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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等等等等等等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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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难,叫得一人食少一份。
殷司谈忧心忡忡,望向眼前花白的发丝。
——
前日的墨,今淌着雪,隽秀的眼角附有干涩脱皮的痕迹,嘴皮发紫。
霞梧神官病恹恹的,尚有力道蹙眉,她撇过脑袋,似不愿同殷司谈对视,半晌才叹出一股气:“你有自己的痛楚,爹娘从未怪过你……即使火非你放,娘都要下凡寻到折磨你的幕后者们,一个个斩草除根。”
殷司谈从未见过她娘这番姿态,吐露这番话,目光不慎多了几分怯生。
“生灵的不解胜过一切,他们极端,娘也茫然,太茫然……”霞梧神官以扇蔽脸,半吊长椅上。
长期以泪洗面,致那容颜也倦。
殷司谈大步上前,跨过无数台阶梯——抱住她。
——须臾。
万千鬼怪之巅,率领各邪的领统者,如今不等发话皆是呼吸放轻的沉寂,它们仓惶,众众仰望,始终琢磨不见座上,帘子遮盖的男人。
摇曳的烛火,水波闪闪下坠,金玉满廊,男人若无其事地举起腰间别着的香囊,上下捏捏。
四周阴气极度浓烈,生吞活剥靠近此处的一切妄为者,奈何明明克制,掌心仍然猛地纵起火光,下一秒被迅速化为灰烬。
可怜的香囊中,装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掷地铿锵,一闪一闪,还封存着泥土。
有声:“一律不诹。”
目八斗指节有一丝瑟缩,脸色臭的可怕,最终化为一声轻笑,转眼无影无踪。
天昏地暗,枝条拨弄黑湖,落花万千,淅沥小雨吹打桥头爬下的面孔。
霞梧神官手快,立即给殷司谈挂了条银链。
事物不再变黑,入眼葱葱郁郁,好比发霉的往昔,一次次动摇,一回回破土,意想不到的发芽生花。
树荫恰好乘雨,沦陷的花瓣显眼地垂在肩头,拂过他脖颈蛇骨长链,尽头重合,喉结的圆环接衔到另一边掌心,只不过手腕上的略有破损。
“你疯了……”
殷司谈装模作样咳了两声,那力道才消散。
背后递来一片冰凉的温度,腰间被环抱,一声不冷不热的话传入耳畔,厮磨:“去了何处?”
分明是疑问,语调还有一丝势在必得。
“你既然能把我从天上索回家,还有什么不安的?”心脏没那样痛了,冰封的记忆,终归融化了。
凡是周遭,一颦一笑都暧昧不明。
目八斗看殷司谈看得心痒难耐,顺着他掌心蹭来蹭去,用牙咬散袖口的蝴蝶扣。
望眼欲穿。
登时,波纹四溅,倒影颤颤巍巍。
殷司谈喉结又一紧,无疑被攥去了他人手。
殷司谈瞪着一对丹凤眼,令人不适的禁术,强迫出乜白透光,将从指缝蹦出。
“从生来为止,听到最多的话是贬低,他们说我不配,这二字大话好似魔咒,却可以解答那么多疑惑。”目八斗道,“往事过往云烟,您是唯一不抛下我的人。”
殷司谈平息了,又只能算得上神游,思绪放空了许久。几万雷劫损命,若非泽弘神官,他自己早是一摊肉泥,此外完全记不清。
霞梧神官恨他,也是心安理得。
目八斗摸了摸血色尾戒,伸手展示给殷司谈:“娘的戒指,我才发觉好小,她都是带在大拇指——”
“保平安的东西,自己留好……”
天官醉,羁绊降误临神仙身。
猎风吹奏,想下意识挪开的视线,发梢乱贪恋的眼。他经历寥寥,却也是保目八斗平安的东西。
竹筏摇曳,换白雾一升,视野渐缓。
目八斗靠在殷司谈肩膀,勾着他小拇指,揉搓揉搓,眼露三白,不亲人,眉目又充斥留恋:“哥哥好幼稚。”
“想干什么?你。”殷司谈明知故问,反手握住目八斗,“我还觉着,时机都如此了,要不要旧情重燃?”
?
猩红的瞳孔,一遍遍确认男人的话。
“哎呦。”殷司谈一阵惊呼。
瞬间,酥麻的吻,十指相扣。
趁目八斗还没伸舌尖进来,殷司谈匆匆把脸缩走:“你与以前属实是大不一样,敢给我摆出一副红眼?”
唇间痣,弱弱显现在他眼底。
目八斗一脸意犹未尽,冷不丁地,下起了蒙蒙烟雨,浸眼:“凡人给不起的时间我用死也要来弥补……在一起,这句话我等了您好久,我畏惧来此地那些亡魂,我怕它们将我带走,再也见不到哥哥。”
直到鲜血染遍了全身,沐浴在诅咒中,侵蚀那蔚蓝的眸色,浑浊。
轻纱如同云雾缭绕,卷翻殷司谈墨发飘带。
清冷宛如一触即碎,殷红的耳夹晃了又晃,细碎地亲目八斗,领着他的掌心,摸到自己腰窝以下,两瓣嫩肉上:“我总算明白,那时为何回应你的心意。”
心尖发颤,似乎又在捉弄人。
目八斗兴奋到说不出话。
白衣飘进雨中,踪迹浮沉,呼吸交缠微风中,融化冰封的记忆。
“没有你后悔的余地。”
“我不会背叛您。”
目八斗有些抽搐,铺天盖地的泪一汩汩,早蒙去了心情,千言万语汇集成思念,道不出口,体内的东西硬生生鼓足最后一丝疏离,蓦然被殷司谈拥揽。
小时候也窝在殷司谈的怀里,恰好能枕到他的肩膀,双手一锁便能抓到腰,被他搂着,整个人寄宿在温暖的身体上。
“跟神仙在一起没有可怕的,我爹娘就是,但他们根本没有好好珍惜对方。”殷司谈撑着目八斗,慢慢坐倒,他上下给目八斗供暖,“只为不想让霞梧神官伤心,便一人冒冒失失舍命救我,泽弘神官自己都想不到,换来的是一个失忆的赝品,不光不懂感恩,还要硬闯凡间。”
那把纸伞停在桥头,它很沉,到现在也沉,框着那么多雨,怎能不沉,坦然,没落许久的心情,愈浇愈烈。
“哥。”
颤抖的呼唤声,揪住种种回忆划破心口,殷司谈被目八斗传回住处。
“我需要您,好想您,好爱您。”
殷司谈怔住,气息诧然一咽,才虚虚吐出。
流苏金柱,下涌上,泛起光粒,招摇顶上的白玉珠帘,下界龙首之地,掌权人不必多说。殷司谈没来得及管饭菜,只见一束光从指尖流落——
账中,琳琅,一影长明,磷叶石反刍的满光,斑奚观上容。
目八斗挑衅的嘴角扬了扬,泪水不争气,一刻里,像风中残烛般脆弱,火焰一滴滴落下,止不住。
他还挣扎在回忆里的尸体。
异常的心情,直到殷司谈若隐若现的注视。
暖暖的。
不单单只是出现,还有错过,重逢,目八斗难以置信,如果那日便是自己死期,除了殷司谈还会有哪位神仙道友救这小孩儿呢。
殷司谈乐呵呵地招手,示意目八斗坐在身旁:“让哥哥看看。”
目八斗哭啼啼地挪过去,时不时偷瞄殷司谈,忍得青筋暴起。
那可是他心心念念……那可是殷司谈。
都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虚无。敢情药先尝将祖上香火分了些给目八斗?
目八斗小心翼翼偷瞄。
殷司谈穿着黑褂,高领别着一串串血色珠链,金蚕花纹衬颈,他手上笼起头发,还是总有一撮掉下,露出耳垂的挂坠,转睛,黑眸生辉发亮。
“不会让你再受伤了,我答应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尾音翘了些,一转头,弄地目八斗跟烧开的水似的涨红。
细细的,甜甜的。
殷司谈蜻蜓点水般亲吻目八斗的唇,柔软中夹杂着挑逗,目八斗仓皇,想回应他,又是一个抿嘴,贴到了中庭。
茶香,昂长沉重,群樱,吹人章心,瑟瑟枯萎的暗气,像是片片刀刃滑落,落了。
“楚亿卿寻了条魂,上下里外都忙。不要回古朴了,在这忍一晚,明日便去其他地方攒功德,好不好。”
殷司谈转睛看他。
绯红尽了,开始倒映着湖绿,明镜窗外,造的一副弓云长游。
目八斗不知在想什么,还是他脸一直那么粉?
盛放的树丛围绕两侧密集,夕阳灌满的眼球有灿烂的鲜花流淌,细听风外,晚的很快,倒不如说遂了谁的意。
目八斗似乎方方面面都在吐露自己的奢望,包括爱上殷司谈这件无理事。
他迈进了一步,便速速将衣服褪去,只剩一条无袖的玄色高领。
白皙的肌肉线条裸露殷司谈面前,他满眼是蔓延上臂膀的刺青,心疼的紧,仍要佯装自然而然扶上目八斗那窄腰,拇指摩挲他肚脐。
抓不住的眉眼忽现,殷司谈有意无意缠倒了目八点:“怎么不睡,是不是要哥哥讲话本?”
目八斗凑过脸,抓着殷司谈,想要亲上。
殷司谈也不是给好果子不吃的,身子给目八斗靠着。锐眸端详。
好闻的味道,自殷司谈身上散发。目八斗扣住他的手,放置鼻尖反复细嗅。
“……”
目八斗蛇似的,又攀去殷司谈锁骨,用唇左右摩擦,用脸抵上,亲昵蹭蹭,软软的。
嗯?
面面相觑。目八斗单眼皮的清冷,在此燃烧。
“哥哥若是不要我了,我就把这里废了,带走生命的是死亡,此地只是寄托,再混乱我也不管,我便是要让你在天上也时刻注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