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P系统更新成功》火腿沙拉

7、征兆

　　黄褐的沙土在脚下吱呀作响，一条弯曲狭隘的小路在夹道的野草间蜿蜒向上。湘玲追着许叔的脚步费力地登上又一个坡，发现对方停了下来。
　　她顺着对方目光望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相对宽阔的平台上，附近就是一片片玉米地。
　　令人烦躁的虫鸣咫尺可闻，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烫。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急匆匆地跟上来。但是有一件事情，她隐隐感到不得不问。
　　“许叔……”
　　眼见着对方将要下到玉米地里，碧绿恼人的玉米叶重重叠叠地包拢了赤膊的淳朴身影。
　　她及时的出声使许叔回过头来，恍然意识到还有一个客人的存在似的，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四处张望一下。
　　湘玲能看见他鬓角的银丝如鹤一样地高扬，与黑丝纠缠在一起。
　　“这儿，没有什么好玩的。娃儿等我一下，就回去吧。”
　　他的身影迅速淹没在了地里。
　　湘玲欲言又止，最终看着他走开，只好无所适从地在原地徘徊，目光忽然捕捉到了许叔拉来的小车上。
　　说起来，这里面放着什么呢？
　　她凑上前，为了排解无聊而仔细地端详。
　　是麻布包裹。因为密不透光，很难想象里面装着什么，看起来很沉。但是从许叔拉上来的样子推断，应该是化肥什么的？
　　没有务农的经验，湘玲很快对这些东西失去了兴趣，转而开始研究地上的各类花草虫蚁。
　　地上有很多狗尾巴草，这类极具生命力的物种，顽强地占领了荒芜的地盘。
　　对湘玲而言，也不算陌生。她忽然想起一种编草环的做法。
　　湘玲蹲下身，把一根狗尾巴草揪起来，用城里来的白嫩手指生涩地把它曲成圆圈状，抽出来一丝细条后僵在空中。
　　这一条抽出来的草茎被她紧紧地捏着，沁进了些许汗水。
　　后来，后来是要怎么做来着？
　　她忘了。
　　说起来，这种做法，还是许知意教给她的。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两人在学校放假后，难得地都没有回家，而是先在附近的小公园处滞留了一会。
　　湘玲偷偷地掖好了自己手里的东西，突如其来地对身旁的男友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什么？”
　　许知意好像没看见她刚刚从绿化带旁边揪了一把的没品行为，一如既往地顺着她的话走。
　　“就是……嗯…”
　　湘玲想了想，把身后随手摘的狗尾巴草转了转扭成一个圈状，突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闭上眼睛。”
　　她理所当然地用另一只手轻轻阖上了对方的眼睑。
　　然后抿着偷笑的嘴，把许知意的手牵起来，一枚艰难弯折的狗尾巴戒指穿进了对方的无名指中。
　　湘玲感到手底下的眼睫振翅般地颤动，让她手心痒痒的。那瞬间福至心灵，她凑到对方的耳边悄悄说：
　　“不论贫穷还是富有…嗯，疾病还是健康——”
　　脑子里极力思索着以前去吃亲戚家婚席时的台词，但是接下来的台词却已经记不大清了。
　　“我都将不离不弃，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念完誓词，她如同完成一件极伟大的任务，移开手，望见许知意被捂得湿润的瞳孔。
　　他安静地凝视着她，在夕阳下的神情变得遥远且模糊。
　　隔壁小区的炒饭声、公路汽车的嗡鸣和儿童追逐的嬉闹，杂货铺门口的摇摇车音乐一如既往地响起。
　　湘玲于是继续笑着说：
　　“你愿意嫁给我么？”
　　她望见许知意的耳边被黄昏晕上酡红，就好像一个娇羞的新娘——她脑补的。
　　他沉默着举起手，看到了那只难登大雅之堂的戒指。它不堪重负的松散枝条摇摇欲坠。
　　湘玲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覆上去拢住了那即将掉下的狗尾巴草，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局促。
　　她的手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抓住，随即对方的手穿过了自己的手指，灵巧地拨弄着那条狗尾巴戒指。
　　没有抽出，只是简单地对两边做了收紧的处理，随即紧紧地编织在一处。
　　现在的戒指真正地牢不可分了。
　　“哇……”
　　湘玲轻轻惊叹出声。
　　许知意垂眸，把她的手握住，然后变魔术似地在她的手中套了一个精致得多的草环。
　　不是狗尾巴草做的，上面恰好立了一朵小雏菊。看着有点傻气……不过她做的狗尾巴草可能更傻。
　　她问许知意：
　　“你什么时候做的？”
　　“刚刚你拔草的时候。”
　　交换了戒指的手十指相扣。
　　“想学吗？我教你。”
　　湘玲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些近。
　　眼前的少年语气温和，目光却执拗得让她面颊发烫。
　　“报酬。”
　　她鬼使神差地点头。
　　唇上落下了蜻蜓点水般冰凉的触感。
　　直到不得不回去的时刻之前，两人在公园的长椅下结了许多的草环。
　　……
　　后来的戒指去哪儿了？
　　湘玲想要回想起来，却被从玉米地里出来的许叔打断了思绪。
　　那个老实的男人熟稔地抬起小车，招呼湘玲说：
　　“娃儿，走吧。”
　　“那个，请问许叔……”
　　湘玲终于找到机会，她上前喊住正准备抬脚的许叔，却被林间深处隐隐传来的哭叫打断。
　　那种声音既不像男也不似女，不成音节十分渗人。
　　“许叔，那边是什么声音？”
　　许叔讶异地转过头去，他粗大的手摩挲了一下车柄，面上显出一种不符年龄的茫然。
　　“那是灰林鹄。一般，都在晚上。很少白天叫。”
　　灰林鹄的叫声愈来愈繁杂，好似鬼哭。湘玲忍不住靠近催促许叔道：
　　“那我们快走吧！”
　　明明还在盛夏，日光却很快西沉。不知是在不觉间时光的飞快流逝，还是天气使然。
　　“要落大雨了。”
　　许叔抬头望天，湘玲也顺着视线向上望，一直望到天边熟悉的景象。
　　黑色的虾线似的羽云笼罩了村庄的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