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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霞梧揽天无瑕暇 ...

  •   羽衣蹁跹,酒酽花浓。尚未开场,只有几人流动在这偌大的场地,四边围一圈古木盖的楼室,复刻了传统的众星捧月,又不同花楼的红调,这里布局高雅清冷,多少还沾着些拍卖那行的关系,来往皆是配的面具。

      光影中被湮灭的败坏,悄无声息地藏进了黑市,生根发芽。在人性的欲望之海中,银两才算得身外之物,而那位置永远是禁锢且沉默的。

      黑市便是在如此烟熏的病态中诞现的。

      “哎,老爷。”一小倌衣着轻纱,露出半张骚包的脸,扮的不男不女,正挽着一个戴黑色面具的男人晃起身子,出楼门后看着有人接应,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慢些走,下次再来。”

      小倌送完男人后回头,手里嫌弃地把玩着项链,目光抬起时,突然锁定了迎面走来的人。

      那人皮靴踏着地毯,发出缓慢而协和的节奏,面具下的余光不曾扫过两旁人群,大步走向最前排的位置。

      小倌望去,一惊。

      小倌抹了抹唇角,眼神有些激动,何况撇开身份不说,单是身形就够让他垂涎的了。

      “尹亭。”突然一只手拍了下小倌的肩膀,道,“快把这份点心给那边儿的老爷送去。”

      “好、好。”正愁没有机会接触的到,这一下简直是良机,尹亭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接过凑去了。

      “小人尹亭,老爷可是一人来的?”

      那人戴着一张纯黑镀金的面具,坐下后,皱眉上下扫了尹亭一眼,并未有搭理。

      尹亭戴副面纱,他见过的人估计都比这家伙大半生的多,对如此不留颜面的拒绝也是不恼不羞,还凑过身就想蹭那人:“诶呦,小人好奇这里来了什么贵客,过来瞧瞧。”

      “手指。”冷不伶仃的语调,配着眼神透露着厌恶,如鬼魅般的眼眸眯起。

      尹亭也不慌,在这地方里混的,哪有什么好不好意思一说,只是遗憾道:“公子怎如此冷淡?您没尝过,怎知得喜欢不喜?”

      旁边过来一女人,她个子修长窈窕,身披黑色外袍,也戴着镀金面具,摇曳生姿,未见尊颜便是宛如天上明月,就连尹亭都不自觉发了呆,没见过有如此气场的人,迷住了好久。

      女人步履轻盈,气质如兰,万种风情,她美艳的丹凤眼仿佛散发无尽的吸引力,对着尹亭,却问向一旁的那人,谈吐温和,道:“这位是?”

      反应回来,惊诧的瞬间也心虚了下来,来这儿的家伙,那只要还算个人的,便都不是什么善茬,尹亭可没卖命讨好别人的伟大精神,识相地笑了笑,低着头走开了。

      女人一直把闻亭目送离开,这才转过头:“目八斗,你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目八斗从位上起了身,拉过女人的手缓缓请入座,每个细节都谦逊无比,格外尊重:“在思索我还未来得及恭迎您,可是说笑了。”

      “你们也不过都些是孩子,有时候别太为难了自己,愁空谈扰神。”

      “所以说我很感谢您。”

      女人轻笑了一声:“此话不妥,到底是并非于我功劳,他只要还在,你便终要感谢于他,他若要不在,你便要于心感谢这世道的千千万,若要说,我不过是在中间履行了该做的责任。”

      目八斗的眼神被飘摇的灯花映的微闪:“那便当做是我感谢您的番番指导。”

      人渐渐多起来了,舞池被灯柱照亮,红霞飞舞,台下直直望向那中央,一起眼波流转。

      烛火灭,银光映向台上人模糊的背影,不过眨眼的功夫,斑驳星点隐隐发光,汇成千丝万缕的细细光条,闪烁的漂茫拉开一个场景。

      台上的人身着星纱薄衣,一动便能露出冰肌玉骨般的腰肢。前桥古筝猛然惊起,韵起梦立,舞曲律如天籁惊龙。

      随奏声,那背影侧过些脸,一那间,挑眉勾情,弓肩有力而不张,驰胯有度而不扬,台下一片惊呼。

      光镀身下影,目八斗眼睛直勾勾盯着殷司谈,不忍移开半点。

      离掌回烟,翻跳空扬身,薄风过,轻纱晃人心,他扣腰抬手举辉影,起身瑶臂伦光华,侧过半跃踩云台,身上系着的铃铛摇曳空流宇,好似斜落飞燕,无波也漾起了皱,脚背起身绕素衣。

      漆黑里。一句轻雅的笑声趁不注意,寒寒传来:“‘看不好’?”

      旁边的人两手交叠在下颚,不情不愿道:“未衬其所在。”

      座上的人可算盼到了话,此言好似一个指使,他回道:“好。”

      枉然间,场内一阵烟雾升起,开始弥漫,不知的是什么效果,殷司谈一窒,心脏突然咯噔一下,一股阴恻恻的冷气袭来,让他浑身凌然。

      雾网笼罩上空,压下一片灰白色调。殷司谈心恐不妙,立刻回头,正见一个黑衣人腾空冲上前,手持一具刀柄就要逼到自己肩窝,时间碰巧,若晚一秒反应回来可能便极有可能命丧于此了!他转手一召乜白,剑身刮过一道妖冶的光。

      然几乎就在这同一时刻,那天杀的雾团竟散开了!亮光又重新聚集到了台上这一幕。

      目八斗仿佛早料到了,他握紧了拳头按捺着自己沉默地看,心里却紧绷着一根弦。

      旁边的女人也用余光一直注视着目八斗神情的变化:那张俊俏的脸上随这剧变而沉下,眉心重重缩起,如聚峰壑可见,眼睫下更是凝雾不开。

      乐曲却在继续,还正奏到了高昂的部分,殷司谈眼皮应激一颤,只好咬紧牙,脚尖起地,跃空一闪,正看到那家伙也窜过来了,黑布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双漆冷的眸子紧跟着,殷司谈落地后拄剑一悬,缠身的云雾迅速被抽开。

      对峙的黑衣人也不甘示弱,地面摩擦声愈来愈快,见招拆招,二人之间很快掀起了冽风。

      幸亏站在这里的不是单暮。殷司谈夜以继日提心吊胆,此刻总算是卸下了一根弦。

      台下无数双眼睛禁锢着两人,目光交错,这一条条剑影好似电过飞舞。

      不知是到了哪段,光线忽然变暗,照在殷司谈身上好似披着一层金滤。

      时间所剩不多,乜白威力大,容易伤及无辜,再一想到单暮对此事的重视,殷司谈更是不可动武。

      殷司谈内心焦急,他一次次避开对方的动作,逆步后退,手里早捏住了一个器物,霎那,殷司谈抓紧时间,微不可见地一挥袖,随后从中甩出了目八斗送的簪子,直接狠狠刺入了黑衣人的肩膀!

      血迹再深也渲染不到黑衣,没人看得出。殷司谈提剑欺身,咚的一声将他扑倒在地,恰好乐曲一止,帘幕渐渐由两头拉上。

      “‘压堂’。”

      掌声一片。

      目八斗瞥去旁边盯向台上发呆的女人:“您看如何?”

      女人无言片刻,仿佛在制住自己的心情:“我确实一直想见一首当年的舞。”

      “实话实说,是我心疼,他是泽弘留世上的最后心血,我舍不得让他尝苦。”

      “但他若非要下凡,是我拦不可的。”

      酸楚的泪水掩在了人群的赞赏中。

      殷司谈退场后,三两下就在那黑衣人身上点了几处穴、放倒了。他想将这人带回去问话,可这会儿跳完,脚环新伤旧伤叠加一起,放松一下便疼的动弹不得。他力不从心,只好默默靠倒在柱子上暂歇。

      目八斗从方才就在跟着殷司谈,他脱掉自己的外衣,蹲下披到了殷司谈单薄的服装上,仔细地扯正了,殷司谈一把捏住了目八斗的手腕,直冲起身,警惕地一睁眼。

      目八斗:“仙师,单暮在后台忙着,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身,您还有要交代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们也回去吧。”

      殷司谈渐渐放下了手,任他去了,好似一切都如此理所应当。

      目八斗抱住殷司谈的肩膀,瞥到他瞪大了的丹凤眼里如含清泉。目八斗微怔,随即转身、弯下腰:“我背您回去。”

      殷司谈眼神不再透出漠然的黯淡,他渐渐恢复了理智,心神稍安,也就倾身上去了,有气无力地诺诺道:“你对我这么好,是有何目的?”

      目八斗避开这句话,淡道:“仙师又可有痛定思痛?”

      殷司谈被带偏了、一哽。他害了许多人,上至神官下至邪祟。后悔过,可所谓何意义?悔的肠子都青了,但归根到底,即使本心不坏,结局却也出乎意料,那便做好自己足矣,有什么是非不可?

      殷司谈道:“目八斗,话不可太绝,不过我可以保证,倘有一天你要走,我定折柳相送。”

      目八斗道:“若我举头三尺有神明,远行还有甚意义?”

      殷司谈凝噎。

      “仙师……”目八斗的声音略有颤抖。好似紧张地说了什么,但殷司谈脑袋未缓过来,仿佛还停留在了那昏杂的人声里。

      兴许是听到这个声音有些安心,殷司谈疲惫的身子也微缓了下来,一时竟觉着顺着他去总没错:“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霞梧揽天无瑕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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