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方圆十里销邪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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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一股黑雾袭来，惹得殷司谈大脑嗡嗡乱叫，身子轻飘飘，又好像被马车碾压。不知过了多久，才能再次睁眼，入目却是一片骇然。四周漆黑无比，绕着阴森的声音呜呜发叫，几丝蓝火飘在空气里，晃晃悠悠照不来一处。
黑不透光，里外不像人间，活如个乱葬岗。殷司谈勉勉强强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指尖有些意外地碰到了几块凹凸不平的挂饰。他一颤，鬼使神差地想看看何物，旋即吓大了眼。
不得不钦佩一下这幻镜的能耐。殷司谈来人间前恶习过功课，也请教过天上一些老道的神官，那几位总苦口婆心说，下凡不能穿太好、带太多，金玉配什俗晦至极……殷司谈明了，转手素衣起衬，极接地气儿的下凡了。
他依稀记得，幻镜夺人心、存人魂，一旦踏入，即强制进那构好的空间内，慕思山的镇子算个比方。可再厉害的幻镜也不可能幻去天上、幻入地下。
话虽如此，可殷司谈一共见了的两个幻镜，恰是一个比一个狂狷，这都能将他几百年前参天界大典的服饰带下来？属实不可思议……
可能是禁术吗。
“愣什么？”
这一唤，殷司谈眉间倏地皱起。
扭头瞬间，万缕和煦一簇簇拥开黑暗，殷司谈恍然看见了柔光千丈，白云飞鹤悠游，吹来的细风好似闪着金光，晕染万物重置明苏，玉阶彤庭，碝磩彩致，身影华贵不休，步履优雅。顷刻里，这场再熟悉不过的景象，竟也会让殷司谈疑似大梦。
“霞梧神官？”殷司谈愈然发愣。
“怎？”同样短暂的诧异后，霞梧淡道，“你以往不是不稀罕名讳，喜叫我‘娘’吗？”
“娘。”这是殷司谈小时无聊看话本，殷勤学来的新词儿，可放在这天界这群老少同辈里，却惨遭了冷眼，届时论起，倒也勾起了不少回忆。他问道，“这次大典，可是为泽弘神官备的？”
神仙大典开幕，辉煌九霄不眠，这样隆重，除了极大的功绩，非谁都有权利搞如此跋扈不饶的一出，然在殷司谈印象中，他父亲确实办过一回。
“嗯，他这么久没见你，也该念了。”霞梧浅笑一声，似乎分外愉悦，“你都长这么高了，泽弘神官一直想你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若他能见着你这番蒸蒸日上的模子，定然欣慰。”
殷司谈说不出话，又百感交集。那回，他爹为降闻燃化成了灰，众神都闻风丧胆，怎算得上“大典”二字？何况，按理来说，他爹没了，他娘又哪有充傻装楞的道理？
殷司谈心中作怪不已，他整了整思绪，三两步赶上霞梧，问道：“娘可见了泽弘神官？”
“尚未有。”霞梧沉默一阵，道，“颓伐不颓性，战北也不会抹去荣耀。我知他在。”
此话竟平平无奇，却让殷司谈无比安心。时隔已久，虽记不起大典那日是什么样子，但如今若能一见泽弘神官，哪怕生死两隔，也无端非是不可。
殷司谈随霞梧进了那高堂金殿：“心悦眼明，自然天地偌大……”
不多时，突然一股酒气儿飘来，接着便见一条黑影，霞梧未必着清了眼便侧身避开，那影倒好，不偏不倚就要摔落殷司谈怀里，殷司谈一嚇，此速度根本无暇思索，他抬手想接，却小觑了这份重量，脚上一个不稳，双双倒地。
未及回神，殷司谈便感觉自己被一股非人的劲儿蛮冲撞倒，即刻脖子一紧，声声咆哮抵死相逼：“为什么不是你去死！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啊！”
殷司谈还在懵圈中，旋即便发不出一丝音节，脖子瞬间被痛感蔓延，视线也渐渐模糊，他想拼命扼回去眼泪。殷司谈识不清来者是谁，只知他如一条从地狱翻出的厉鬼！
幻镜稳定程度全拜那镜眼所赐，不免会有混沌片段。殷司谈手上完全脱力，眼睁睁看着霞梧在一旁扶起自己，又开始有说有笑。
那不是他吗？为什么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可那是他吗？为什么他一丁点也感觉不到这份温情？
余有那指尖庞大的力度，以及一双充血的眼眶，活要将他掐死！
“乜……乜白……”殷司谈仅剩一口气儿，他从喉咙眼儿打转好久才缓缓蹦出这两字，剑身听召，迅速贴鞘凌出，颤抖着掉入殷司谈掌心。
殷司谈这姿势完全吃了亏，他根本没劲儿拖起这剑，只好一赌，狠狠甩出乜白，寒气一刹厉到划空，发出“铮铮”莽声，还劈断了他的几缕发丝。
“唔呃！”乜白不作任何反应，初现便将人一滑抽飞！他滚了数米后重重磕入墙内，金玉打造的墙面立即裂了几条缝隙，嘴角顺着流下了漆黑的血印。
殷司谈乌发散开，雪黎丝织的蝉衣凌乱不堪，他现在还如紧绷的弦，杖着剑鞘立马撑起了身，稍缓片刻才聚焦起瞳孔，定定见到那人后，几近蹚目欲裂：“烟鹭神官？”
说完，殷司谈嗓子便如火烧一般，极为难耐地开始咳嗽。
“你究竟……在犯什么傻！”殷司谈艰难地直起身子，脚跟一蹬，飞扑去一拳把烟鹭撂倒，“我他妈差点死在这里！全部都是你害的！你有什么脸——有什么脸一而再再而三来打断我！我要见我爹！我要见他最后一面你知道吗！”
乜白是上古法器，神官自也难耐，烟鹭被家伙这一抽，再厉害的修为也显然眼冒了金星，但他好似忘了疼痛，不甘示弱地爬起身，圆圆瞪大着眼与殷司谈扭打到一块儿，边也怒道：“你凭什么资格见他……是你害死了他……听懂了吗！你害死了他！是你！殷司谈！你这个狗东西！白眼狼！”
“什！么？你再说一遍！”殷司谈被这话呛的险些气得昏厥过去，他死死盯着烟鹭被血染红的眼睛，捏到咯吱作响的拳头朝他脸庞就抡，咬牙切齿道，“我一直把你当最敬仰的神官……你怎还能污蔑我！几千年……你都将我当什么了！说这些浑话！”
烟鹭脸上布满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他表情疼的已经扭曲了，反手就给殷司谈几耳光，露出一种可怖的笑容：“哈哈哈哈……不信？你也还有力气说这种话？可真是大逆不道啊殷司谈！”
“你！”
都是幻觉，真正的烟鹭已经不可能再在了。殷司谈兀地这样警告自己。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不知从哪借来的宽心，殷司谈渴望似的看向烟鹭，只见他面无表情，指尖下滑，从袖口掏出一小巧短刀，不动声色地移向殷司谈的胸口。
“无量刀！？”殷司谈倒吸口凉气，这一眼，他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无量刀，刀刃锋利可断五岳，无需淬毒，只要刺入皮肤，见血便分三岔、三又分九，以此类推，直至横贯身躯，汲取鲜血，才二次乍破皮肤、重获空气，停下无止境的蔓延。
所有也说此物，戾便能与闻燃相媲。
“你疯了！烟鹭、你醒醒！这不是你！”殷司谈大惊失色，如飞虫落网般开始剧烈挣扎，他憋着气，翻身一摇，这刀却被掰了个好姿势，正正对上胸口，穿透薄服，划破了皮，但庆幸的是，未深及流血。
殷司谈灵敏地脱出那可怖的刀下，被怒意占据了大脑，他气得牙痒痒。幻镜以灵魂作媒介，若是在这儿死了，就是消元损魂一并交代出去了，还不如死在外面，只伤个体，养个几年便又能下凡了。
烟鹭听了这话，似乎冷静了点儿，他开始迷茫张扬，殷司谈就在此时，伸手两下左右开弓，一脚毫不留情地踢到他小腹上。将那无量刀脱手一踩，滑出了几米的距离。
烟鹭狼狈地喷出口血：“呃！咳噗！”
“你怎么敢用这种东西指向我！”殷司谈死咬嘴唇，尝不到血味儿似的，他又补了两脚，恨的差点把牙硌掉，“我娘霞梧神官，我爹泽弘神官，他俩造的功绩加起来能占天界一多半！你怎么敢！”
“乜白！”寒风凛冽，呼啸传来，殷司谈忍下五脏六腑震的剧痛，眼睛满是血丝，居高临下望去烟鹭蜷成一团的模样，“烟鹭，你知不知你有时候真的非常不识好歹，做鬼都不肯放过我，究竟为何如此恨我？给我个答复！”
“醒来！”殷司谈半蹲下，一把手拽起烟鹭，却发现他冷得吓人，气宇薄弱，哪还像方才血气方刚？只如去世久远之人，“回答我！”
“还有那个舞姬，她念你那知道吗？你为何不告知我此事？烟鹭！烟……”殷司谈双手一空，烟鹭一点点消失、化为尘埃，渐渐漫没虚假的九霄。
殷司谈瞪大了眼，久久不能平静，他如行尸走肉般还捧着什么，指尖一帧一帧颤巍着，始终直不起身。
啪！
他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方圆十里销邪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