？”
“听着Carol，我也想回去，但努力活下去才是再次见到她们的唯一机会。”Andrea叹口气，拍拍她的肩膀，“现在？我们得走了。如果行尸折返，Michonne没办法在尸群里保住我们三个。”
Carol别过脸，仰起头在模糊的视线中看着灰败的天空。烟熏火燎后的白昼见不到云，也见不到太阳。
“找找能用的东西。”Michonne见她们决定了，扬扬手里的锅。
Andrea冲她点头，看了看Carol，走向旁边的残骸。
Carol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稳住情绪，她用力地擦掉脸上的泪，蹲下来徒手扒开眼前的焦木。入眼的有碎玻璃、彻底辨认不出颜色和内容物的相框、胶皮融化成一团的电线还有亚麻底色的床单，现在只剩手掌大小的半片，边缘留着被火舌咬噬的参差。她记得这块床单，Sophia刚回来那天，Hershel借了个房间给她们，床上铺的就是这块床单。她握紧床单，左手捂住自己难以自控下撇的唇，做了两次深呼吸，重新开始寻找有用的物资。她掀开一块又一块断木，毫无保护的十指染成黑色，被坚硬的木刺扎伤，但她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泄愤般地用力搬开一块块木头。
视线在扫视的过程中停住——Sophia的娃娃，压在断掉的横梁下，焦黑的面部辨认不出五官。她的手顿了下，慢慢扒开娃娃身边的土灰，将它捡起来抱在怀里。
“对不起。”
她起身随Michonne离开，没能在风声中听清越来越近的汽车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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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得很快。行尸像总能感应到她们在哪般的紧随而来，又或者只是它们才是现在世界的主人，无孔不入。她们转过一个又一个街区，终于在一处带地下室的老屋内安定了半个月。
“我们食物吃完了。”Carol搅拌着锅里的沸水，将揭开的鸡肉罐头倒进去一半，“最多再吃两天。”
“那我们得走远点，这个街区基本空了。”Andrea接过Carol盛的一碗肉汤。
“最近的也要走半天，除非我们能运气好找到个还有油的汽车。”Michonne说道，“两个月来没遇到任何人是我们运气好，活人比行尸难应付。”
“这是我们必须冒的险。”Andrea摇摇头。
“Yep.”Michonne喝口自己的汤，“今晚收拾一下，明天黎明出发。”
简陋地用过晚饭后，Michonne借着夜色外出，寻找还能发动的汽车，Andrea和Michonne分别去收拾屋内和地下室里的东西。
如果不是食物紧缺，她们该是可以在这住到冬天结束。Carol边想着，将手电放在脚边，叠好保暖衣物放进背包内。好像总是在为食物发愁，将一餐分成两餐，两餐分成四餐，实在不行的时候就靠煮沸的雪水填。她这才意识到原来在团队中的日子有多好运，有每天在外的Daryl，总能多少带回点肉食野味，有变戏法般储备充足的Edith，总能从车后备箱的边边角角里拿出一个罐头、一块饼干，虽然没有一餐是吃饱的，但也没有断过一天粮。还有枪法过人的Rick，总是跑在前面承担风险的Glenn。
Sophia在团队里会很安全。她将包背在背上，踏着向上的木梯，打开朝外的门。
“——你对金发没兴趣？哈！兄弟，你品味真糟！”
不该出现于此的男声让她用力的手臂顿住，她迅速将门掩回，关掉手电，从张开的缝隙中向外查看。
“你一个人不可能活这么久。”带着棕色毛线帽的男人背对着这边，肩上挂着把来/福/枪，他用枪口顶了顶Andrea的下巴，“说吧，你的同伴在哪？”
Andrea仰头瞪着他：“死了。”
“Wow，wow，我喜欢你这种硬骨头的女——嘿！你个杂/种！别吃独食！”男人把枪垂下，起身走向右边。
Andrea看向Carol的方向，飞快瞥眼侧边的男人，冲她摇摇头。
男人和自己的同伴吵两句后又回到Andrea面前，这次右手里多了她们特意留下的半罐鸡肉罐头，他往嘴里塞了勺：“我好久都没吃肉了，看来你们在这里的生活很滋润。”
“说吧美妞，你们放在桌上的碗都有三个，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
Andrea笑了下：“我讨厌洗碗。”
“是吗？”男人咬着勺子笑笑，猛地给了Andrea一巴掌，“那也许你得学学了，甜心。”
Andrea舔舔嘴角的血，朝他脸上啐口唾沫。
男人抹掉脸上的口水，一把抓住Andrea的头发扯得她后仰，笑道：“我刚刚怎么说的来着？老子他妈的就喜欢硬骨头的女人。”他一拳打在Andrea的下颚，让她摔在地上，把手里没吃完的罐头往地上用力一放，转头道，“去看看有没有别的人老兄，这娘们儿肯定没说实话。”
“别在这儿干。”一个稍低些的男音开口，伴随着的还有枪械上膛的金属声，“我们还得在这吃饭。”
“得了得了。”
Carol握着腰间匕首的手有些颤抖。她得做点什么，Michonne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她看着另一个男人朝自己的方向走，轻轻合上门，按着门把。
“冷静点，冷静点。”她默念着，双手冰凉，大脑思绪不受控制地奔涌。
这附近没什么车，Michonne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她肯定在门口就能察觉到事情不对，她一向很小心，她能解决掉这两个男人。但Andrea那边来不及了，她们也没有枪，Michonne再厉害，从正门进来也会直接撞上那个男人的枪口。
“不不不不不。”
她得做点什么。她将匕首拔/出来，背包放在地上。她必须做点什么。她不能连最后的两个同伴都失去，她已经失去太多了，因为自己的无所作为。
随着公路去找团队曾是她找到Sophia最近的机会，但她当时什么也做不了。没有枪，枪法不够准，不会靠线路点火发动汽车，不会开车。她什么也做不到。现在她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她。
如果什么都不做，Andrea会受伤，甚至可能会死。她的额头抵住门板，深吸口气。她得做点什么，靠自己的双手。
她慢慢的、一点点打开门，盯着男人的背影，将匕首握在身侧，一步步靠近。
男人毫无所觉地拉开橱柜，拿下手边最近的一个罐子拧开。
她得活下去，不再作为一个依赖者，而是作为一个保护者，让周围的人活下去。
Carol捡起灶台边的抹布，从后面扑上去的瞬间塞进男人嘴里，同时右手用力，从下颌骨处捅/进男人的脖子。矫健、迅速、利落。动脉破裂的血液喷在她的脸上，她别开脑袋防止它们溅近眼睛，死死将男人压在自己身前，等他的抽搐停止后才慢慢将他放到地上。
血液还温热着，她觉得脸颊快被灼伤，忙用袖子擦了擦，从他身上捡起手/枪。
Andrea没有尖叫，她被男人脸朝下地按在地板上，绑在身后的双手动弹不得。
让自己在乎的人活下去，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拉动枪栓，在男人听到响动后转过来的惊惶神色中，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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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搜过的那家药店也许还有退烧药。”Carol将拧掉多余水分的手绢搁在Andrea额头上，“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
“你们把我留在这吧。”Andrea自己摁住头上的手绢，别开头咳道，“我……咳……不想拖累你们。”
“别这么说。”Carol抿下唇，“你就等在这，我去给你找药，好吗？”
“你们已经给我找好几天了。”
“所以多一天也没什么关系。”Carol起身，看向Michonne道，“你们在这会没事吧？”
Michonne点头：“你小心点。”
“我会的。”Carol检查一遍自己身上的来/福/枪、子弹和匕首，从后门废弃的小花园离开。
两条街外的这间药店她们来过两次，第一次时物资还比较充足，她们甚至在柜台前找到了送给小孩的糖果。第二次来时已经被洗劫得差不多了，附近总有人来来走走，好在没有与她们撞上过。Carol径直走过货架来到收银台后，蹲下身在碎玻璃和打翻的医药箱中翻找。
踩在玻璃上的割裂声让她浑身一凝，瞬间起身将挂在肩上的来福端在身前。缺少一只胳膊的单个行尸难以控制平衡地撞在货架上，朝她走来。Carol松了口气，放下枪转而看向手边的木椅，她握住椅背将椅子砸在地上，捡起它断裂的木腿，隔着柜台，将尖锐的那端刺进行尸的眼眶。
她放下木棍，眼尖地从歪倒的椅子旁捡起一盒白色的药片看了看，笑道：“找到你了。”
Carol一路还顺便搜了几家铺子，从里面翻到几根还没过保质期的香肠和几代饼干，难得的丰富物资让她心情轻松起来。有了药和肉食，Andrea的病一定能好。她原路从后门的花园进去，推开门后却没见到Michonne往常放在门边作为看守和保护色的行尸。
她放轻开门的动作，将东西放在门边，轻轻关上门，握紧枪，贴着墙一间间屋子巡视过去。屋里过于寂静的空气让她咽了口唾沫，没有行尸的低吠，唯一的呼吸细响来自自己。她将多余的想法抛到脑后，专注于眼前。
Carol前前后后将屋子绕了一圈，没有发现外来者的身影，也没有Andrea和Michonne的尸体。她将枪摘下来，垂在身侧，稍稍松口气，这至少说明她们没有死。她又耐着性子将屋子细细搜了圈，终于在Andrea的枕头边找到她们留下的纸条：“马上回来”。
带着还行动不便的Andrea一起出门，她们一定是有什么非去不可的地方。Carol皱着眉，拉开窗帘朝外看去，不知多远外的青黑浓烟从树冠中挣扎而出，与天空的灰白融为一体。如果是树林着火的话烟不会这么淡。她捡起笔，在纸条上留了个记号，拿起枪，片刻不停地动身。
蓬勃的烟雾好过任何路标，哪怕她钻进林子也不会迷失方向。Carol笔直地朝烟雾中心走，但只找到爆炸后飞机的残骸和几具烧焦的尸体。她蹲下来翻看其中一具没有双手的，它的头盖骨被削掉，但还能辨认出嘴的部位，里面没有牙齿——是Michonne的行尸，她们来过这，但附近没有人影，又在直升机附近找了圈，一无所获。
她抿了抿唇，不管不顾地放声道：“Andrea？Michonne？”
只有还在烧灼的枯草的爆裂声作为回应。
也许她和她们错过了。Carol想着，虽然隐隐知道，自己是走的直线，这是过来的最近路线，但她忽视了这个念头，踏上回程。
她等了一周。前两天靠自己搜回来的，和原来剩下的食物过活，夜晚时将卧室的床理成有人裹在被子里的样子，自己抱着枪缩在角落的沙发上。Andrea和Michonne出事了。她没花多少时间就意识到这点，在重新打开门没见到她俩的瞬间就意识到这点，但也无处寻起，只有一张连方向都没指明的简陋字条。
Carol试着出去找过，留下字条，隔天回去一次的教程覆盖不了多少面积。她再次拎着装物资的袋子推开门后，靠在门边低着头脱力地叹出口气。
只有她一个人了。Andrea她们可能永远也回不来，她只是出去了两个小时，短短两个小时。她滑坐在门边，看眼放在桌上的，为Andrea找回来的退烧药。她抬手掩住眉眼，将世界隔绝在外，连同思绪一起。还不是时候，她们也许还会回来，她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她站起来，将今天带回来的物资储存好，检查过字条和屋内的防护措施，拉好窗帘，撕开一盒饼干作为今天的午饭。
窗外突兀的枪声让她浑身一抖，忙捡起靠在桌旁的枪，用枪口挑开一点窗帘。隔着过远的距离和路上车辆遮挡的视线看不清来人，她眯起眼想看得清楚些，敲门声却在此刻响起。
Carol猛地回头，顿了顿走到门边，从猫眼朝外看了看，忙放下枪将门打开，接住支撑不及的Michonne。
“我中枪了。”Michonne靠在她身上，扶着门框奋力提起步子。
“快坐下。”Carol将她扶到椅子上，重新确认门外没有她以外的人后才关上，从包里拿出包扎用的纱布和酒精，“怎么回事？”
Michonne因酒精淋在伤口上的刺痛而咬住牙，别开头去，挤出道：“……Merle做的，他想杀了我。”
“谁？”Carol反应不及地道。
“Merle，你们原来在一个队伍，对吗？”
“我们以为他死了。”
“很显然他没有。”Michonne沉着嗓子，自己拿过纱布在腿上绕两圈后扯断，“他抓了你的朋友，一个亚洲女孩？她向Merle问起过你。”
“Edith？”Carol茫然又急促地看眼门外，“她在这里？！”
“还有个亚裔男人和个漂亮女孩，看起来很亲密。”
“等等，所以Andrea和她们在一起吗？”
“她马上就会了。”Michonne不屑的嗤笑声，“我们的朋友Andrea抛弃我们，选择了温暖的床榻。”
Michonne将她们看到直升机坠毁，想着上面应该会有医用品而出门，被Merle和总督带走后住在伍德伯里，以及之后她被Merle追杀的经历简略说了遍。
“Andrea想把你接过去，我不信任这个叫总督的，劝她一起回来。”Michonne偏下头，“她没有。”
“如果总督真的像你说的那样。”Carol扶她站起来，“我们不能把Andrea一个人留在那。”
“她背叛了我们。”Michonne活动了下腿，虽然子弹取出来了但创面牵扯到的肌肉让她倒吸口气，身子朝后倒去，“我不会回去救她。”
“她被骗了，你知道她比这好。”Carol赶忙拉住她，“你的伤需要治疗，团队里有个叫Hershel的医生。你把一切告诉他们，他们会相信你，会为你治疗。”
“我们应该离开。你不知道他们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人会变。”
“这些人可以信任。你告诉他们，他们的同伴被抓了，他们就会去伍德伯里，我们也可以趁机把Andrea带回来。”
Michonne默了下道：“Fine，我会去监狱，但不是为了把Andrea带回来。这个总督派人追/杀我，我要去把他杀了。”
伍德伯里并不难找。Carol在Michonne告知的位置一里外便停下车，穿过林子走到附近，她小心地避开围墙上巡视的人，勘察周边的情况，摸着他们换班的间隙翻墙溜进去，就近找了间屋子。
“你是谁？”
住在这里的是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男人，他在看到Carol后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好！”Carol双手背在身后，将枪藏起来，露出个局促的笑容道，“对不起，我刚来这，看来我又走错了？”
“噢。”他见Carol的样子，稍微松下戒心，“你应该在隔壁，空好一阵子了。但他们没告诉我有人要搬来。”
“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我今天早上才加入。”Carol朝他走了一步，“你能带我去吗？我是说，我不想再走错吓到别人了，真是对不起。”
“当然。”男人走到她旁边，“欢迎加入，我是说，旁边的屋子空着，我总觉得怪怪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Carol故意落后他一步，在他握上门把的那刻抬枪顶住他后腰，“请不要大叫。”
“What？”男人反应一瞬，忙举起手来，“你？”
“我不会伤害你，只要你配合我。转过来。”
男人咽口唾沫，慢慢地挪动步子。
“去坐在那张沙发上。”Carol说着，用脑袋指指茶几机旁的沙发。
她一手举枪，一手解开腰间的匕首道：“你有毛巾什么的吗？也许你能把你自己的嘴堵上？”
男人点点头，高举双手一点点蹲下来，慢慢拉开茶几的储物柜。
Carol微微眯眼，手指在扳机上紧了紧。
他的右手突然朝茶几底探去，Carol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匕首甩出，正中他的胸口。
男人的尖叫被她快步上前捂住嘴的手止住，Carol利落地拔/出匕首，没入他的太阳穴。
“呼……”她看眼手上的血垂了下眸，拔出匕首在他衣服上擦干净血，插/回刀鞘内，靠在门边。
瘫倒在沙发旁的尸体已经破坏过脑干，不会再站起来，但血液还没凝固，顺着木地板的边缝四溢，像他还没放弃生欲地扩散。Carol不自觉地向后收了收脖子，透过玻璃朝外看。
等外面陷入慌乱的枪声与喊叫响起时已经是半夜，Carol打开门出去，回忆着Michonne告诉她的路线，朝Andrea的房间走。
她躲在阴影处移动，偶尔被举枪的人发现，也只是不加辩解地开/枪，迈过他们的尸体继续向前。
不知是哪方扔的烟雾弹，她呼吸不及地呛了下，许是这一声暴露了位置，她被小巷中的人举枪顶住后脑。
“别动。”
熟悉的嗓音让她哑了下，不确定地道：“……Andrea？”
“Carol？”Andrea收了枪，见她转过身来露出掩在夜色下的脸，忙道，“你怎么会？”
“我来带你走。”
“我还准备去找你，把你接过来，你见过Michonne了？她在哪？”
“听着Andrea，我们得离开。总督抓了Edith、Glenn和Maggie，Michonne正带着Rick他们来救人。”
Andrea反应不过来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Fhilip告诉我有监狱的歹徒攻击我们……”
“Rick他们现在就住在监狱，他骗了你。”
“这中间肯定有误会！”Andrea顿了下道，“是不是Michonne给你说了什么？”
“我看见Merle带走了她们，她们就在这里，但你不知道，这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这里的人都很好！我得去找总督，让他停下来，一切只是个误会。”Andrea说着就要从巷子中走出去。
“他会杀了你！”Carol抓住她的胳膊，“我们得走了！Merle肯定告诉过他你和这些人认识，你觉得她们被救走后，总督会怎么想你？”
“Fhilip不是这样的人！我得听他亲口说！”
“Andrea！”Carol无力又带着怒气地喊她的名字，“你比起Michonne和我更相信这个总督？”
“不是这么回事。”Andrea摇摇头，“但我得自己去搞清楚，这个小镇和那个团队里的人都很好，我不能看着大家因为误会就自相残杀。”
“我阻止不了你。”Carol哑然地张张嘴，“那你也别阻止我。我要去救Edith他们，你别告诉这个总督我在这。”
她不顾Andrea的叫喊，朝枪声最重的地方走去。她看着Rick他们从墙后冲出来，看着Daryl将执意和他一起垫后的Edith朝离开的方向推了推。Carol吸了口气，大家看起来疲惫了很多，但也沉着不少，这个冬天他们经历的不会比自己少。Sophia还活着吗？她止住念头，瞄准一个对Daryl开枪的人的头，按动扳机。
两把枪终究是敌不过对面的武装，哪怕Carol身在暗处。她看着总督的人逼上去，将子弹耗尽的Daryl卡在墙边，他试图从右边的缝隙逃走，但被顶上来的墙逼退前冲的脚步，他不安地左右挪着重心，环视周围寻找着一丝一毫的破绽，背部紧绷地拱起。
她现在帮不上忙。Carol忍住开/枪的冲动，落后十米，随他们押走Daryl的方向移动。Edith和Rick一定会回来的，他们不可能将Daryl单独留在这。她只需要等一个机会，一个从暗处协助她们，保全大家的机会。
竞技场正中灯火通明，但两边的高墙却没有费心思装上照明设备。Carol从背后找到上去的路，脚下颤巍巍的木梯该是许久没人来过，缺乏修缮的摇摇欲坠。她小心地爬到顶端，站在左边的高墙的举起枪，从瞄准镜中看了看。
完美的视野。她眯了眯眼，没人注意到这里，在舞台中心走来走去发表演讲的人应该就是总督。Daryl被他的手下押在后面，她转转方向，另一边的货箱后蹲着陆续猫腰近前的Rick、Edith、Amy，还有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Carol轻轻笑了下。果然，他们不可能丢下Daryl，哪怕这要冒巨大的风险。
观众的欢呼让她皱起眉，她从未喜欢过这种将人圈在一块地方让他们互相殴打厮杀的活动，哪怕是一切之前，Ed看拳击和摔跤比赛时她都会默默移开目光。但此刻不行，她沉着呼吸，在总督带上来的行尸冲Daryl的肩咬去的瞬间开/枪。狙击的轰响带着子弹割裂空气的爆破声，她看见总督朝她的方向看了眼。
总督应该看不见这里才对。Carol咽了口唾沫，从他的位置，不可能看见完全没有光线的这里。她调转枪头，一个个解决掉围在Daryl周围的行尸，在对着Merle的脑袋停一秒后转向挡住他们前路的敌人。
等到看见Daryl和Edith跑走后她才垂下枪口，迅速起身顺着刚才的路离开。人群还在因刚才的枪战骚乱，也为她提供潜入Andrea房间的便利，她躲在门后，将匕首握在手中。
到后半夜时，窗外的动静才小下来，门外传来隐隐的脚步声，Carol挪了挪，更紧地贴着墙壁，在来人开门踏进来的瞬间将匕首架到她脖子上。
“我的天啊！Carol！”
“嘘。”Carol示意她将门关上，放下匕首。
Andrea泛着血丝的眼睛看上去颇为疲累：“我以为你走了。”
“你还在这里。”Carol解释道，“所以？你见过总督了？”
Andrea顿了顿，偏下头道：“Yeah……”
“And？”
“他说Rick他们不再是我认识的那群人，他们变得嗜血，杀了很多无辜的好人。”
Carol皱了下眉：“Well，很显然他懂得怎么通过语言粉饰一切。”
Andrea沉沉地闭眼，又睁开，看着她道：“Fhilip撒谎了，我知道。”
“很好。”Carol走到窗边朝外看眼，“今晚他们肯定会加强警戒，我们明早就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Carol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Fhilip撒谎了，但这不意味着两边就得开战。他说了他不会报复，只要Rick他们不再生事。”
Carol感到荒谬地张张嘴：“然后你就信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但我得留在这里做些事，避免两边互相残杀，这只有我才能做到。”
“Andrea…..”
“我已经决定了。”Andrea摆摆手，“而且你该今晚就走，Fhilip受伤了——Michonne弄瞎了他一只眼睛，大家都一团乱，他现在回了医务室，得彻夜观察，今晚是个好机会。”
“还有Edith的刀，我在总督的房间看见它了，刚刚从Daryl身上搜出来的她的枪应该也在那，你在这等一会。”
“等等。”Carol叫住她，Andrea有自己的坚持，她左右不了，她无奈地摇头开口道，“如果你把刀拿走了，他会不会怀疑你？”
“他会觉得是Michonne做的。”Andrea打开门，径直离开。
Andrea回来得很快，她将Edith的刀和枪一起塞进Carol手里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Carol沉默地点头，一路跟着她绕开放哨和巡逻的护卫，Andrea看上去对他们的路线了如指掌，一个接一个地拐弯没有丝毫停顿。
“从这里可以走后门出去。”Andrea指着面前的金属围栏，“没人会来这边，Michonne说Fhilip把行尸关在这道墙后面的笼子里。小心点。”
“你确定？不和我一起走？我刚刚在竞技场看见Amy了，她还活着。”
Andrea笑了下：“我知道她在团队里会很安全，告诉她我很想她。走吧，Carol。”
Carol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拍拍她的背道：“你自己小心。”在看到她点头后转身爬上最近的一辆轿车，翻墙而过。
不过一墙之隔，但空气里弥漫的腐尸臭味让她皱起鼻子。这里一定不久前还关着很多行尸，不久前。她看眼空掉的铁笼子，随着行尸骚动的低吼转身，一步步靠近空地上那辆四周用铁丝围起来的车。
Carol提高警惕地朝里看了眼，倒吸口气，在不远处传来的人声中迅速抽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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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dith偷偷溜回C牢房区时已经是后半夜，其实也没什么溜的必要，大部分人都在外面院子里干活。但她就是觉得心虚。
她轻手轻脚路过Rick的房间，他还呆在Lori那。他什么也不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担心Lori要么再也醒不过来，要么醒来时变成别的东西。无论怎么样，当那个时刻来临时他都必须陪在身边。
Carol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给她说了遍，语气平淡又轻巧得像在讲述充满温吞吞的下午茶和甜腻茶点的睡前故事书，而不是被行尸填满的现实世界。她们经历的肯定不只是如此而已，Edith闷头向前走着。
“聊完了？”
Edith受惊地抖了下，磕磕巴巴地回身，看见Daryl从Rick的隔间走出来，两只手还分别抓着块木板和Rick的斧头。
“你没睡？”
“外面太吵。”
她早该料到的。
“差不多在收尾。”Edith耸耸肩。
“我知道。”
毕竟他一直没闲着，就在哨塔旁边一起干活，只是回来换个工具。
“你……”Edith咬两下唇，吞吞吐吐的，又快步走到他旁边拎起木板的一角，“要拿去哪里？”
“Amy那还缺一小块，这个太大了，得改改。”Daryl任由她将木板拿走，看她在听见自己的话后点点头，将木板摊在地上，蹲下来摁住边缘，抽出匕首抵着木板比划。
“多大？”
Daryl俯下身来，从她的背后，越过她的肩侧指指刀刃的右边：“这里。”
“Okay.”她轻声道，利落地下刀刻下痕迹，将匕首收回刀鞘，回身冲他拿着的斧子伸出手。
Daryl眯了下眼，冲她扬扬下巴。她笑笑起身，朝旁边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Daryl左脚踩住木板，将斧头握紧，半弓着身子用力砸下，不自主地屏息。
Edith吹个口哨，抑扬顿挫，熟练得像个下流的街边流氓。
Daryl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抬眼瞪她道：“去睡觉。
举手投降地抿住唇，Edith见他把斧头拔/出来后上前一步握住斧柄道：“等你回来。我先把这个还回去？”
Daryl点点头，拾起木板走出C牢房区。他没把木板交给Amy，自己用咬着钉子摆正木板的位置，将这最后一块钉好。今天干的活实在是超负荷，胳膊难得的有些酸痛，他边捏着右胳膊边朝回走，在重新踏进牢房区的那刻停了动作。
“Dary！”
他听见Edith小心翼翼地用气音叫他，隔着八百米远，站在二层的平台上，从栏杆后探出半个身子。又怕吵醒睡着的Hershel他们，不得不哑着嗓子，又要大张旗鼓。
好笑地含了含下巴，Daryl抬起右手朝她挥了挥。
Edith看他一步步走到楼梯前，落在地上的脚步平缓又安宁，宛若雏鸟踏在巢穴般的轻柔。
“谢谢你愿意回来，Dary。”
Daryl仰头看着她顿下，咽口唾沫耸肩道：“我只是去送块木板。”
Edith笑了笑。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Caro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