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垃圾》盲心

11、真实

　　65.
　　我是跟着老师一起来的，期间一直混在他们中间，果真没有被发现。

　　实话说，我依然很怕医院，很怕那些穿着白大褂，伪装成慈悲的救世者。但……就像我可以出现直面011一样，我觉得只要我想，我可以试着不怕那些人。
　　尽管给自己鼓足了勇气，我也只敢躲在角落里，直到所有人都离开。　　
　　我才能出声，喊一声秦优的名字。

　　秦优你看，我来了。

　　不知道秦优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她很久才睁开眼睛，表情有些恍惚。

　　我看见她哭了。

　　于是我缓慢的走到她身边，想安慰她，想为她擦干眼泪，我想说很多很多话，比如心里绵亘不觉的思念。
　　但她一把攥住了我的手。
　　于是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66.
　　“我能不能，抱抱你？“
　　秦优小心翼翼的问。

　　小垃圾突然出现了，就像上次一样。
　　像做梦一样，她怕这依旧是她的幻觉。

　　于是她问：“我能看见你，也可以碰到你，所以你是真的，对不对？所以，我没有生病，对不对？”
　　“他们都说我病了。”
　　“他们说没有人会叫小垃圾这个名字。”
　　“是他们无知，你明明就叫小垃圾。”
　　“他们只会说，说你是我幻想出来的。”
　　“但……但你告诉过我，想象是碰不到的。”

　　秦优说话的语气太过坚定，眼里却带着一种商量的意味。
　　不知是想说服小垃圾，还是自己。

　　67.
　　她的眼神太过恳切，仿佛是一个人在黑暗里迷茫了很久，终于看到一丝微弱的光，将所有希望都寄于此。
　　我觉得我没有那样深重的责任去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想再骗她了。
　　但我却抱了她，用同样坚定的语气回答：“是的，你没有生病。”
　　她满意了。

　　但对于她的另一个问题，我却迟迟没有回答。
　　我该怎么说呢？难道承认自己是假的，亲手将自己的存在于这个世界抹去？还是说，我是那个真实的？那么另一方的秦优就是假的，我怎么能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她？

　　我想要活下去。
　　可我要保护她。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我珍重地和秦优拥抱，然后说着道别的话。

　　“你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相信我。”

　　68.
　　秦医生的办公室，就在三楼走廊的尽头。

　　秦庸坐在白色的机械前，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而身后的大屏幕上，忠实地记载着秦优的自说自话。
　　他揉了揉眉头，十分头疼道：“又来了。”

　　苏月进来的时候没有敲门，余光看见秦优的监控画面，当然明白秦庸又在担心什么。
　　她攀上秦庸的肩膀，温柔的笑了笑：“放心，她会治好的。”

　　秦庸握上了苏月的手，叹了口气。
　　“我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他才五六岁，哭的满脸是泪，可怜巴巴地拽着我的袖子。恳求我不要把他妈妈带走。
　　这孩子可怜啊，怎么就得了和他妈妈一样的病？”

　　苏月真心觉得秦庸说的对，应上一句：“一个人身体里怎么能住两个灵魂呢？这病，也忒可怕了。”

　　秦庸觉得苏月说的不对，但也不好说什么。他又将目光投向监控画面，他想，两年了，他们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甚至已经暂时控制了她的病情，一切总该有个结果了。

　　69.
　　一切总该有个结果了。

　　一直以来都是秦优保护我，现在终于轮到我来保护她了。
　　我应该把秦优眼中的真实还给她。

　　让一切，都回归正轨。

　　70.
　　小垃圾揉了揉眼睛，飞快的跑出秦优病房，恍如无人般在走廊横冲直撞，祂似乎是故意的，直到撞上了一个医生。

　　那医生说，我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

　　小垃圾被带到一个白色的房间里，祂安静的任医生带着，呆呆地不说一句话。谁知道祂在考虑什么呢，或许是在思索祂“死“时，应该想些什么吧。

　　医生和祂相对坐着，奇怪的，小垃圾并没有很紧张，大概因为祂已经大致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你叫什么名字？”

　　啊？
　　和祂想象的并不一样呢。

　　祂轻快地笑了笑：“我是小垃圾啊。”
　　祂知道，如果可以的话，祂一定不会不会想要消失的，毕竟祂才十五岁，人生还有那么长。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小垃圾。”
　　祂似乎真的开始迟疑了，这医生不专业啊，为什么一直问这个问题。
　　当世界归于沉寂的时候，祂依稀看见那日的百合花，真美啊。

　　那声音怒了，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祂叫什么名字，很重要吗？
　　无尽的黑暗中，似乎有人召唤他，祂笑了笑，或许是妥协了，有或许是意识真的清明了呢。

　　祂最后一次回答：
　　“我叫……秦优。”
　　这本该是祂一开始就想好的，不假思索说出口的答案。

　　71.
　　秦庸记录好数据，终于松了一口气。

　　所以呢，幻想终究是幻想，永远那么不堪一击。

　　011还有很多报告要写，于是实验室里只剩下他和苏月两个人。
　　他们两个为了这次实验，扮演了两年夫妻，感情自然也水到渠成，本来就打算，U完成之后，他们就去结婚。
　　秦庸想到未来的大片光明，不由得露出了有些骄傲的神情，可又带着些医者的慈悲。

　　“小孩子果然是天真，居然可以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人，做到这样地步。如果不是他主动现身，恐怕这个实验还要再拖几年。”

　　秦庸都这样说了，苏月当然要迎合：所以呀，感情最好骗了。”

　　实验室里惨白的灯光下，他们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有些阴森。

　　医生说他想要医治病人，可谁入戏深了，也不知道到底谁生病了。

　　每个人都在伪装，秦庸苏月扮演恩爱的夫妇，扮演疼爱女儿的父母，扮演工作出色的医生，哪怕011也有自己的角色，面具带的多了，到底什么是真相，还有谁记得呢？

　　是伪装的像真实，还是假象本来就是真实。

　　苏月只是在最后的最后提了一句：“要不我们真的收养优优吧？

　　72.
　　秦优睡醒的时候，妈妈就坐在她床边。
　　见她醒来，苏月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孩子，你做的很好，现在你可以出院了。”

　　秦优疑惑地“嗯？”了一声，好像听不懂妈妈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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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优出院的日子是个雨过天晴好天气。
　　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却带着一个不知哪里找来的蓝色发卡，和这条素雅的裙子难免不相配了些。

　　发卡是小垃圾送的。

　　她似乎对于一个人的消失恍若未闻，笑得眉眼弯弯，看起来乖巧懂事。
　　她好像隐隐约约想起妈妈那天说的话。
　　“你想不想像以前一样，回到正常的生活？”

　　她想的。

　　“爸爸妈妈，我们回家吧！”

　　73.
　　秦优是小垃圾的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