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岁》一枝知更鸟

23、我好像看到你了

　　终于等到了凤景转世的那天，红仙儿带着晏阳站在一旁，偷偷的看着。
　　凤景此时目光呆滞，愣愣的朝前走去，在即将进入转世门时，他似有感应一般，僵硬的扭过头来，与晏阳四目相对，然后像再无牵挂一样，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红线儿死死拽着晏阳，才拦住他，避免他跟着凤景一同进去。“他没死！他是凤凰！只是一个过程，他会回来的，他会记得一切的！”
　　晏阳双目猩红，死死咬着下唇在忍住不哭出声来，在凤景最后一抹身影消失的时候，晏阳终于脱力跪倒在地上。他的双臂撑住地面，眼眶中的泪水一滴一滴砸下来。
　　“如果我在早发现一点……”
　　如果我在早发现一点，那他是不是就不那么疼了？
　　神仙是不可以在地府呆太久的，红仙儿废了很大力才把晏阳拉了出来，站在两界交界处，红仙儿的心口猛地涌上一股悲伤的情绪，他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晏阳。两人保持片刻的沉默。最后居然是晏阳先出声“走吧，我们回去。”
　　好像人人都知道他去干了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敢问。狐狸洞里的其他狐狸们早早地都躲了起来，就连流川看到他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难得的一句话都没有讲。晏阳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倒在了床上，熄灭了烛火，合上了双眼。
　　他该睡一觉的。
　　可是闭上双眼后，脑海里漆黑的画面总是控制不住的浮现出曾经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他看到凤景拉着他跑向人间，看到凤景浅色的发尾拂过他的侧脸，看到凤景被冻红的鼻尖，看到他手上拿着自己做的提灯，脸上露出的喜悦的笑容。红色的衣袍，最后变成了他被染红的血衣。毒发的痛和一箭穿心的痛同时出现，凤景还笑得那样明朗。
　　“没事，不疼。”
　　晏阳趴在被褥之间，心尖上的抽搐和酸涩怎么也散不去，唇齿间弥漫上血腥味，最后决堤。晏阳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阿景……”
　　难过的眼睛是凛冬里的薄雾，擦去以后，又会跟着滚烫的眼泪再次出现。
　　晏阳哭的累了，变回真身，将自己窝在床榻一角，沉沉地睡过去了。
　　两百年后，狐帝的继位仪式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日子定在了后天，不许晏阳反抗。
　　他一直在等着，希望某天他在梦中醒来之时，能看到身旁人熟睡的脸颊，希望他所触及的，是那人温热的躯体，而不是冰冷的床榻。
　　他之所以希望继位大典能够延后，也是因为凤景的那句承诺。
　　“等你继位狐帝那天，我把我最漂亮的那根尾羽送给你。”
　　晏阳看着天边泛红的晚霞，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天宫。
　　他问了很多人，关于凤凰涅槃重生的事，大多数人一生都不曾见过一只凤凰，有见过的，也大多数没有等到他们重生。重生的，也有失去记忆的。
　　这一字一句像一把又一把细针扎进了晏阳的心窝里，不露痕迹，却千疮百孔。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狐狸洞，比往常都要乏累，不多时，就陷入了梦境。
　　他再一次地梦到了凤景，他看到凤景穿了身他从未见过的白色衣衫，站在天镜湖的中心，撑着纸伞，远远地，笑着和晏阳打招呼。
　　“我回来啦。”
　　晏阳几乎是瞬间就冲了过去，他抱住凤景的前一刻，他听到树叶哗哗落下的声音，刹那间，满天落花，纷纷扬扬的撒下，凤景的身影，就消失在朦胧之中。
　　晏阳摔倒在地，手上抓着树上掉下来的枯叶，紧紧攥着，仿佛能够感知到凤景一样。
　　“晏阳，睁眼。”凤景含笑地声音在背后响起，晏阳怔愣在原地，每一个动作都被定格，缓缓地回头，视线陷入一片黑暗。他突然意识到这是梦境，拼命地睁开眼。
　　“……”晏阳突然起身，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起的有些猛，他眼前还阵阵发黑。
　　“……”
　　！！！！！！！
　　只是一瞬间，晏阳揉眼睛的动作真的被按下了暂停键。那股熟悉的气味，那阵熟悉的感觉，此时此刻，无一不在告诉他，你日思夜想地那个人，此刻就在你的身边。
　　眼泪喷涌而出，他掀开被子跑了下去，凤景逆着光站在门口，一如多年前，一如初见一样，晏阳的双腿因为紧张和激动几乎站不起来，他几乎是踉跄地跑向凤景，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是不是梦……”晏阳哽咽着，颤抖着，这一次，他终于抱住了凤景，凤景终于不再消失破散。
　　凤景回抱住他，左手轻拍他的脊背，右手摸了摸他的长发，感受着肩膀被一点点打湿。
　　久别重逢，总是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在此时此刻，凤景却自私地想要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在晏阳的抽泣声中，凤景悄悄开口，声音又清又亮，几百年来，从未改变。
　　他说。
　　“我回来了，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