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九章 火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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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犄角旮旯里的禁术，也亏她找得出来，还算有点用。”禅院直哉倚在椅子上，捏着一本书，边看边说鬼话，“就是这字，看着真扎眼，一个女人，练这种字体，也不怕把手折了……”
那字迹其实很好看，瘦劲有力，有种锋芒毕露的锐利感。
同样字体的书，远山莲的手里也有一本。
这是禅院直美派人送来的古籍抄本，一本是禅院家的秘术要览，一本记载着一些邪术。不过远山莲倒没心思关注字迹，只是细细地看着特意被折起来的部分——那里记载了两种禁术，是有关禅院雅纪刺杀一事的重要线索。
远山莲手上的这本，记载着的是禅院家的秘术“繁华一梦”：通过特殊的咒力运转方式，配合强烈的负面情绪——通常是愤怒、仇恨、憎恶，再加上坚定的意志，强行激发自身的咒力，短暂地获取超越等级的力量，但之后施术人的身体便会因承受不住爆发的咒力而崩溃，走向死亡。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用来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术。
“繁华一梦”曾是禅院家每一个咒术师必须习得的秘术，后来随着两面宿傩的死亡，咒灵逐渐没落，力量的天平向着人类的方向倾斜，这种秘术才被封存起来，如今禅院家很少有人知道这种秘术的存在，至于完整的施术方法，更是只有家主、长老一类的人才能接触到。
而禅院直哉手里那一本书，则记载着各种禁术——或者说邪术，禅院直美折角的那一夜，所记载的术名为“傀”，是能控制人心智的邪术，类似于现代社会里的催眠，不过效果更加强烈。利用人的恨意或者执念，辅以特殊的符纹，强化暗示效果，在短时间内达到控制人的目的。最关键的是，一旦被控制者死亡，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松田嬷嬷，是真的想让她死。
倘若当时禅院直美没有出手，禅院雅纪行刺成功，最后两具尸体一摆，死无对证，大可以解释为禅院雅纪为姐姐报仇而死；若是行刺失败，死前和禅院雅纪交过手的远山莲便会被认定为凶手——即使是正当防卫，也难免过于狠毒了，况且绝不会有人想到一个孩子使用了“繁华一梦”这样鲜为人知的禁术。同时，禅院幸子一案的嫌疑，远山莲也便难洗清了。
这其中，很有可能有禅院小四郎的授意和咒术师的参与，不然以松田嬷嬷一己之力，调动不了这么多力量。
她这么一个花瓶，有什么值得禅院小四郎对付的？
还是顺手为之？顺便除去禅院雅纪，可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究竟知道多少，又有是目的？
敌暗我明，而她亦没有证据去指控松田嬷嬷。
禅院雅纪，也许会是一个突破口。
“直哉大人，禅院雅纪现在安全么？”远山莲忽然问。
“派人看着呢，死不了，怎么，你现在想审问他？”禅院直哉看了一眼时间，笑，“这么晚了，不该干点更正经的事么？现在，你的胳膊也好了。今晚，我可不会轻饶你。”
远山莲：……
其实若不是禅院直美送来的书，估计禅院直哉早抱着她滚床上去了。不过他这番出差，远山莲独守空闺好几天，也有点想念他的身体，尤其是昨天那大胸肌的脸感……
事情已经牵扯到了禅院家的权利斗争，禅院直哉不急，她更犯不着急，反正禅院小四郎不至于今天就派杀手来干掉她，不如且珍惜这大好时光。
不过，远山莲还没坐到床上，便有仆从来报——禅院家，失火了，而且中心地点正好是松田嬷嬷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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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莲和禅院直哉赶到失火地点的时候，附近的家仆都已赶来灭火。
火已经烧得极大了，甚至威胁到了旁边的建筑物。
远山莲忙向身边的仆从询问松田嬷嬷的下落。
果不其然，松田嬷嬷仍在房内。
远山莲咬了咬牙，夺过一个仆人手里的盆，将水往身上一浇，同时对禅院直哉道：“麻烦直哉大人去看看禅院雅纪，线索不能断。”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冲进火场。
禅院直哉愣了一下，上前去拦，却完了一步，伸出的手亦被火舌逼退。
他低声骂了几句，眼看着远山莲的身影消失，，随便抢了个水管，把自己那身名贵的和服淋了个透，也冲进了火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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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莲用袖子捂住口鼻，尽量弯腰，一边避着火焰，一边扫除着障碍，快步移向松田嬷嬷的住处。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是松田嬷嬷回过味来，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于是自杀尽忠，守住秘密……
但她现在不能死。
如果松田嬷嬷死了，很多线索就断了。
远山莲还没来得及查明凶手，也没来得及弄清禅院小四郎的态度和立场……
穿过一道移门，远山莲终与目的地只剩下几步之遥。透过被烧坏的移门和炽热的火光，甚至都能看见了松田嬷嬷的身影。她跪坐在榻榻米上，神色不带一点惊慌，只是低头看着手的什么东西。
这时，背后一阵热浪袭来。
远山莲伸手结印……
可下一瞬，她听到了禅院直哉的声音。
印已成，虚影却未出现。
禅院直哉抬手一格，挡开那坠落的房梁，然后将远山莲捞进怀里。
在火光遮蔽了远山莲的视线，但她似乎看见，松田嬷嬷抬起头朝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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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命了！”禅院直哉斥责了一句。远山莲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禅院直哉打横抱起，几个闪身，出了火场。
与此同时，坍塌的房梁堵住了远山莲清出的那条路。
一出火场，禅院直哉便毫不怜香惜玉地将远山莲往地上一扔。
远山莲极不优雅地甩了个屁股蹲。
她在心里暗骂，却急忙站起身去看禅院直哉刚才挡房梁的胳膊，见只有一层烧焦的痕迹，松了一口气。
要是大少爷受了伤，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过远山莲真是没想到禅院直哉会跟过来——还破坏了她的计划。
狗男人又不按套路出牌，好好的玩什么英雄救美！
“直哉大人，现在雅纪的情况怎么样了？”远山莲压下情绪，接着问道。松田嬷嬷已经救不了了，禅院雅纪可不能再出事了。
“你还有空关心别人？”禅院直哉笑，那张漂亮的脸映着火光，显出一种温暖的色调，只是上挑的狐狸眼里却盛着几分怒意。
都什么时候了，大少爷还有空跟她闹脾气……
“我错了……咳咳……”远山莲捂着胸口装咳嗽。
禅院直哉手微微一动，最终只是握了握拳头。
“我只是，不想线索断了，咳咳，也不想有人再牺牲了……咳咳……对不起，直哉大人，差点让您受伤了。”
禅院直哉抿了抿嘴唇，道：“行了，那废物我派人去留意了……你先跟我回去换衣服。记住，你是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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哄完禅院直哉，远山莲这才认真应对起眼前的另一个局面。
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松田嬷嬷和一个半透明的虚影静静对立。那虚影面容模糊，只隐约看出一个女子姣好的身形。
“远山夫人。” 松田嬷嬷道。
“这是我的术式……姑且称之为影子傀儡吧。”有声音从那虚影身上传来，音色和远山莲有着七八分相似。“可以延伸我的感官，你和禅院幸子谈话的那晚，我就在角落里。”
远山莲当时并未收回影子傀儡，而是把它留在了火场——借助影子傀儡更加敏锐的眼睛，她看见了房梁上的咒力残秽。
那属于松田嬷嬷。
由此她推测对方也是咒术师，而且咒术大概是火焰一类——进了火场，她才反应过来，这场火烧得太快了，从起火到被发现再到她赶过来，也不过一个小时，又没有油一类的助燃物，即使禅院家是木制住宅，也不可能烧得这么大。
既然能够使用咒术，也就看得见她用咒力凝结而成的影子傀儡，因此她决定用这样见松田嬷嬷。
松田嬷嬷低笑一声：“原来如此，看来，我输得不冤。”顿了一下，她又道，“夫人特地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吧。”
“为什么一定要杀幸子？”看着火势越来越猛，已经甚至已经有火苗爬上松田嬷嬷的衣角，远山莲便单刀直入。
“夫人这么聪明，想必也能推断的出来。若是你站在我的位置，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也不会放过吧。只是可惜，人老了，反被摆了一道。”
远山莲沉默了片刻，又问：“只是因为这样么？这是你的决定，还是……禅院小四郎的决定？”
松田嬷嬷眼中显出一抹惊讶：“这和小四郎有什么关系？”她略一沉思，又道：“看来，那小丫头身上，还藏着我不知道的秘密。”
“是一个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的秘密。”
远山莲细细观察松田嬷嬷的表情和咒力波动。
松田嬷嬷大概率没有说谎，她确实不知道实验室的事情。
“杀身之祸啊，这样的秘密，实在太多了。失去了利用价值，又掌握了这种秘密的人，确实只有死路一条。”
“也许你现在还来得及回头……”远山莲劝了一句。若是能将松田嬷嬷拉到她的阵营，禅院小四郎也会更好对付，只不过她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夫人，你是真的天真，还是在假惺惺的同情？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会放过我么？”
“我们可以订立束缚。”远山莲道。她知道即使是签订束缚，也依然有钻漏洞的可能，但活着的松田嬷嬷，确实更有利用价值，她愿意承担这份风险。
松田嬷嬷一顿，道：“多谢夫人好意，只是，这是我的应得的下场。”
“你有把柄在禅院小四郎手里？是女儿么？”远山莲也调查过，松田嬷嬷有一个女儿，幼时面部受了伤，留下了疤痕，因此逃脱了侍奉本家嫡子的命运，远嫁了一个小的术师家族，也远离了泥潭，据说夫妻恩爱，家庭和睦。
对于禅院家的女人来说，这样的命运算是极其好的了，其中大概也少不了松田嬷嬷的打点安排，也许还有点其他人的掺和。
“这不劳夫人费心。”
“你就不怕我去报复？”远山莲换上恶人嘴脸威胁。
松田嬷嬷面色不变，淡然道：“夫人是这样的人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不是有句话说，咒术师，都是疯子。”
“不，夫人你不是疯子。这对你没有利益可言，反而会增添麻烦，所以你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远山莲一时沉默，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她确实不会去冒这个风险。松田嬷嬷，看人倒是很准。
“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小四郎应该还不知道禅院幸子掌握了他的秘密，否则，她也许活不到我对她下手。只要夫人不接着查下去，就是安全的，这也是我的对夫人的忠告。”说着，松田嬷嬷垂下眼帘，看向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块怀表。
“作为交换，也请夫人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我的女儿，就让她当我意外葬身火海吧。”
“好。”
松田嬷嬷不知此事，所以不可能是她告密，她的提醒，大概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目前她暂且是安全的。
其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远山莲正欲解除术式，却看见松田嬷嬷皱了皱眉——火焰已经烧透了她的衣服。
沉默了片刻，远山莲道：“我可以杀了你。”
“是为禅院幸子报仇么？”
“不，我没有这个立场，应该为她报仇的人，正躺在床上……只是，这样你至少不会死的这么痛苦。”
松田嬷嬷抬头看了那虚影一眼，摇摇头，道：“这是我的自己的选择，最后，我再多奉劝夫人一句：永远不要爱上禅院家的男人。”
最后这一句话，有些没头没尾，不过远山莲没有多问，只是朝松田嬷嬷鞠了一躬，然后接解除术式。
那时远山莲正和禅院直哉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大少爷抓着她的手，嘴里说着那些她听烦了的鬼话，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敷衍。
爱上禅院家的男人？
怎么可能！
她又没吃错药。
想着，她低头看见禅院直哉被烧坏的衣袖，忽然抓到了一点什么……
禅院小四郎，其实针对的是禅院直哉！
如果不是那天禅院直哉早早外出，接待禅院幸子父母的时候，他应该也是会到场的。
以当时的情况，只有禅院直哉有能力阻止刺杀。
禅院家嫡子，为了护一个妾室杀死一个咒术师，再加上禅院幸子的死，父子关系恶化不说，还会更进一步让禅院直哉失去人心——虽然远山莲觉得禅院直哉根本不可有人心这种东。
总之，禅院直哉的处境便会很微妙。
之后再搞些动作，禅院直哉的继承人之位也有动摇的可能性。
这一次，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确实要感谢禅院直美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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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了衣服后，远山莲又回到了现场。
随着消防队的赶来，火很快被扑灭。众人在废墟中找到了松田嬷嬷的尸体。除此之外，再无人员伤亡。
仆从和消防员正在处理后续的收尾工作，她便趁机利用术式从松田嬷嬷的手中取出了那块怀表——人总归是有些好奇心的。
怀表的外壳已经有了几处被烧出黑色的痕迹，但从精巧的珐琅工艺上，仍可看出其不菲的价格。打开盖子，秒针依旧滴滴哒哒地行走，没什么异常。观察把玩间，不知触动了哪里，竟然打开了一个夹层。
远山莲看见了一张男女合照。
照片极有年代感，已经褪色发黄。女孩十六七岁年纪，一身漂亮的振袖和服，眉眼明媚，隐约可以辨出松田嬷嬷的影子；她身旁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一袭传统的黑色礼服，羽织上绣着禅院家的家纹，脸的部分恰好被火烧去小半边，但从完好的那部分看，是个颇为英俊的中年男子——但并不是禅院甚壹的父亲。
远山莲沉默许久，最终毁去了整张照片。
她忽然想起，当时松田嬷嬷对禅院小四郎的称呼，不是“禅院大人”、“小四郎大人”一类的敬称，而是“小四郎”。
再结合松田嬷嬷当时淡然的态度，远山莲忽然有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想……可是细想，也不是不可能。
禅院家，这不愧是禅院家。
果然，有时候人还是不要太好奇得好。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第十九章 火海
