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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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情，你都不必再插手。我会安排你直接出境，回法国也好，去美国和组合接洽也可以。你和MIMIC剩下的人同批撤走。群魔里那些自由人的联络方式也都已经给你了。”
“接下来的计划……”维姬米切尔试探道，“我不可以知道吗？”
“你有知道的必要吗？”道林格雷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既然决定了不参与，那就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比较好吧？”
“——说的也是。”维姬米切尔跟着露出一个假笑。她把头靠在车窗上，冷眼打量车外过往行人。来往的车辆不知道一门之隔的商务车内就坐着这个国家黑名单上的高危分子——估摸着这件事过后她自己也该上通缉榜上待着了——但是想来特务科那里也不敢大张旗鼓。至少道林在这时候说起偷渡还是那么轻松写意。话说横滨这边的海关未免太松了吧？
“我去美国好了。”维姬用做决定的语气道，“那么你也该告诉我你的异能力了吧？不然我可没办法忽悠住那个阔佬。”
她猜测，“是反射？”
“再猜猜看？”道林格雷原本也百无聊赖地在驾驶座上发着呆。他正在等待群魔的人来接应维姬米切尔。这辆车是不能继续用的。公家的车，车牌都还在特务科挂着号。现在就是两方比效率的时刻。道林是一点都不慌，坂口安吾都失去意识了，特务科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都还要一会儿呢。他抱臂，看着后视镜里的维姬，挑眉微笑。
“伤害转移？等价交换？”维姬托着侧脸，在后视镜里与他对视，“——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她似乎从对方的神情里得到了某种轻佻的暗示，面上仍旧不露声色，但脑筋已经飞快开动。
【……不会吧。“我”有这么变态吗？】
“可以哦。”道林说，“漂亮姑娘在我这里总是有特权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相的缘故，他笑起来的样子总是显得很甜蜜。他其实不比维姬所遇见过的调情高手们更高明。但他的气质似乎天然就有一种纯白的少年气。好像什么恶劣的坏事都与他没有关系，不是他的错，都不是他的本意。光凭那双无辜又璀璨的蓝眸他就天然值得被原谅……可惜他刚刚让特务科的参事官辅佐进了急救室。维姬不吃这一套。
“基本就是我受到的外伤都可以挪到另一个人身上，”道林总结，“说是等价交换也没错吧？规则就是‘有一个人类受到了这样的伤势’，主体和客体都要存在，过程就无所谓。所以别看刚才那个眼镜仔反应不大的样子，那是他皮糙肉厚；我也是真的中枪了，告诉你很痛的诶。”他的语气就像是在撒娇。
维姬的注意力被他闪烁不定的神色引开，已经不在异能力的细节上。
【……还是再问清楚些，免得我会错意。何况我是真的不喜欢美人计那套。】维姬想，神色不需要刻意就显得冷淡，“——你该清楚我们本质上只是披着两幅皮囊吧？这你都能接受吗？”她挖苦道，“还是说这就是道林格雷的人设？”
“唔……”维姬明确表示了拒绝，道林也就兴致缺缺地挪开了视线，漫不经心道，“及时行乐，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在乎什么内涵。更何况你长得也确实不错。纳西索斯，是个美谈吧？”
维姬瞪眼，说，“变态。”
道林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知道，我看出来了。你喜欢坂口安吾。”他说，“我是可以配合你留他一命，毕竟他其实也没那么重要。本体的计划可是要拯救整个世界。一个人的死活并不影响整件事的发展。只是我要提醒你，在事情结束前都别想着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你得有用才能活下来。”他转着眼睛，从斜侧方睨着不同皮相的自己，“更何况，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你想要在假人的身上寻找什么真实呢？”
维姬也笑了，那是猎人窥见了猎物弱点的笑意，虽然转瞬即收，“既然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本体又为什么要拯救它？既然你没办法从任何事物中抓住真实，你又为什么要帮助他？”她不要听道林的回应，看一眼窗外，开门下车，“你的人来了。”
副驾驶座空下来，道林的笑容也渐渐淡褪。他没有按着维姬的问题思考，只是睁大了他的蓝眼睛。维姬与接头人的交涉倒映在车前玻璃上，却没有落进道林的眼底。那湛蓝的瞳孔里空无一物，像是孩子几次三番抓着玻璃球透过它望向天空，终于玩腻了这个游戏，对一成不变的风景感到索然，不好奇日升日落，也无所谓白云要流到哪儿去。他只是睁眼看着。像被关在玻璃瓶里，旁观外面人的哭天抢地，喜怒哀乐。即使世界毁灭了玻璃瓶也要落下去跌碎。可那又同他有什么关系？
他轻声地自言自语，“毕竟我也没别的事做嘛。”
——而道林格雷总是信任他的坏朋友。对待谎言尤其深信不疑。
*
“拜托拜托，”白大褂中年男子对着养女卑躬屈膝，“爱丽丝酱，最后一家店哦，逛完我们就去吃甜品怎么样？”
“无聊！笨蛋！”金发洋娃娃骂他，“撒谎精林太郎！”
“啊呀，没有办法的事情…”森鸥外直起上半身，苦恼挠头，“人家交保护费给我们……总得看看情况吧？这一批裙子可都是联系巴黎那边设计的时装哦？超级值钱的呢。万一全被抢走弄坏的话，爱丽丝酱也没有漂亮衣服可以穿了哦？”
这一条商业街可以说都是□□的产业。前不久横滨的居民区发生了大暴动，游行人士和以镇压为名前来的军警在商业区起了冲突，不少人趁乱浑水摸鱼，一些小本经营的商场店铺都遭遇了□□，损失严重。反倒是受□□庇护的区域，因为常见黑西装人士出没，混乱分子审时度势没有挑衅，少有几个激情上脑的，都被恰好在值班的黑西装驱赶出去——当时混乱的场面下还有其他的店主旁观到这边的平静，冲过街道来向□□求助。做保镖工作的基层黑手党也没有办法，临时打了报告向上申请就去帮助邻里街坊。所幸没有起什么大冲突。森鸥外是不希望在事情尚未明朗时就让□□插手站边的。目前看起来是□□因祸得福，在商业区这边的势力得到扩张，甚至可以说是店主们心甘情愿想要得到□□庇护。但森鸥外并没有贪婪到要把所有横滨居民的收益都侵吞到□□名下的地步，他薅羊毛的对象大多是希望借助地头蛇势力的外来企业，或者本地的大资本。那些真实小本经营的店家，一年又能赚多少钱呢？
在这场大暴动中努力维持秩序的依旧是□□。倒不是说政府就想撒手不管，只是民众的对立情绪过于沸腾了。他们不信任军警。但多少还是畏惧黑手党。
怎么说呢……黑手党虽然是乱中取利的活计，但是森鸥外本人还是更偏向和平的大环境。在秩序稳定的情况下，他统领下的黑手党不介意破坏规则来威胁他人；但是倘若所有人都不在意规则，那么森鸥外就不得不来兜底了。
他毕竟也是体制出身……虽然军队里的那些年只是教会了他上面的某些人真的烂透了，但是他本来也不是真的为了“天皇”而效死。只是他也清楚了自己也真的没有拯救一个国家的才能，做不到战局中的力挽狂澜……那么多少还剩一点微不足道的博弈的天赋，能够做到维系一座城市的尊严吧。
这也是为什么森鸥外可以放任那些横滨其他大大小小的□□滋生，他需要它们限制□□这头蓬勃发展的贪婪巨兽。其他人看他以为他就是饿兽的首脑，但森鸥外自己知道自己反而是那根缰绳。他善读平衡之道。他只要确保港口黑手党的优势地位就足够了。他只是想要维系横滨的整体和平，在保证规则存在的前提下玩弄手段达成目的——他又不是真的想要统治横滨，割据称王。他可以接受和特务科坐在一张桌子上面对面谈判。那还算有趣。他也不觉得自己被看低。但是要是把对面的谈判对象换成内阁换成日本首相那种程度，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森鸥外可不敢想象对面有商有量地要把横滨作为筹码。开什么玩笑。他森鸥外还是个日本人。横滨也还是日本的土地。他不希望看到横滨的土地和人民落到别的国家手里。难道他自己来做这个分蛋糕的人就会高兴了吗？
……说这么多，只是想表明，他确实被“群魔”惹怒了。群魔或许是想要向日本政府示威，把他们在西欧的那一套也带来了远东。但他们不仅只挑衅到了政府。上一次让森鸥外升起警惕感的外来势力是MIMIC，但是那位愚先生很识趣，愿意遵守横滨的游戏规则，□□也就睁眼闭眼地忍让了。但是群魔却更加肆无忌惮。森鸥外讨厌不受控制的东西。他欣赏能够被驯化的恶犬，但厌恶没有理性的疯子。
这一年多横滨发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森鸥外承认自己是控制狂，但也清楚自己的极限，他不是那种什么细节都要过问的头领。直到现在群魔突破了他的底线，他才决定□□应当发动。回想起来桩桩件件，理顺其中的头绪，森鸥外考虑的很清楚，民愤这件事他不应当插手，这是横滨人民与政府之间的事情，不需要黑色势力的站边。假设□□站在群众这边，那么在某些人眼中就相当于坐实了割据反叛的野心——虽然在那些家伙看来□□也早就被打上了动乱分子的标签；况且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并不想协助那群蠹虫来镇压群众。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好名声，他并不想让横滨变成被黑色统治的城市，又何苦把自己和现在被才进了烂泥里的那群人一起相提并论呢？
他出了门，说是想要亲眼确认这次□□在动乱中的损失。但是他也很清楚，按照自己的推测来看，□□并没有损失，或者说，与在其中得到的利益相比损失根本就不值一提。这算是群魔的示好吗？以为□□默认吞下了商业区这块肥肉就相当于达成了共识？群魔开路，□□吃肉？哼，那群没有家国信念的流浪分子根本不了解他森鸥外。他们大概以为他想要横滨。可惜这种“想要”不是他们理解的“想要”。
“噢噢，我知道这种设计，”有个青年的声音这么说，“可是这样穿出去不会觉得太夸张吗？”
“不会的，”相熟的女店员说，“大家都可以接受。”
“该说不愧是日本吗……”
森鸥外领着爱丽丝到所谓“最后一家”服装店的时候，刚推开玻璃门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他半抬着眼扫视一圈。柜台那里靠着一个黑发男青年，听到门上风铃响动转脸看过来。森鸥外看着那张脸愣住，爱丽丝伸手在他大腿后面狠狠拧了一圈，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拐一拐进了门，扶住了衣架。
“是新客人吗？”那有着无与伦比美貌的青年声音里带着笑意，被他迷的五迷三道的女店员跟着探出头，不好意思道，“啊呀，是森先生……”
“森先生和爱丽丝小姐是我们店里的熟客呢。”女店员不无自豪地跟前一位客人介绍。
“这么说，这位可爱的小小姐就是叫爱丽丝啰？”美少年笑嘻嘻走过来，半蹲着向爱丽丝伸手，“真是个甜蜜的名字——”
爱丽丝红着脸跟他握手。
“爱丽丝酱——”森鸥外苦恼地拖长了声音，将一个无奈又放纵淘气女儿的养父腔调表现得淋漓尽致，那个绕过大人先去勾搭小女孩的无耻之徒就像才注意到他一样，转过来也跟他握手，“您好您好，我叫道林格雷，”他睁眼说瞎话，“是一个周游世界的服装设计师，正想要在日本的服饰风格方面取取经呢，和洋结合嘛。”
“可你现在待在一家洋装店哦，”爱丽丝天真无邪地说，“这家店的衣服本来就都是英国进口呢。”
“啊哈哈，”道林说，接话无比自然，“嗯，因为也想要看看本国服装在日本的接受度如何呢。有小小姐这样忠实的客人可真是太好了。”
“可是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整天把裙子换来换去，”爱丽丝幽幽地说，“喜欢这种夸张裙子的只是林太郎而已。”
见惯了这对养父女奇怪相处模式的店员小姐都一时有些讪讪，可是道林格雷却面无异色，极其自然地转向被忽视在一旁的颓废男子，“诶，这样不是刚好吗？还以为很少有男性能够感受到这种浮夸之美呢，想必林太郎先生和我一定很有共同话题吧。我能不能和林太郎先生谈一谈，听一听您的意见呢？”
“诶……”森鸥外收回撑在衣架上的手，慢慢直起上半身，“可我觉得，我们并没有什么好谈的呢——”
“咔哒”两声响，方才露出尴尬笑容的店员小姐已经悄无声息退到了更里面的储物间，反而是两个黑西装墨镜从储物间里冒了出来，各持一把枪，拉开了枪栓。
“林太郎只有我能叫！”爱丽丝出其不意想踩他一脚，没踩到，气呼呼跑向森鸥外，躲在男人背后，露出半张鬼脸。
道林格雷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若有所思，“我以为按照森首领的消息渠道，会知道这样对我并不算什么威胁呢。”他示意那两把枪。
“所以这也并不是威胁。”森鸥外客气地说，“你看，我连正门都给你留着。”
“没得商量？”道林格雷露出了委屈的表情，简直就像看到一个负心汉。
森鸥外没说话，一脸高深莫测。
“真讨厌，”道林格雷抱怨说，“你连我的礼物都收下了——”他指的是动乱中趁机撺掇投向□□的那批店家，以及收拾掉的原本店家背后的势力，喂到□□嘴里的商业区。
“那本来就是林太郎的东西！”爱丽丝说，森鸥外拍拍她的头，慢吞吞说，“那些明面上的东西，留在那群蠢货手里，还是放在我手上，都没有什么区别。”
“自负的男人，”道林格雷撇着嘴，眼神幽怨，他故意说，“你的底气是什么呢？异能特务科？他们现在可是自顾不暇呢。还是说，武装侦探社？”
森鸥外眼里红光一闪，同样露出了刻意的微笑，“□□就只是□□而已。”
“好吧，好吧，”道林格雷叹气，举起双手晃一晃，轻浮道，“冷酷，无情。就我个人而言，我可真是喜欢你。”
“我可不想被男人这么夸。”森鸥外不为所动。
“以我的美貌也不行吗？”
“如果你只有十二岁的话。”
“啧。”道林格雷慢条斯理起身离开，“算是添头吧——给你一个忠告，小心警察。”他推开玻璃门，侧过脸，对森鸥外眨眨眼睛，吹着口哨走掉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四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