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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古朴闹命卿掘雨 ...

  •   发丝顺着风过,缠贴颈上,丝丝绕绕。殷司谈清醒了些,又有一片彻骨的漆黑洗进脑海,他不适地晃了晃脑袋,即刻,如丝的寒气凑入肩窝。泛凉的吐息,打乱尽数可能。

      殷司谈一凌,无比困惑,自己现在正被五花大绑着,挣扎不开,动弹不得,夹杂内心的不安,升起不祥的预兆。

      殷司谈伸出指尖,向上使劲,想够到什么,但他触不到个具体,只知这布料轻柔,不像粗麻难受勒人。

      殷司谈陡然升起一发杂念。

      被禁术加固过。

      张皇侵袭身子,哆嗦的下意识,殷司谈狭长的凤眼来回打转,想寻得一丝清明,不料牵动了腰身一扭。

      “别动。”

      殷司谈一嚇,汗毛都炸开了,没听出字里行间的隐忍,他感着不对劲,直到身后的木香乍然窜来,老练地他安抚绷直的神经,又挑衅般逼近。

      “目八斗?”

      落音后,臂膀处两只大手赫然收紧,皮肉的酸痛渗入骨髓,殷司谈辨得出是被掐了定身。他受够了这不知忌惮的家伙上下其手,阻止道:“你……在我身上嗅什么?”

      动作就像曲意逢迎。

      除两人的一呼一吸,此处当真是空荡无动静。

      这算个什么事儿?殷司谈几度不耐,没好气道:“别吊我胃口、解开。”

      “别动……我来。”目八斗经不住他发火,颤抖着吞下一口气,清脆的响指澄了眸中的溶亮。

      “仙师。”茫色灯烛,滑下焰滴葳蕤,哑火晕开,指引飞蛾,熏染四周分外凄迷,目八斗还在思索着什么,念头从脸颊红到了耳根,他声音温和,撒娇道,“我被邪祟下了咒……”

      是非邪祟如此,目八斗演的也入木三分了。

      殷司谈眼尾挑红,环顾一周,压根没放心上,不过几乎是瞬间,他触碰到一股偷瞄的视线。目八斗眉骨带笑,眼里,两枚下三白的珠子仿若一粒寒雪飘落枝头,挂上惘然若失的面孔,真实的缥缈。

      四周黯然枯败,又同婚嫁的配饰艳丽郑重,燎灼眼眶。

      诚然,殷司谈无法拒绝他脉脉情眼,勾起一双苍凉回忆。

      “幼年,我独居仙殿,无奈孤僻,爹娘系我,便下凡买了只人偶,同我作伴。”一面说着,殷司谈伸出手,怨恨地望向目八斗,示意他打开自己手腕捆着的绳索。

      目八斗乖乖给殷司谈解开这禁锢,举重若轻。

      “那人偶也是一对儿凉薄的眸子,我忘不掉,似乎将不存人性看作正常。”

      记忆中仿佛有什么隔阂,灌入夹角的空隙。

      目八斗从方才便一直暗不吭声,惟有眼里幽光瑟瑟。

      殷司谈抬起脑袋,有意没意对视上目八斗无防的眼珠:“手。放我腰上盘着,不愿挪开了?”

      “仙师追忆,未免过于用心了。”目八斗轻笑,“您看清,是什么?”

      殷司谈被他说的一个激灵,猛地回头,也引起身侧卧下的那只毛团子一颤,动了动。

      深山老林的小鹿犬,此时脑顶携着梅花花纹,安详地阖上圆溜溜的眼睛,蹑手蹑脚又一个劲儿去拱殷司谈。

      “……哪儿来的?”殷司谈如墨的眼眸一弯,情不自禁揉了揉它的头,毛茸茸的手感扎进了心尖,“幻境只有发起者办得到运筹帷幄,此地不像,你先前说有邪祟,周遭可有打斗的血污?”

      目八斗敛眸,看着这一人一鹿的和谐,轻笑道:“房内不有,外头出不去。”

      “领地有禁术?”殷司谈缩了缩肩膀,刚要站起身,大腿上忽然有什么在零零作响,他心脏咯噔一下,俯腰摸上那层金属的质感,可怎扯也不下,“这是什么……腿环?”

      目八斗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戳了两下那鹿。它眨了眨愣大的黑眼珠子,身上居然隐隐泛起一股光圈,避开腿环一事:“此地我方才试了下,破不了,测的话也无劣处,貌似是被附了层东西。”

      不好与外界联系,殷司谈翻了个白眼,心脏默骂目八斗,他从开始就觉得这里冷清又稍恐惧,压根儿不像个地方。

      “我见过一种阵。”殷司谈道,“需要人们忘却它‘阵’的身份,针对的便是神仙或法力高深的人,愈去思索愈也繁杂。”

      “无念头是不可能。”目八斗犹豫了一下,又拉过殷司谈的手,眼里满是期待,“那便转念,想些别的。”

      “干什么?”殷司谈似乎孤月的眼瞳闪了一下,便看到目八斗游龙般的指尖带着他掌心,缓缓卸下衣袍。

      “目——”

      不等字节冒音,殷司谈只是胡乱拂过目八斗的胸膛,是一惊,那凹凸不平,一道道刺青好像伤疤,从起伏的胸口绽开,伸展至后脊……

      切肤的痛,那么决然,怎能有假。

      目八斗举止温文,撒开了殷司谈,面色尔雅。闷笑道:“手感怎样?”

      殷司谈抓着空闲,捂着酸涩的手腕转了转,表情茫然又挣扎。

      咔嚓。

      黑暗中隐蔽的门在殷司谈空白的大脑下移开了一角,透来的光皎洁无暇,在混沌中好像唯一的清明。

      “这阵应该只有那一处烦人,门外还是古朴。”殷司谈迎着光,边走便道,“泪泉一案,可是楚亿卿出了事?”

      目八斗道:“不是。”

      殷司谈欲言又止,只听目八斗接道:“我也很出乎意料。他分明隶属‘那位’麾下,竟以身献古朴,换了楚亿卿的平安无误。”

      “李缘川?”

      “或许是。”

      “别打哑谜。照这么说,你以前便见过他?”

      目八斗一声不吭地点点头。

      殷司谈下意识一挑眉,心中的迷题仿佛有了盼头。若目八斗认得李缘川,便也认得“那位”。

      隐蔽用的是禁术,泪泉堵的是腐臭。“那位”耗尽心血,不惜与古朴为敌,祭的,当然要比这些总共都有利,这样,傲人的回报才满意。

      倘不枉此行,也要一睹“忌”。

      “您想见他吗?”

      殷司谈看向目八斗,阴翳的眼睛中不懂所想。

      “在前头。”

      仿若脚踏玻璃渣,心脏仍以重律加速。血气褪下脸庞,殷司谈倏然驻足,浑身僵硬。

      他凑近,勾指卸下那阴森的面具,眉间微微一紧。

      清冷的面孔被深红的胎记占据了一大半,李缘川眼角溅着红点子,细看被长袍堵着的身下,彻底凝汇成血泊,这具尸骸仿佛睡着了。

      高挺沉稳的身材,战场厮杀的背影,最终也不过倒在了普罗大众的脚底。

      星斗森森,蜉蝣用不起眼的一生,伴夜空漂游。

      细数轮回多久。

      风是无底洞。

      堂内。

      楚亿卿话音不稳,又一度深沉,荡着憔悴的古朴似乎正一点一滴接入正轨。

      “徐夫人派了人。”

      派人,谋杀李缘川。

      徐来清晨拜于霞梧神官后,回府沏茶,教人扬言:这都是为了古朴、为了楚亿卿。

      末了,还要告知他。李缘川是自愿的。

      楚亿卿忍不住想,他愈发难耐,唇色唰地苍白,蓬松的发梢却仿佛聚了血,抵死折磨五脏六腑间的罅隙。他眼眸明是朝着光,却不见亮泽。

      此地兴衰,尚不归他所管。

      也不知一别,便是两辈子。

      “少爷,心安罢。”少女面若桃花,下垂的眼皮间,饰有金粉红墨,闪闪惹人,她持玲珑手提,在月下散发星碎的光芒,俏皮的笑容昙花一现,“付长顿来了。”

      玲珑精致雅观,紫色流苏挂着辉夜,仿若顺向星河落下极雨。有美誉佳闻,付长顿当年提它照山河,消万恶邪祟再不创世。

      不知怎了。楚亿卿情绪闷也发胀,根本不能在乎得上。

      “林多。”裙纱鱼尾,倩影翻甩,另一女人撩起微长的金色卷发,以扇遮面,窈窕侧身,半搭半暧昧地倚在楚亿卿的肩上,“承夫人之命,多多担照,少爷。”

      摩挲着雪白玉指,林多轻轻拭过偌大的扇面,一缕缕针线反绕,交织出一张张瑰丽的网,华贵优雅,衣料浮纱,还特地向上拽。

      楚亿卿无神的双眼晃着木讷,不予理睬。

      林多尖眸一勾,喝道:“小孩儿,若我拧断你的脖子,夫人也不会说什么不是。”

      身边人换几任,每次离别也是告终。鲜活的生命次次消逝。

      楚亿卿抬起一脚,狠狠踹到林多的膝窝,颓靡的模样愈加可怖:“你认清自己眼里谁是主上了?”

      如果那时是他亲手杀了李缘川、或许如今的执念能少些?

      鲜血淋湿双眼,造就了明目。那一夜,太上圣贤不过如此,可惜无眠,清醒又昏沉。

      他将自己锁去不可摆脱的牢笼。

      到底。李缘川有什么错?

      到底。谁能代替他?

      楚亿卿贪婪饥渴的目光仿佛要撕碎所有。

      原来,不止所有,不止一切。他本身就活在推迟中,独身徘徊。

      不知巫祝自刎前,是否有算到他命中的这一劫。

      楚亿卿往前总以为李缘川是束缚他而来,可当人走了,他才真正地被束缚。

      耳鸣的嘈杂,风过的草木,明月上方的鸟雀,黄梅下方的光阴。谁不是弹指一瞬?

      “少爷!啊!少爷又昏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古朴闹命卿掘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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