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刑侦故事》顾小苏

1、楔子

　　街面上刚下过雨。
　　空气中的湿度在严重过饱和的状态下贴着玻璃面凝成水珠，水珠顺着窗沿落到集水槽，一路向下，在长着黑青色藓状物的水管上蜿蜒一阵，就砸进了下水道里。声音清得很，但在下水道空旷的环境中四下回荡，显出几分无来由的沉闷。
　　正这时，一群本在泥滑的地面上飞速爬行的耗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声息，鼠群稍一停顿，便慌乱的四散开来，贴着水泥地面一阵飞檐走壁，隐了踪迹。耗子散去后，便见不远处的下水道那头现出一道光束来。
　　那拿着手电筒的人试探性的左右来回扫了扫，在深邃的下水道里只看见了没来得及躲藏的几只瘦弱老鼠和爬虫，手电筒的抢光一照，就惊起一阵乱七八爪子糟划拉地面的声响，伴着些拍打翅膀的声音。那人身体一缩，抓在井道梯上的手骤然发力，膝盖弯曲向后猛一蹬，轻轻巧巧落了地，然而地面上积了一层又厚又黏重的浆状物，他抬了抬脚，恶心的整个人后脑勺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妈的，”他把手电筒别在肩侧，抬手用袖子蹭了蹭鼻子，在手电筒强光下沿着稍高一点未积水的斜坡往下水道深处走，骂骂咧咧道：“老子十一二岁的时候怎么就喜欢钻管子玩，现在他妈的混了个下水道工，成天往人家屎盆子里蹚。”
　　通讯器那头的同事像是在抽烟，吸了一口砸吧砸吧嘴，宽慰他：“你这身份够可以了啊，少在那哭哭啼啼，妈的，赶紧打扫干净了出来，我听你说话都憋得慌。”
　　那下水道工吃力的带上了厚手套，一边拍巴掌一边弯腰在黑色的深水池里摸索，浓重的气味混着液体像顽固不化的胶水黏在他身上，他难受的喘不上气，工作一阵就把头顶上的呼吸机扯下来吸上几口氧。那头同事抽烟的频率快赶上他吸氧了，他迷迷糊糊咳嗽一声，说：“每次都弄这么臭，我家那婆娘又要让我洗三个澡再上床了。”
　　通讯器那头传来几声放肆的笑。
　　“你还有媳妇儿，我都没有，”说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猥琐的笑意，压着嗓门问，“诶，那都是分配来的老婆，你真睡得下去？”
　　“睡啊，不睡不是傻逼吗？嘶......”，下水道工的手碰到了一块硬物，他摸索着形状，感觉一个巴掌包不太住，然而手套太厚了，他并不能准确分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硬物像是和一堆泥浆一块儿把下水道一条较细的分支管道赌上了，他一边摸索一边试探着往外拽，“这什么玩意儿？”
　　同事还在想着女人那档子事，笑快咧到耳后根去了，便催着他，“啥感觉，啊？”
　　下水道工得意的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怎么不去自己去红灯区试试，那也合法。”
　　“合法是合法，”同事说，“但去那玩女人要拿时间换的，我还没活够，哪像你，家里就坐着一个。”
　　“丑婆娘一个，”下水道工发现使力也拽不出来，脚下顿了顿，摸索着回去拿工具，他估摸着应该是硬物上头压了太厚一层污垢，那污垢又粘稠又沉重，将硬物团团裹住了，才给下路一条街的居民楼水管都堵了，拿了趁手的工具，他便又继续说，“不过好歹是个女人。”
　　同事笑的更大声了。
　　“可别怀上了，”他贱兮兮的提醒，“会被警告是吧。”
　　“哪有那么简单……会被注射死的，”下水道工又顿了一下说，“之前我邻居那家就这样，没办法。”
　　“能有啥办法，”同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发展饱和资源危机，哪还有东西让你自由自在生孩子。真要想有几个后代，去伊甸园捐精捐卵最实在，就是挺没意思的。”
　　下水道工没说话，他已经彻底和那硬物较上劲儿了，脑子里男人女人那点旖旎心思也给臭水沟搅和成了稀泥。他手里捏着那硬物的一角，拿着撬杆试探着插了进去。撬杆尖端窄，在污泥里阻力小，他贴着那硬物的轮廓顺着插进去，感到结结实实将那玩意儿顶在硬物上了，才借力将撬杆外头那段压在大腿上，手使力向下猛一压，整块硬物被抬起来一个和泥浆分开一个窄道，水顺着灌进去，他便觉得硬物轻了一两分。
　　“这是个什么东西？”下水道工细细咂摸了一下，那一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形状也诡异，但因为一直在黑色的污水之下，他看不清楚，于是他将撬杆拽了出来，尝试着继续拿手拉扯。
　　“什么？”同事在那头问：“怎么回事啊，堵这么严重？乱丢垃圾往下水道捅啊！”
　　“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手套太厚也摸不出来，他妈的真的奇怪，形状不规则，又不像塑料，没事儿，”他拽着那硬物，慢慢也觉得顺滑了许多，整块硬物正在被他拖着拉出来，他道：“就是这玩意儿堵着了，我拽出来就行，快了。”
　　他并不废话，手头上继续使力，最后一下猛的一拽，那沉甸甸的硬物整个被他拖进了手里，他把泡在水下的手举起来，见那硬物像是左右有两翼的模型，上头糊了一层黑泥，看不真切，他顺势在水里搓了搓，试图搓掉那上头一层泥状，拿出水面便发现那表面居然出乎意料的软，手指能在上头掐进一个小坑，他没来由的感到这种触感十分熟悉且古怪，然而却只是对着通讯器那头的电流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好像什么答案就在嘴边似的。
　　他将那玩意儿抬了起来，在强光照射下又一次仔细端详起来，那一大团泛出诡异的黄白相间的色泽，像釉一般的光彩，又好像混着浅黄色。
　　同事在那头问：“怎么回事儿啊，弄好了没？”
　　“还没呢，你让我再看看，”下水道工琢磨着这事出蹊跷，四下里一打量，便发现因着这么一大块硬物被扯出，原本堵塞的水道再一次流通起来，水位迅速变低，从他腰间降到了小腿。在他身后也有些垃圾一类混着污水被冲了过来，零零散散的飘着，其中有一截颇为奇怪，是扭曲着的一团。他捧着那一大块不知名的东西左右为难，想着先上岸，垃圾总归也要处理，便迈着步子要走。
　　水动起来，水上飘着的东西也开始晃晃悠悠的摆动，竟顺着水流的方向摇摇摆摆冲他慢慢流过来，他站在原地，终于看清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是一节从手腕处整齐断开的人手。
　　他喉头一哽，莫名的寒意整个贴着他的脊背窜了上来，他在那惨白的灯光下，再一次抚摸过那一层油脂，恍惚想起了他掐着他家那丑婆娘的腰时，熟悉的触感。
　　那下水道工霎时间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嗓子猛一把将那东西甩进了污水里，他避无可避的向后倒退几步，整个人跌进了污水之中，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脏乱，只知道畏畏缩缩的向斜坡上爬，嘶吼着对通讯器那头喊道：
　　“报警！报警！
　　“——那他妈是块人肉！死人了！”

作者有话说

　　还没捉虫，新人新文，很正经的正剧向，会烧脑，不小白！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