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岁》一枝知更鸟

22、我等你

　　晏阳把凤景的尸体封存在了一个石洞里，没有人能踏进去一步，就连流川和红仙儿也不能。
　　凤冉没有死，她被晏阳关在牢狱里，每天给她饭吃，手和脚都被铁链束缚着，只有到饭点才会放开她，吃完饭后又被捆在墙上。
　　连睡觉的时候也是站着。他要让谢衍亲手了解他，让凤冉看着，她努力培养的“儿子”最后是怎么一刀刺死她的。
　　晏阳给自己找事做，他从他父亲的书房里找到一捆很厚的竹筒。
　　“静心竹……”晏阳嘀咕着，他老父亲正巧走了进来，拍了拍晏阳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筒竹卷有一万多字，我看你也该静静心了。”
　　晏阳点了点头，抱着它回到了屋内，铺上纸笔坐了下来。他拿起笔刚要落下第一笔，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他还没做。他放下笔，望了眼窗外，天色还早，还来得及。
　　晏阳再一次推开了那扇不算眼熟的大门。
　　皇帝的寝宫。
　　听宫人说，谢衍在寝宫，晏阳点了点头。
　　晏阳这个名字早在宫人的耳朵里混了个耳熟。
　　那不就是上回撞破皇帝好事儿的那个神仙嘛。
　　晏阳目光有些涣散，他抬手敲了敲门，门被推开。
　　开门的是顾执，顾执有点惊讶，“您可是来找陛下的？”
　　“对，”晏阳说“陛下现在可方便？”
　　“方便的，”顾执说着扭头向屋里喊了一声“阿衍，晏仙来找。”
　　顾执侧了侧身，给晏阳让路进去。
　　谢衍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茶杯抿了一口，请他过来坐。
　　“不知你今日来是有何事？”
　　“凤景死了。”
　　“……”
　　“你说什么？”谢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拿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谢衍腾地一下站起了身，看着晏阳。
　　“我说，凤景死了。”晏阳抬头一字一句的说到“被凤冉，亲手杀死的。”
　　谢衍双目微瞪，愣是半天没在说一句话
　　“我此行的目的是，让你回去，亲手了解了凤冉。”
　　晏阳不知道此行的把握有多大，谢衍依旧没有吱声，晏阳沉默的看着他，就在晏阳以为失败了，正准备走的时候谢衍终于开口了。
　　“走。”
　　晏阳看向他：“凤冉是你的母亲，虽然事实很残忍但是我必须告诉你，凤冉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
　　“我知道。”谢衍说“我早就知道了。”
　　晏阳闭上了嘴，带着谢衍回了天宫。
　　凤冉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在疯子的边缘徘徊，谢衍看到凤冉的一瞬间竟是都没认出来。
　　但是凤冉认出了谢衍。
　　她疯了似的想要过来，但被捆仙锁紧紧束缚着。
　　晏阳拿出了一柄利刃，凤冉看到后直接傻了眼。那是凤景死去那天，又给了他一击的那柄剑。凤冉绝望的摇头，试图在谢衍脸上看到动容。但她失败了，她什么都没看到，她只看到了冷漠无情，还有一点点对她的感情——怜悯。
　　谢衍在可怜这个女人，他接过剑，闭上了双眼，他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一眼。
　　她简直就是个疯子。
　　鲜血飞溅，凤冉死在了那里。
　　谢衍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感情，他看了晏阳一眼，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止住了。
　　谢衍坐在天宫外的门槛上，看着晏阳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流了一滴泪，只有一滴。
　　上一次哭还是因为顾执。
　　这一次是为了他那个令人惋惜的兄长。虽然两个人不是生于同一个娘胎，但是谢衍是打心底敬畏他的。
　　他说出来的话永远让人拒绝不了
　　他真的很好……

　　晏阳终于落下了第一笔，完整的写下了第一个字。
　　“心静自然凉，心静如冰，不可被凡事束缚。”
　　“心静自然稳，心静如止，不可被贪婪冲昏。”
　　…………
　　抄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就继续抄。
　　晏阳数不过来他这样持续了有多久，流川和红仙儿都轮番来看过他，他也只是浅笑一下，不在多说什么。
　　有的时候他还会去凡间某一家小酒馆喝上几瓶酒，再挑些好喝的，花钱买下配方，再买上一瓶回去自己酿，酿完以后就放在凤景的酒窖里。
　　有的时候晏阳会去元旦那天夜里他们两个人去过的小山上。
　　有的时候晏阳回去永安寺，偶尔会看到那个老者。
　　那个老者一眼就认出了晏阳。
　　这个青年身姿挺拔，腰看起来很细，整个人像太阳一般永远热烈。
　　他的嘴角永远上扬，眼里带着兴奋的光芒。
　　可是不知为何，再次见到这个青年才俊的时候，他的眼神是迷茫的，不知所措的。
　　晏阳还曾路过那天凤景去找流川走过的河滩。
　　他还遇到了一个屁大点的小孩，手里还拿着凤景为他做的提灯。
　　小孩子笑着从晏阳身边跑过。

　　晏阳经常穿梭在这几个地方，要不然就是石桌前继续写着枯燥乏味的静心竹。
　　他还会经常梦到凤景，凤景在他的梦中高兴的分享着大大小小的事情。

　　晏阳总是贪恋梦境，贪恋凤景触摸后的遗温。其实没过去多久，凤景离开不到十年，对于他们神仙来说，真的算不上久。
　　突然有一天，他醒来后发现凤景的身躯正一点一点消散，趋近于透明。晏阳慌了神，试图用灵力去维持，可无济于事。
　　最终，一阵风吹来，吹走了凤景。
　　“不要！”晏阳嘶吼着，伸手去抓那些零碎的光点。
　　“不要啊……不要离开我。”
　　然后晏阳呆在狐狸洞里，用酒麻痹自己。
　　在后来是红仙儿看不下去了，揪着晏阳的领子，把他扯出了狐狸洞，他红着眼眶，看着晏阳颓废的样子，他恨不得给他一拳，但终究这一拳还是没能落下。
　　“晏阳，你看看你这整日像什么样子，哪里也不去，凤景想看到你这样吗？”
　　晏阳垂眸，很久没出声，“我家人都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凤景是第一个，我想要一辈子陪在他身边的人。”
　　“那种不同于亲情的爱，我再也体会不到了。”说着，晏阳再也不能克制住他的哽咽，痛哭了起来。
　　十年前的这天，狐狸痛失所爱。
　　红仙儿扶着晏阳，眼泪也早已控制不住，“晏阳，你听我说，你好好的，地府那里有我认识的人，到时候凤景经历投胎转世时，我带你去看，用不了多久的，你信我，他就会回来。”
　　“你信我一次。”
　　晏阳的视线早已模糊，他看不清周遭的事物，他只听到有人说，要带他去看凤景最后一眼，然后等他，他就会回来。
　　“好。”晏阳道
　　我等你，无论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